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鬱悶,接下來兩天,他藏在駐地裡半步不出。

阿虎召集的一千號地裡鬼,已經聚集。

盧仚透過小商販佈置的情報網路,正式、全力的啟用,每天都有大量的情報,源源不斷的送到盧仚面前。

盧仚的情報網,可不僅僅是在街頭巷尾廝混。

那些不起眼的小商販,他們在幾年的時間中,他們成家立業,他們生兒育女,他們的親屬,有人進了其他的行業混生活,有些人就進了大家大院,做僕役、馬伕、工匠、門房等等。

拐彎抹角的親戚們,偶爾串門子走親戚,喝酒閒聊之時,也會有不少訊息經意不經意的流露出來。

所以,盧仚正式啟用這張大網後,他收到的訊息,超乎尋常的豐富和駁雜。

不過,這兩天,最讓盧仚惱火的訊息,就是關於‘國朝新國賊’——‘盧仚’本尊的。

或許是白長空的授意吧。

甚至,或許是他直接幕後掌控。

滿鎬京的讀書人,甚至在那些七品、八品鄉下坊市,都有讀書人搖頭晃腦的宣揚‘國賊盧仚’的臭名。

之前白長空和文教弟子們吹捧盧仚有多厲害,此刻他們就用一百倍的精力,不惜成本的給盧仚潑汙水。

大胤立國一千八百多年,可能盧仚是有史以來以最快的速度‘臭名遠揚’,進而‘聲名狼藉’的混蛋。

唯一能夠讓盧仚感興趣的,是守宮監公文裡傳來的正式情報。

因為前天雨順坊勘察司駐地遇襲的原因,監公魚長樂接受了盧仚的建議,親自主持,甚至調動了守宮監本部內廷的太監和九曲苑的禁軍,對鎬京所有六品以上坊市內的棺材鋪,進行了全盤、徹底的清查。

魚長樂下了嚴令,守宮監的徹查手段就未免血腥了一些,甚至引發了御史臺的彈劾。

但是御史臺的彈劾,很快在搜查到的證據面前,變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兩天時間,守宮監突襲徹查了數千家棺材鋪,結果大胤朝堂上下驚恐的發現,這數千家大大小小的棺材鋪中,居然有六成左右的棺材鋪,從上到下,包括掌櫃、小二、工匠、雜役等等,全都是九陰教的教徒!

棺材鋪需要的人手多,一個小棺材鋪,都要十幾個小二、工人和雜役,而那些高檔一些的大規模的棺材鋪,使用的人手就有數百人之多。

數千家九陰教控制的棺材鋪,上上下下能有百十萬人!

這些九陰教的教徒,就好像得了狂犬病一樣,一部分人在守宮監所屬登門時,他們悍然發動了瘋狂的、亡命的、同歸於盡的反撲。

還有一些九陰教的教徒,他們則是極其主動的,在守宮監還沒來徹查時,他們就像主動襲擊盧仚的駐地一樣,糾集了人手,主動向坊市中的坊令衙門、駐軍軍營、達官貴人的宅邸等發動了進攻。

守宮監放手殺戮。

九陰教高手不多。

所以,兩天多點時間,守宮監殺了個血流成河,鎬京城上下攪合得雞犬不寧。

‘鬼母降世’、‘渡我殘魂’這兩句口號,在這兩天內響徹鎬京,無數官民,對這兩句口號,有了極深刻的認知。

這兩天,盧仚的勘察司倒是安靜。

他轄區內的兩家棺材鋪,已經在前天很主動的跑來進攻他,結果死的死、抓的抓,他的轄區內倒是非常的清淨。

但是透過守宮監傳回來的情報,盧仚可以想象,這兩天鎬京城內的血雨腥風!

百十萬人被擊殺,哪怕平攤到數百個六品以上的坊市中,每個坊市也有數千個九陰教的教徒被擊殺當場,這場景之慘烈可想而知。

“真是……他們拜鬼母,所以,他們求死。”

盧仚將一份情報丟進火盆,看著薄薄的柔韌的紙片被燒得乾乾淨淨。

他輕聲道:“哎,他們真把那些紅衣女鬼,當做了他們的鬼母麼?他們,就這麼心甘情願的,為他們的鬼母獻身?”

看了看站在書房裡,垂著雙手等待命令的小太監,盧仚朝他揮了揮手:“向本部申請,看看能否將九陰教,也就是拜鬼母教的詳細案卷給我一份?”

“這個教門,有意思。呵,在鎬京城內開了這麼多棺材鋪,賣棺材真的很賺錢?”

小太監恭謹的出了書房,反手拉上了房門。

盧仚搖搖頭,看著面前零零碎碎的一堆賬本,嘆了一口氣,手指頭在一把算盤上抹了抹,繼續‘噼裡啪啦’的打起了算盤。

阿虎足以維持盧仚這個小商販網路的穩定,他的塊頭,武力,還有這些年逐漸壯大的,被盧仚稱之為‘百虎堂’的小小幫派,都足以維持這些小商販的根本利益。

但是,畢竟是從大胤市井最底層發展起來的網路,盧仚缺人才,極缺人才。

知識,尤其是算術之類的專業知識,掌握在文教弟子手中。那些眼高過定、驕狂放肆的文教弟子,你指望他們來幫盧仚打理這個市井小吃網路?

所以,有些事情,盧仚只能親力親為。

要阿虎來辦,他只會將一切弄得一團糟。

臭豆腐攤,已經分佈到了將近七百個坊市,每個坊市最少也有了一百個攤點。

按照盧仚制定的規則,這些攤點每天要將一半的利潤上繳,大致平均下來,每個攤點每天,能給盧仚上繳一百文錢。

一個攤點一百文錢,不多。

這一百文錢,是扣除了所有的成本,扣掉了所有的稅金,扣掉了向所有的灰色勢力繳納各種費用之後的純利潤。

七百個坊市,平均每個坊市最少一百攤點,總計將近七萬個攤點,每個攤點每天上繳一百文,這就是七百萬文,就算是質量最差的那種銅錢,一貫一千五百文,這也是將近五千貫的鉅款。

一天五千貫,一年將近兩百萬貫的收益。

這只是臭豆腐攤。

還有豆漿攤,豆汁攤,擔擔麵,小餛飩,大水餃,肉夾饃,烤包子,羊肉串,魚蛋攤等等,零零種種有二十幾種。

這些種類的小攤中,因為有些品類更符合大胤百姓的日常胃口,它們的收益,比臭豆腐攤還要高出好幾倍。比如說餛飩攤和水餃攤,可能很多人不愛臭豆腐的那股子臭味,但是餛飩和水餃,誰會拒絕呢?

每年,每個季度的頭幾天,盧仚統計上一個季度總收益的時候,他都頭疼得想死!

所以,盧仚這個巨大小攤販網路的賬,歸根到底是一筆糊塗賬,大體沒出問題吧。

更讓盧仚頭疼的是,這些年囤積的銅錢太多,很艱難、很小心的才兌換了一小部分黃金和白銀,兌換了一小部分其他的高價值的保值品儲存起來。

饒是如此,百虎堂秘密置辦的那些錢庫裡,銅錢的數量已經堆積得太多了。

一個個裝滿了的錢庫,就好像一顆顆大炸彈,盧仚想起那些錢庫,就覺得頭皮發麻,睡覺都不安穩。

“得想辦法,把這些錢,逐漸洗乾淨,起碼能光明正大的拿出來花銷……”盧仚喃喃自語:“可是,真的好艱難,我的官,還是太小了些……嚇,這筆買賣,早就該撒手的,滾雪球也滾得太大了些。”

“可是,這麼多夥計跟著吃飯,每年這麼多錢的收益……捨不得啊!”

“我盧仚,歸根到底還是個俗人!”

辛辛苦苦的打了兩個多時辰的算盤,勉強將數十個堂口歸納來的總賬算了個差不離,盧仚在總賬本上用大胤百姓絕對不會認識的文字記下了大串數字,將那些堂口上繳的分賬本丟進了火盆燒得乾乾淨淨。

“大致不差。”

盧仚嘆了一口氣:“如果白家,知道我其實是一個隱形的鉅富……不,不,不,那樣,我估計死得更快。”

外面傳來了陰柔的腳步聲。

聽步伐力道和速度,就知道來者一定是太監。

而那步伐聲,不熟,不是盧仚身邊的二十個小太監之一。

盧仚將賬本收起,站起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盧仚身邊的幾個小太監,正簇擁著一個身穿紫袍的小太監走了過來,見到盧仚,那紫袍小太監急忙向盧仚行了一禮:“唉喲,盧大人,恭喜,恭喜呀,這兩天,監公對您可是讚不絕口,一天都要誇獎您十次八次的。”

“可是虧了您的那個建議,我們這兩天徹查鎬京城的棺材鋪,抓了、殺了無數妖人,更繳獲頗豐,嘻嘻,繳獲很是豐厚哦。”

“您就等著聽好訊息吧,就這幾天,天子那邊,一定有恩典下來,您這次,可是立大功了。”

“不過呢,今天來找您,不是為了這個。”

小太監抬頭看了看天色,急忙說道:“得了,這功夫也差不多了,您趕緊的,跟著咱家進宮吧。哎,這還有一段路要趕呢。”

“進宮?”盧仚看了看天色,時已傍晚,用不了多久就將徹底黑下來。

“來人,備馬,我和……”

盧仚當即命令了一聲。

紫袍小太監急忙道:“哎,別介,騎馬哪裡還趕得上呢?咱們飛過去就是。”

小太監目光在盧仚身上飛快的旋了一圈,由衷的讚歎道:“哎,盧大人這般威武不凡,那廝今兒個要吃苦嘍!”

隨著小太監的讚歎聲,高空翅膀撲擊聲傳來,一頭碩大的白鶴連同一頭比白鶴大了三四倍的大禿鷲,捲起一道狂風筆直的落下。

盧仚看著那頭生得極醜無比,四尺多長的脖子上光溜溜一根毛沒有,禿腦袋上還有一顆紅瘤子的禿鷲,臉都黑了。

他就要騎著這玩意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