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安森“竭力”挽留,並表示這是為了之前聖艾薩克學院的事情道歉,但索菲婭·弗朗茨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只留下小女僕安潔莉卡不停的道歉,小跑著匆匆跟上索菲婭的腳步。

顯然,在經歷了這麼一場和想象中“大相徑庭”的面試之後,再美味的咖啡對她大概也是味同嚼蠟。

目送著少女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安森不由自主的翹起了嘴角。

“看來,今天是安森·巴赫大人大獲全勝了呢。”

站在一旁的小書記官立刻不失時機的吹捧道:“有了今天的教訓,想必以後索菲婭小姐也不敢再輕易干涉風暴團的人事變動了。”

“大獲全勝?教訓?”安森挑挑眉毛:“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您的手腕真是巧妙極了。”

艾倫微微頷首,不動聲色的語氣裡透著奉迎的味道:

“放低身段,假裝對索菲婭的到來渾然不覺,面對突發事件臨危不亂,讓索菲婭小姐沒有插手餘地的同時還無法提出任何異議。”

“雖然這麼對待一位高貴的女士,還在其背後暗中嘲笑稍微有些不太紳士;但如果考慮到舊牆街事件造成的影響,再怎麼嚴苛的人也不會對您的做法有異議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安森搖搖頭:

“還有…我笑了嗎?”

“您一直在笑,就沒停過。”小書記官十分肯定的點點頭,抬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在嘴角旁輕輕搓了搓,比劃著弧度的大小:

“大概有這麼…呃,一點點。”

送走了不請自來的索菲婭·弗朗茨小姐,安森和小書記官又交談了一陣,交代了之後風暴團駐地的改造工作。

雖然安森自己是很期望風暴團能像她的名字一樣,永遠在“要火不火”的邊緣遊走;但這樣的做法顯然不可能讓他最大的股東兼甲方滿意;費了大力氣才將治安軍編制弄到手的秩序教會,需要讓這隻軍隊能在動盪不安的王都內刷一點存在感出來。

為此,作為駐地的廢棄工廠整個都要進行改造——士兵和軍官的宿舍,公共食堂,操場,馬廄,炮兵靶場,彈藥庫,緊急通道…據說某位小姐還有計劃將廢棄工廠對面的樓房一併盤下,作為風暴團的行政辦事處。

總而言之在看到了整個計劃的真正規模後,安森十分確認自己手中的這個風暴團最多隻是個開始,路德總主教真正的計劃,恐怕是要建立一支軍團級的萬人治安軍!

不過這些事情他並不需要操心,或者說從一開始就和他關係不大。整個建設專案的負責人是自己忠心耿耿的書記官艾倫·道恩,外加秩序教會派來的一百五十二名“行政人員”;作為軍事主官的安森,只要在他們提供的專案選擇上打鉤就行。

將忙碌的小書記官扔在滿是油漆味的司令室內,坐著教會公派馬車的安森繼續前往自己下一個目的地。

腓特烈大街南段,克洛維王國宗教審判所總部。

“求真…俱樂部?”

看著眼前漂亮的白色三層樓房,大門上的花體字招牌,兩側的咖啡館和裁縫鋪,還有身後熱鬧非凡的腓特烈大街,愣在原地的安森突然心生一種無與倫比的荒謬感。

秩序教會的執法者集團,舊神派的死敵,異端信徒和叛教者的劊子手的大本營…就建在鬧市區?

這種地方不應該是在城市下水道,荒村古堡或者克洛維大教堂的秘密地下室,那種一年四季暗無天日,陰冷潮溼住一年絕對會犯風溼病的地方嗎?

帶著迫切想吐槽的衝動,走下馬車的安森伸出右手;還沒等他來得及敲門,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門後,熱情的直接迎了上來。

“下午好,安森·巴…啊,現在該改口叫團長大人了!”

推開門的年輕審判官歡快一笑,毫不見外的衝安森伸出右手,彷彿兩人已經是多年的老友:“科爾·多利安,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

安森輕笑聲,十分配合的露出些許後怕的神情:“第一次被審判所當成舊神派嫌疑犯抓走,想這麼快就忘掉可不容易。”

“啊哈哈哈…您可真幽默。”

緊握著安森的右手,年輕的審判官將安森迎進俱樂部客廳,還不忘隨手關上房門。

客廳並不算寬敞,一條吧檯和靠邊的旋轉樓梯就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空間;緊鎖的窗簾和昏黃的煤氣燈營造著淡淡的溫馨,兩側牆壁裡的嵌入式書櫃上擺放著精裝的書本和嶄新的報紙,空氣中瀰漫著咖啡和優質菸草的氣味。

“說實話,您這麼快就過來,稍微有點兒出乎我的意料。”

將安森一邊迎到吧檯前坐下,科爾一邊端來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熱情的將一杯遞到他面前:

“通常類似您這種情況除非被逼無奈,否則是絕不會主動和我們打交道的…十次裡面,差不多有八次都會假裝‘忘了’還有這回事。”

“那有用嗎?”接過咖啡的安森隨口問道。

“當然沒用。”

科爾輕笑著抿了口咖啡:“但人們——我是說絕大多數——就喜歡幹自欺欺人的無用功;偷稅漏稅的富商喜歡捐款,為所欲為的貴族喜歡伸張正義…雖然都是無用功,但只要堅持自欺欺人下去他們就會感覺很舒坦,說不定還很得意呢。”

說得好,一聽就是那種特別有道理而且沒營養的廢話…安森迎合著笑了笑:

“我有一個問題……”

“為什麼堂堂宗教審判所的大本營,居然會建在人來人往的鬧市,而不是克洛維大教堂的秘密地下室裡面對吧?”

沒等安森說完,年輕的審判官就接過了話頭,一副玩味的表情看著安森。

“呃…你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我雖然不會讀心術,但你也不是頭一個問這個問題的人了。”科爾聳聳肩,翹起的嘴角慢慢上揚:

“嗯…雖然我能告訴你無數個標準的傳奇開頭,但真實情況其實很簡單——因為我們的資金很寬裕,租得起腓特烈大街的樓房。”

“另外我們求真修會,或者說所有的審判所分部,每年處理的異端事件平均都在五十起以上,頻率差不多是一週一次;對我們來說這裡既是大本營更是類似療養所,一個能讓我們放鬆身心,忘記工作的地方。”

看著表情瞭然的安森,年輕的審判官突然狡黠一笑:

“另外,我們在克洛維大教堂的確有一個秘密地下室的總部。”

“……”安森·巴赫。

“好了,閒聊就到此為止。”

放下手裡的咖啡杯,科爾·多利安深吸口氣,表情鄭重的看著他:

“安森·巴赫閣下,按照我們雙方的約定,在接下來的幾個月內您的日常行為將受到求真修會的監視,以排除您與舊神派——尤其是黑法師的勾結嫌疑。”

“作為回報,我們將向您開放求真修會的武器工坊和藏書室;武器工坊的事情之後再說,藏書室的話,您可以選擇要求我們提供血脈之力方面的建議,或者…成為一名擁有一定自由,但需要受到審判所監視的施法者。”

“那麼…您的選擇是什麼?”

“血脈之力。”

安森毫不猶豫道。

首先咒魔法自己有黑法師提供的資源,不需要再有額外的了;另外考慮到自己同時和教會與舊神派都有關係,一旦拿捏不住中間的平衡,很容易讓自己被誤會成二五仔的。

相較之下還是血脈之力更實用,也不用擔心會暴露身份之類的問題;況且在天賦者比例遠低於帝國的克洛維王國,小家族出身的安森很難能得到血脈之力方面的教育。

散發著咖啡香味的房間,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科爾·多利安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和安森四目對視著,吞嚥了下喉嚨。

“你確定?”

“我很確定。”安森點點頭:

“有問題嗎?”

“問題?不不不…沒什麼問題。”笑了笑的科爾連連擺手,抿著嘴有些猶豫道:

“我就是想知道…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像您——我是說接觸過舊神派的特殊人群,不是都會對魔法很好奇的嗎?”

安森微微蹙眉:

“您…很希望我成為施法者嗎?”

科爾表情一僵:“你看出來了?”

“很明顯。”安森點點頭。

“有多明顯?”

“…非常明顯。”

“……”

沉默的審判官端起咖啡喝了口,掩飾著這片刻的尷尬。

“呃…我的確有這方面的想法,出於某種原因。”他放下咖啡杯,輕嘆了口氣道:

“但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我也一定會盡量幫助的,畢竟這終究是你的選擇——好了,現在告訴我,你的血脈之力覺醒了嗎,能力是什麼?”

面對科爾的疑問,安森先是點頭,緊接著搖頭。

“覺醒了但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哈哈…還真是很有克洛維王國的特色呢。”科爾笑了笑: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克洛維王國好像的確不怎麼重視在軍官中培養天賦者,倒是更願意把資源向戰術方面的培訓傾斜。”

“不過這沒關係,克洛維王國至今也才幾百年光景,大部分天賦者,都是傳承自奧斯特利亞王室從洛蘭家族繼承到的‘聖盃騎士’血脈,不出意外的話您應該也是。”

說到這兒,科爾也稍微收斂了一點兒輕佻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多餘的像七大血脈的傳承,還有各種血脈之間的不同這些廢話我就不說了,您之後可以自己去藏書室查閱;同時聖盃血脈的天賦者,我就稍微和您分享一下這種血脈之力的特點吧。”

“首先,您應該知道七大血脈之力每一種能力是固定的,但會因為每個天賦者的理解不同而產生變化,偶爾還會誕生出新的‘血脈’。”

“這其中最著名的要屬赫瑞德家族的‘龍騎士’血脈和沃頓家族的‘狂獵騎士’血脈,兩大血脈之力光是分支血脈就不下幾十個,完全不同的力量種類更是多達數百。”

“但在七大血脈之中,‘聖盃騎士’是一個特例。”

“特例?”

安森警覺的挑了挑眉毛:“什麼意思?”

“意思是在秩序教會至今對‘聖盃騎士’天賦者的記載中,沒有出現過任意兩個天賦者的能力重複。”科爾解釋道:

“除此之外,這些天賦者們的能力終生都未曾有過變化。”

“舉個簡單點兒的例子,我在十二歲加入教會,十五歲覺醒血脈之力——在不受傷的前提下,我的力量,感官,反應能力…所有的身體機能都是常人兩倍以上,致死量的鴉片膏最多也就讓我咳嗽一下。”

哦?安森心中微微一驚。

“很強的能力,對吧?”科爾深深地看了安森一眼:“我猜這大概和我潛意識中,認為‘聖盃騎士不會受傷’的想法有關。”

“我在十五歲獲得了這份力量,今年二十五歲;整十年的時間,我的能力既沒有變異也沒有產生過任何變化;和其餘六大血脈之力相比,聖盃騎士血脈不存在變異的可能,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定性了。”

“但是…我們擁有其餘六大血脈之力都沒有的一樣東西。”科爾“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那就是生命力!”

嗯?

安森愣了下,望著科爾那神秘莫測的表情是,試探著開口問道:

“你是說…覺醒了聖盃騎士血脈的天賦者都…命硬?”

“可以這麼說——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聖盃騎士血脈的天賦者的確更難被殺死。”年輕的審判官點點頭:

“除此之外,生命力頑強也意味著我們的身體素質要超越其他天賦者,能承受更大強度的訓練。”

“你知道,血脈之力對天賦者而言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使用血脈之力和用耳朵去聽,用眼睛去看沒什麼兩樣,只有高強度的針對性訓練,才能讓它更靈敏,更強健,更有力。”

“從這個角度上說,我認為‘聖盃騎士’血脈,足以稱得上最強血脈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