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契爺

夜色降臨，港島街道上滿是霓虹流光。

晚班高峰還沒到來，街頭上已經熙熙攘攘。

街邊的攤販已經擺好了陣勢，熱氣騰騰的攤位上，混合的香味肆意飄蕩。

魚蛋、車仔麵、雞蛋仔、碗仔翅。

秦易坐在雙層巴士上瀏覽著夜景，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是他穿越之後的一些後遺症，來到新的世界，情感方面總是有些複雜情緒。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際關係，幾乎是一無所有。

開局抓著一把爛牌，還幾乎沒有退路可言。

不過身為小鎮做題家，網際網路大廠社畜卷王，被輸出到社會上的優秀人才，秦易的心理素質和應變能力還是相當強悍的。

大不了重新奮鬥嘛，他當初一無所有的開始北漂，最後能卷出一套房。

現在他有了外掛，人在港漂，總不可能漂到失聯吧。

想到這裡，秦易重新振奮了精神，聞著街邊傳來的香味，頓時覺得有些飢餓。

他正準備起身到前邊公交站下車，去街邊轉轉，品嚐一下港島小吃，冶遊一下砵蘭街特色文化。

繁華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驚叫，瞬間人群開始四散奔逃。

在人群湧動中，無數拎著片刀、鋼管的古惑仔攪在了一起。

霎時間，刀光閃動，鮮血橫飛。

慘叫聲，驚呼聲，金屬撞擊聲響成了一片。

周圍攤位被撞翻無數，鮮美的水果、食品，滾落在地，隨後被腳踩踏成爛泥。

巴士的乘客也都目睹了眼前的一幕，一個個驚惶不安。

“丟雷老木，這群撲街古惑仔，為什麼要搞那些小販。”

“這群冚家鏟！就會欺軟怕硬。”

“唉，最近港島治安是越來越差了，今天上午還有一家金鋪被打劫了。”

“最近街面上這麼亂，那些差佬在做什麼，納稅人白養一群廢材，還不如買塊叉燒！”

“收聲啦！小心被聽到找你麻煩！”

“切！上面那群鬼佬都等著97之後跑路，光顧著撈錢，下面那群差佬只出工不出力啦！”

秦易面無表情的聽著周圍市民抱怨，

這兩年港島治安每況愈下，那些鬼佬確實有很大的責任。

過幾年就要跑路了，誰還管港島的死活，抓緊撈錢是正事。

而且他們恐怕巴不得港島亂，越亂越好。

經過古惑仔的一鬧，秦易冶遊的興致全無，安穩的坐在巴士上。

一座座高聳的樓房密集的擠在一起，逼仄、壓抑。

秦易穿過街道進入了一棟居民樓，這是一棟雙塔式建築，兩個口字型的樓角對角的連結在一起。

中間的天井算是一個小型廣場，光禿禿的水泥地上除了散落的垃圾以外什麼都沒有。

大樓的底部光線陰暗，除了正午時分，陽光無法照射到這裡。

抬頭向上看去，密密麻麻的晾衣竹竿伸向天井，和走廊欄杆一樣掛滿了花花綠綠的衣物，幾乎擋住了天井的天空。

狹窄的樓道中人來人往，步履蹣跚的老人拎著袋子慢慢的爬著樓梯，嬉戲打鬧的頑童在互相追逐跑動。

做菜的鍋鏟碰撞，夫妻之間拌嘴吵架，學生溫習功課的背誦聲，還有打麻將的洗牌聲夾雜在一起。

秦易穿過樓道，來到801號房門前，摸索的掏出了鑰匙擰開了鎖頭。

推開屋門，一股淡淡的黴味飄了出來。

這是一間三十平米左右的房子，一室一廳的格局。

房間中老舊的木製傢俱上落了一層灰塵，看起來好長時間沒有人住了。

整個房子除了電燈以外，就沒有其他電器了。

這就是秦易從小長大的地方，但房子不是他的，這裡是公共屋邨。

是港島政府建造的廉租房，為低收入群體提供的住所。

房租很便宜，一個月不到一千塊左右，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居住在公共屋邨。

秦易環顧了一下簡陋的房間，拿出麻木準備清掃一下灰塵。

“嘭嘭嘭！”，大門被敲的震天響。

秦易開啟門，一箇中年人陰著臉站在門外。

“契爺。”，秦易連忙讓到了一邊，讓中年人進來。

“唉。”中年人伸出手掌，“以後你別叫我契爺，我該叫你契爺。”

這個中年人是秦易的契爺，叫陸國華，是港島警隊的普通警察。

秦易老爹剛偷渡到港島後人生地不熟，艱難求生，在擺攤時候認識了巡街的陸國華。

因為是同鄉，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

陸國華為人豪爽仗義，與秦易老爹脾氣相投，便斬雞頭燒黃紙成了拜把子，還讓秦易認了陸國華做契爺。

相識十幾年，陸國華對秦易一家頗多照顧。

秦易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契爺，你怎麼來了。”

陸國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走進屋內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繃著臉說道：“你為什麼從警校退學？”

“契爺，你都知道了啊？”，秦易有些詫異，這陸國華訊息夠靈通的啊。

“要不是有警校的兄弟通知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陸國華怒氣衝衝的說道，“你之前在警校不是好好的嗎，是不是闖了什麼禍？”

“不是啊契爺。”秦易苦著臉，拿出自己的退學證明遞給陸國華，“我是患上了哮喘，做不了劇烈運動，導致體測不過關，所以葉校長讓我退學養病。”

陸國華驚得從椅子站了起來，緊張的看著秦易，“阿易你生病了？要不要緊啊？去沒去醫院啊？”

“我沒事啊契爺。”秦易連忙安撫道，“只是哮喘，慢性病而已，慢慢養一陣就會好的。”

陸國華這才放下心來，確定秦易沒什麼事後，他鬆了一口氣。

“你有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秦易扶著陸國華坐回椅子上，“我打算先找份零工，慢慢攢錢，順便養病。”

“打零工，你痴線啦？！”陸國華瞪了秦易一眼。

打工什麼的當然只是說辭，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有當警察才能維持的了生活。

畢竟主線任務要求的，他還指望依靠任務獎勵徹底解決掉哮喘這個問題。

只能先糊弄住陸國華，把契爺打發了。

“呃，這只是暫時的，我準備先養好病在做打算的。”

“打算什麼啊，這年頭多讀書才有出息，你腦子靈，讀書又肯用功，將來一定比我家那臭小子強。”陸國華有些恨鐵不成鋼，“書不好好讀，也打算考警校。”

秦易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當警察蠻好的嘛。”

“好個屁，我之前說讓你去唸大學將來做醫生做律師，多體面啊。你不肯，非要考警校，說當差又威，薪水又多。”陸國華嘆了一口氣，“當差的有什麼好，上邊沒人關照你，一身制服穿個幾十年，一直到退休還在巡街。你看看我，當差快二十年，才換個高階警員啊。”

說起這個陸國華就滿腹辛酸怨氣，他一直兢兢業業，就因為性子太直、脾氣火爆，不被上司看重，一直都是底層的警員。

“唉，不提那些了。”陸國華嘆了口氣，“總之吶，你好好在家溫習功課，我幫你聯絡個學校，你回去好好讀書。”

“啊？”秦易有些傻眼，眼看著無間道要轉向逃學威龍，“契爺，我已經畢業了，不用唸書了。”

“不念書難道像你老豆一樣，去街上賣魚丸啊？”陸國華瞪了秦易一眼，“你老豆死的時候讓我關照你，我難道繼續讓你去擺攤？”

“你不是已經透過會考了嗎，那就繼續讀預科，爭取考個好大學。”

港島高中有四年，分別是中四(高一)、中五(高二)。

在中五後進行會考，透過會考升入到預科，預科含兩年制，分別是：中六（高三）、中七(高四)。

在中七之後進行高考，透過高考升入大學。

秦易原身就是中五畢業，沒有繼續讀書，轉而進入警校。

“這是兩千塊，你先拿著。”陸國華說著掏出一疊鈔票塞到秦易手中，“最近街面上很亂，晚上儘量不要出門。”

“謝謝契爺。”秦易看著手上的鈔票沒有推辭，鄭重的收到了口袋裡。

陸國華邁步就要走，秦易忽然問道，“契爺，最近出什麼事了，我今天還看見古惑仔在街上砍人。”

“尖沙咀的倪坤死了，下邊人都開始不安分了。”陸國華一臉煩躁，“死撲街，全死光才好，總之你最近小心點。”

說完陸國華拉開門，大步流星的走了。

秦易送走了自己的契爺，關上門然後坐回了椅子上，盯著昏暗的吊燈在出神。

幾秒鐘後，秦易拽過來一個本子，拿起筆開始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