大片濃雲組成一座厚重雲臺,帶著磅礴力場洶湧而來。

雲臺上,是一座浮空大寺,前後數十重殿堂樓閣,一座座巍峨聳立,磚瓦樑柱全都散發出森森光輝,整座浮空寺院,就是一座防禦力驚人的佛門重寶。

大寺上方,兩尊來自大寧寺的菩薩不著僧衣,斜批袈裟,袒露出大半截胸膛,露出一塊塊虯結的肌肉,宛如兩尊小山,分別盤坐在一赤紅、一青銅色的蓮臺上,身後各自有數十名真仙二十重以上的門人弟子侍立。

寺院內外,百來名真仙境六重天以上的道兵大和尚,數百名真仙境一重天的道兵大和尚,正各安其職,駐守在各處殿堂中。

一道道厚重的佛光從這些真仙境的道兵大和尚身上湧出,透過寺院的陣法加持,化為一重三層高的光幢,懸浮在寺院上方。光幢邊緣,一縷縷祥光如瓔珞倒卷,不斷墜落。點點滴滴光暈落在雲臺上,猶如銅鐘敲擊,發出雷鳴巨響。

另有十萬僧兵,也都是盧仚小金剛須彌山中放出的道兵,全都是天人境巔峰極致的修為。

這些僧兵個個身高一丈三尺開外,身軀宛如黃銅鑄造而成,高大魁偉,滿臉橫肉……他們不著僧衣,而是穿戴著全套重甲,手持一水兒的斬馬陌刀,氣勢洶洶的在雲臺上列開了陣仗。

這樣的兇和尚,你敢說,他們是和尚?

鎮魔城中,無論道、佛紛紛咧嘴側目。

有一說一,兩儀天固然是上界,堪稱真仙滿地走。

但是和兩儀天龐大的人口基數相比,真正計算起來,真仙的比例真正不高。類似盧仚這樣,入駐鎮魔嶺‘服役’,自帶十萬僧兵而來,其中有數百真仙,十萬天人,這絕對是最頂尖的精銳配置!

前方鎮魔城中,好些訊息靈通的道庭、佛門的大教弟子,不由得齊聲驚歎。

“這就是鎮獄一脈最新的佛脈真傳?這賊禿,飛昇不到一甲子,麾下居然有十萬天人?嘶……這些賊和尚,怕不是他背後師門,資助給他的兵力罷?”

“好大的排場,不過是去鎮字第九城鎮守,看他這架勢,還以為他是來做鎮魔城的城守!”

“我佛慈悲,法海師弟麾下,如此精銳,實在是,讓人驚羨莫名!”

鎮魔城東北角,被燒成一片白地的宅院廢墟中,一道清光沖天而起,一個身形高大,身披青紫色火焰法袍,手持火羽扇,周身清光流蕩的長鬚道人腳踏雲光,直奔鎮魔城西北角而來。

“鼎善賊禿……”

一道金燦燦佛光騰空而起,一名嬉皮笑臉,生得五短身材,頭顱極其碩大,身上袈裟鑲金嵌玉,極其華麗,顯得極其庸俗的中年枯瘦和尚化為金光直衝高空,輕輕鬆鬆避開了緊逼而來的三陽道人。

“三陽道友,你最近心火越來越盛,顯然是走岔路了……還不趕緊閉關潛修,穩定心境,我怕你會走火入魔,百萬年修行盡付流水。”

“哎,別打,別打……我忙公務呢,你敢壞了鎮魔嶺的規矩,攪擾公務不成?”

鼎善和尚嬉皮笑臉的,雙手揮動處,一片片混雜著檀香和酒香的稀薄佛光綿綿密密不斷湧動,猶如一座座城牆向前逼出,將那三陽道人逼得不斷後退。

一僧一道相互撕扯間,兩人已經到了那厚重的雲臺前。

一陣佛號響起,鼎善和尚飛出來的鎮魔城西北角,大片祥雲騰空,三千僧兵身披袈裟,手持禪杖,排著整整齊齊的隊伍,跟在鼎善和尚身後迎了上來。

在那三千僧兵身後,是一對兒手持各色樂器的小沙彌。

這些小沙彌吹奏樂器,敲響鑼鼓,擺出了極其莊重的迎接儀仗。

只是,原本好端端的儀仗隊,因為鼎善和尚和三陽道人的一通胡攪蠻纏,硬生生變得頗為滑稽。

一聲低沉的呼喝聲從雲臺上大寺中傳來,一道暗金色佛光從大寺正門湧出,大寺外,十萬僧兵齊聲吶喊,高呼‘鎮獄玄光佛’尊號,那一道湧動的暗金色佛光中,一張長三尺、寬八寸,材質非金非玉、被一層瑞氣包裹著的佛帖悄然閃現。

打鬧的鼎善和尚、三陽道人同時停手。

三陽道人惡狠狠的瞪了鼎善和尚一眼,朝著那佛帖深深的稽首行禮。

而鼎善和尚則是雙手合十,朝佛帖禮拜之後,向那兩尊菩薩笑道:“兩位師兄遠來辛苦,敢問,可是法海師弟到了?”

低沉的腳步聲傳來。

身高兩丈開外,通體膚色暗金,面板略呈透明,內有無數繁複佛紋隱隱閃爍,身軀被濃厚的鎮獄之力籠罩,軀體重如大山的盧仚拎著一根三丈長短大禪杖,步伐隆隆的走了出來。

盧仚身後,身形魁偉的阿虎、魚癲虎等百來號虎爺做僧人裝束,手持各色佛門兇器,排著整齊的隊伍,吹鼻子瞪眼的跟著盧仚行了出來。

手中禪杖重重往雲臺上一杵,雲臺內無數條電光驟然閃爍,‘卡察’一聲巨響,雷鳴電閃,震得虛空都晃了幾晃。

盧仚手指一彈,那張佛帖頓時放出奪目光芒,他沉聲道:“弟子法海,奉鎮獄玄光佛法旨,率十萬僧眾,進駐鎮字第九城鎮守百年。有勞鼎善城主,為弟子辦理一應所需事宜,弟子法海身有急事,期盼即刻出發,無暇逗留!”

鼎善和尚深深看了盧仚一眼,大聲笑道:“好,好,好,甚好。法海師弟,以後我們,多多走動則個。”

掏出一枚拳頭大小的印璽,鼎善和尚往那佛帖上輕輕一印,佛帖發出一聲鏗鏘,‘唰’的一下,宛如有靈智的活物,自行飛到了三陽道人面前。

三陽道人眯了眯眼睛,同樣深深的看了一眼盧仚,緩緩點頭:“鼎善賊禿說得是,法海道友若是能抽出身來,嘿!”

同樣掏出一枚印璽,往那張佛帖上輕輕蓋了一個印璽。

兩枚印璽同時閃爍光芒,那佛帖就好像高溫燒灼的鐵塊一樣融化,化為暗金色的汁液,一陣蠕動變幻後,化為一枚拳頭大小的印璽輕輕落入盧仚手中。

這印璽上,端端正正凋刻了‘鎮字第九(副)法海’的字樣,更有一絲絲奇異的波動湧動,隱隱和南方某一處大陣產生了微妙的聯絡。

用了印璽後,三陽道人突然張了張嘴,‘哇’的一聲,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一口血粘稠如岩漿,色澤青紫,被大團神炎包裹,‘嘩啦啦’落向了地面。

鼎善和尚一句髒話剛剛出口,就看到下方大片庭院的防禦大陣‘稀里嘩啦’被燒得乾乾淨淨,無數僧眾狼狽逃竄,方圓萬畝的大片宅院頃刻間被燒成了青煙。

三陽道人變得奄奄一息、面色慘澹,他嘶聲道:“鼎善和尚,你一次次氣我,壞我道心……今日,老道重傷……三年內,你有事沒事,不要找我!”

大袖一甩,三陽道人化為大片火焰跑得無影無蹤。

鼎善和尚瞪大眼睛,看看三陽道人消失的方向,再看看手持印璽的盧仚,突然笑了:“嘿,這老牛鼻子倒是……最擅長趨吉避禍的……吐了兩口血,就躲開一場大亂子……呃,和尚我……”

腦袋一晃,鼎善和尚也是一口老血當眾噴出。

三陽道人兩次噴血,噴出的血水能有一海碗,鼎善和尚這一口老血,則是足足噴了一酒罈子。

面色慘澹的鼎善和尚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幾步,一名大和尚急忙扶住了他,嘶聲驚呼:“師尊,師尊,是不是三陽那老賊下暗手,暗算了您老人家?師尊,師尊,您頂住,頂住……徒兒這就帶你去尋訪名醫……”

三千大和尚,一群小沙彌,招呼都不打一聲,一聲唿哨就朝著西南方急速遁走。

頃刻間,雲臺前變得乾乾淨淨,鬼影子都不剩一個。

盧仚瞪大眼睛,心裡驟然一沉。

只要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三陽道人和鼎善和尚,這是相互配合著演了一出極其拙劣的戲碼,極其尷尬的強行將自己從未來的某個麻煩中抽了出來!

未來,不管鎮魔城發生什麼事情,三陽道人在閉關養傷,鼎善和尚在尋醫問藥……好嘛,打板子,是打不到他們身上的!

但是,作為道庭和佛門派駐鎮魔城,負責統轄南面一百零八座鎮字城池的統領,這兩位一個是真君巔峰的修為,一個是大菩薩極致的道行……能夠讓這兩位作出這樣拙劣的、粗陋的、不堪入目的戲碼……

這背後的水,究竟有多深?

“呵,呵呵!”盧仚突然笑了起來:“哎,繼續南行。這兩位道友,也是趣人,趨吉避禍,不沾因果,也是人之本分。”

雲臺沒有絲毫停留,極其蠻橫的從鎮魔城的主城區正上方劃過,堂而皇之的一路南行。

厚重的雲臺急速南行。

越過了嚎哭嶺。

跨過了嗜血松林。

雲臺突然停滯,站在雲臺邊緣的盧仚,勐地握緊了拳頭——就在他前方,鎮字第九城的北門上方,高高挑起了一根長長的旗杆,一根極細的索子系在旗杆頂部,四肢俱無的胤垣,正好似死魚一般被掛在上面迎風搖晃。

細細的索子套成一個圈兒,正扣住了胤垣的脖頸。

胤垣歪著頭,瞪大眼,呆滯的目光,恰恰看到了站在雲臺邊的盧仚。

他嘴裡不斷有血沫子流出,極其艱難的,向盧仚咧嘴一笑:“這特-娘-的,丟人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