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加長轎車看上去毫不起眼,實則卻是全球限量版的保豪華特供。

這種車,每一輛都價值數千萬,而且要入手不單單有錢、還要有身份。

甚至,

後者相對而言更加重要。

一位身著定製西裝的年輕人跨出車門,整了整領帶,朝著前方看去。

“少爺。”

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放下手機,躬身回道:

“那位方道長已經出來了,我們要不要過去迎接一下?”

“迎接什麼?”鄭良冷笑,面上露出一抹不屑:

“迎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道士?一個靠坑蒙拐騙混入上流社會的掮客?”

“少爺。”管家皺眉:

“老爺說這位方道長是有真本事的人,要我們以禮相待,萬萬不可怠慢。”

“畢竟他有可能治好小姐。”

鄭良面色微動。

他接受的教育讓他天然排斥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且接觸的這類人也多是騙子,就算有真本事也遠不如傳說中那麼神奇,漸漸的更加看不起。

甚至,

若非國外的治療效果十分不理想,他都不願意讓母親帶妹妹回來。

“罷了!”

搖了搖頭,他踏步前行:

“看在妹妹的份上,迎一迎也無妨。”

說話間,已有一位道人踏步行來。

與往常見到的身體孱弱的道士不同,來人體型健碩,雙目炯炯有神,木簪隨意斜插腦後,及腰長髮飄散垂落,有一種別樣的出塵之姿。

即使鄭良看不起裝神弄鬼的道士,見狀也不由暗讚一聲,來人賣相不凡。

哼!

那些大師各個道骨仙風,不還是騙子?

念頭轉動,他面上卻不動聲色,踏步迎了過去:

“可是天師道的方道長?”

“正是貧道。”方正單手豎於身前施了一禮:

“有勞小兄弟帶路。”

小兄弟?

鄭良眯眼,心生不悅,隨即壓下怒氣揮手:

“請!”

上了車,內里豪華的擺設、精緻的器皿並未讓方正的面色有絲毫動容。

這也讓鄭良再次高看了他一眼,不管如何,這道士的養氣功夫不錯。

“方道長。”

轎車緩行,鄭良慢聲開口:

“青州是琅琊王氏的地盤,我們鄭家顧慮到某些情況,所以並未在這裡購置房產。”

“現在去的是紀大師的別墅。”

“紀大師?”方正道:

“不知這位道友修的是何法?”

“呵……”鄭良咧嘴,面上顯出一抹鄙夷:

“紀寶勝紀大師是有名的氣功大師,據說他一發功能引發南海海嘯。”

“可是十分了不起的高人!”

嗯?

方正搖頭。

就算是修成真人的九元子,想要掀起海嘯也不容易,更何況這裡的人。

看鄭良的表情也知道,這人十有八九是個騙子。

“當然。”

鄭良繼續道:

“紀大師發功掀起海嘯的本領我沒見過,攀關係的手段卻讓人很是佩服,許多政商名流都是他家裡的常客。”

“他有一張床,很多明星運勢下行、懷不了孕,都會請他施法開光。”

“能上他那張床的,可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是嗎?”方正開口:

“這些人都相信?”

“這世上,總有些人腦袋不清楚。”鄭良拿起酒瓶、酒杯,斟滿酒水,慢聲道:

“紀大師賣相上佳、道骨仙風,更何況牽線搭橋的本事同樣赫赫有名。”

方正瞭然。

這位紀大師就算一個掮客!

所謂掮客,就是替人介紹買賣,從中賺取佣金的人,只不過相較於中介,掮客更注重人際關係,多遊走於上流社會,甚至還有掮客術一說。

這類人一個個都是頂尖的說客,且大都披著道士、和尚、大師的名號。

方正看了眼鄭良。

對方的心思他又豈會看不出來,這位年輕人怕是把他也當做類似的人了。

呵……

方正笑而不語,閉眼靜養。

“少爺。”

不知過了多久,管家兼司機的聲音響起:

“我們到地方了。”

紀府!

金燦燦的大門,紅底金字的牌匾上書‘紀府’兩個大字,氣派異常。

大門兩側的石獅子姿態威猛,獅眼怒睜目視前方,讓來人下意識心生畏懼。

“這裡以前是一位王府的別院。”

鄭良開口:

“紀大師拿下後重新裝修,你看到的金色都是用實打實的金子裝飾而成。”

方正輕笑:

“豪氣!”

“哼!”

鄭良輕哼。

他很看不起這種暴發戶的作態,真正的豪門世家,沒一個會如此張揚?

“鄭少!”

“這位是方道長吧?”

說話間,一位留有三寸鬍鬚、年約五十出頭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迎了出來。

來人伸手握來,笑道:

“紀某恭候多時了!”

“請!”

“裡面請!”

進了府,沿著石階、木廊前行片刻,放來到正堂,面積之大不愧為‘府’。

牆壁兩側懸掛著許多照片,都是紀大師與他人的合影。

打眼一掃,

可見上面有著諸多熟面孔。

許多頂尖的明星、政客、富商,都在上面,看來鄭良說紀大師關係廣倒是不假。

還有幾張類似宣傳照的照片。

上面的紀大師面色嚴肅,狀似正在發功,赤著的上半身纏著幾條毒蛇。

“紀大師的隔空取蛇、斷蛇復原可是江湖一絕。”鄭良開口解釋:

“我曾經見過,確實了得。”

“鄭少說笑了。”紀大師急忙擺手:

“不過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小手段,方道長見多識廣,肯定比我強多了。”

“大師過謙了。”方正豎手一禮,道:

“病人在哪?”

“對,對。”紀大師輕拍腦門:

“你看我這腦子,年紀大了總忘事,治病最重要,方道長請跟我來。”

這邊。

說著朝後院一引。

…………

寬敞的房間裡,一個小女孩斜躺床上,一雙大眼睛帶著股好奇看著方正。

鄭良、紀大師,還有一位婦人圍在左右。

這裡應該有空氣淨化系統,一踏入房間,就能感覺與外面截然不同。

良久。

鄭母有些按奈不住開口:

“道長,小鹿的情況怎麼樣?”

方正按著女孩脈搏,思緒被聲音打斷,眼神微動,緩緩收回手指。

“有些麻煩。”

他慢聲開口:

“短時間內難除病根,不過暫時壓制倒是不難,貧道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時間有些失神。”

“真的?”鄭母狂喜,急急上前一步:

“還請道長施法!”

“不急。”方正擺手:

“貧道有一事相求。”

“道長請說。”鄭良上前一步,正色道:

“只要能治好我妹妹,你想要什麼我鄭家都願意給,鄭某決不食言!”

他雖然心中依舊把方正當做江湖騙子,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不會放棄。

此番承諾,也是斬釘截鐵。

一旁的紀大師輕輕搖頭,這人還是太年輕了,想要撈好處何必如此急迫?

關係,

要一點點維護。

對鄭家有了恩情,以後難道還會虧待你?細水長流,才是持久之道。

現今還未診治就要好處,就是一場交易,事後鄭家也不會覺得虧欠。

愚蠢啊!

或者……

這人根本就沒有治病的本事,就是靠著名聲撈一筆就走,鄭家豈是好騙的?

他輕哼一聲,嘴角微翹。

果然,鄭母雖然沒有開口,面上卻顯出不悅,態度也發生細微變化。

“我有一位朋友,因故被治安屬羈押。”

方正狀似沒有發現場中氣氛的不對,徑直開口:

“他並沒有犯什麼錯,只是受到波及,還請鄭家出手,把他帶出來。”

“治安屬……”鄭良看向母親。

“沒問題。”鄭母聲音冷肅:

“只要道長治好小鹿,莫說只是受到波及,就算他真犯了什麼錯鄭家也能把他帶出來。”

“這點道長請放心。”

“小良!”

“記一下道長提的那個人,你去走一趟。”

“是。”

鄭良應是。

片刻後。

鄭良匆匆離去,紀大師也避嫌離開,唯有鄭母依舊守在女孩身邊。

“道長。”

小女孩大名鄭宜,宜字取適宜、健康,乳名叫小鹿,鹿寓意長壽。

可見,

鄭家只求她平安健康。

她目視方正,好奇開口:

“你認識崔爺爺嗎?”

“崔老?”方正點頭:

“認識。”

“崔爺爺人很好,那次給我治病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疼過。”鄭宜強笑:

“後來越來越疼,崔爺爺的法子也不管用了。”

“他的方法有些拔苗助長,對你並不適用。”方正摸了摸小女兒稀疏的髮絲:

“慧極必傷!”

“你這小腦袋瓜裡全都是智慧,只可惜肉身太過孱弱,才出現病灶。”

“道長。”鄭母聞言皺眉:

“小鹿還沒上學就臥病在床,看書的時間也不多,怎麼可能慧極必傷?”

“而且……”

她頓了頓,才道:

“小鹿背乘法口訣,用了很久才記住,雖然算不得多慢,但好像也算不上聰慧。”

“人有三魂七魄,靈慧魄主智慧、天衝魄主思維。”方正笑著道:

“常人所言的記憶力、反應力是思維,由天衝魄掌管,記憶力好可以說一個人聰明,卻算不得有智慧。”

“慧根深重之人,也許記憶力差,卻能無視外物表象,本能的自指問題根本。”

“這女娃,就是這類人!”

說著,

輕嘆一聲。

這小女孩若是在異世界,定然是修行道法的天才,各大門派搶著要的那種。

一旦入門定會得到重點栽培,他日就算成不了真人,十有八九也能成為法師。

在這裡,

卻只能等死!

說起來也是莫大的笑話。

“她身具慧根,但太過出眾,三魂七魄原本內斂,她的靈慧魄靈光卻直衝腦門。”

方正搖頭,道:

“如此強盛,反倒讓肉身難以適應,才會日漸消瘦,且終日渾渾噩噩。”

“也因此,針對肉身的治療方法對她才會無用。”

“道長。”

鄭母聽的稀裡糊塗,乾脆不去理會,直接問道:

“您能治好小鹿的是吧?”

“是。”方正點頭:

“但此乃先天之疾,需循序漸進,短時間內難除病根,貧道也不能一直守著她。”

“啊!”

鄭母面色一變,急急道:

“道長,我們鄭家願意出錢,花大價錢請您診治,治病期間您可以什麼都不用管。”

方正搖頭。

“道長。”鄭母道:

“你莫非是懷疑我鄭家的財力?”

“貧道不缺錢財。”方正搖頭:

“夫人想多了。”

“那你想要什麼?”鄭母急道:

“你儘管說,只要能治好小鹿,你想要什麼我們鄭家都給,決不食言。”

方正無語。

他只是說出自己的煩惱,可沒指望對方給出解決,鄭母的表現卻像是自己要挾對方一般。

“道長。”

鄭宜眼珠轉動,突然掙扎著從床上下來,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我能不能拜您為師?”

“哈哈……”方正笑著把她攙扶起來:

“你這女娃不愧是慧根深重,只可惜……,貧道並不打算收徒弟。”

“那……”鄭宜再次開口:

“我能跟您學本事嗎?學給我治病的本事?我不怕死,但不想家裡人一直擔心。”

方正沉默。

良久,

方慢聲開口:

“倒也不是不可以。”

“多謝道長!”鄭宜再次跪下:

“等我學會了本事,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呵……”方正搖頭:

“女娃,你很聰慧,卻不必把心思用在貧道身上,給你治病是因為貧道有事求鄭家。”

“傳你法門,也非是為了回報。”

鄭宜抬頭,目泛茫然。

她雖然常年臥病在床,沒多少機會學習,卻從見到的人身上學到了利益交換。

剛才下意識說孝敬方正,就是如此。

把自己與對方進行利益繫結。

但,

面前這位道長明細與自己以前接觸的人不同,對方似乎真的無所求。

救人,

興許真的只是因為不忍。

念頭轉動,鄭宜抿嘴叩首,以頭撞地撞的碰碰作響,讓鄭母看的心驚肉跳。

“起來吧!”

搖了搖頭,方正單手輕揮,一股無形之力憑空浮現,託著小女孩落在床上。

這一幕,讓本打算看見的鄭母僵在原地,目泛驚恐。

這是怎麼做到的?

身為豪門之女、鄭家的媳婦,她知道這世上有些人有某些奇特能力。

但遠沒有傳說中的那般神奇,也絕不可能有什麼隔空御物的手段。

而眼前的一幕……

又是怎麼回事?

“道長!”

鄭宜卻沒有害怕,反倒是一臉驚奇:

“好厲害,您是怎麼做到的?”

“若你能夠好好修煉的話,以後也有機會做到。”方正笑了笑,單手前伸:

“屏氣凝神,不要多想。”

他的話似乎有一種詭異的力量,鄭宜眼泛迷茫,意識自然而然沉寂。

“千機百變,唯心永恆。”

方正深吸一口氣,屈指輕輕一彈。

“刷!”

瞬間。

一個巨大、虛幻、複雜的羅盤憑空浮現在房間半空,羅盤上無數圓圈緩慢轉動。

無數格子、無數字符,只是看上一眼,都覺眼花繚亂。

“翁……”

羅盤輕輕一顫,隨即陡然縮小,化作硬幣大小出現在方正的指尖。

鄭母呼吸急促,看著方正以指尖輕點鄭宜額頭,那虛幻的羅盤隨之沒入女兒頭顱消失不見,若是以法眼觀之,靈慧魄的靈光也被羅盤生生壓制下去。

緊接著。

無數電弧自方正身上冒出,隨即化作類似電漿一般的東西,朝著鄭宜體內湧去。

“噼啪……”

“噼裡啪啦……”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那麼一瞬,帶到鄭母恢復清醒,場中一切如故,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唯有女兒鄭宜躺在床上陷入沉睡,面上也浮現出一抹健康的紅暈。

“我已幫她做了簡單的洗骨伐髓,又傳了觀想之法,更封印了幾道法門在她識海,待到修為足夠只可開啟。”

方正轉過身,慢聲道:

“等她醒來,自會知道怎麼做,若是勤學苦練的話,病體自能無恙,甚至可能因禍得福也未可知。”

他傳了簡化版本的天機羅盤、觀想法和幾道護身法術,以鄭宜的天賦,甚至有可能修出法力,成為法師。

“……”鄭母張了張嘴,結結巴巴道:

“道……道長,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女兒……”

“多謝道長!”

她本打算求一下對方,看能不能讓女兒拜師,畢竟剛才的一幕做不得假,面前這位可是有真本事的奇人。

但看到方正的表情後立馬選擇了放棄。

對方絕不會答應。

…………

出了門。

紀大師已經等候多時。

“方道長。”

他拱了拱手,笑道:

“看來您真的有法子治好鄭家女娃,能攀上鄭家,可謂是一步登天啊!”

“道長先別急著走。”

見方正邁步欲行,他急忙道:

“我聽說,您對鬼文很感興趣?”

“嗯?”

方正聞言止步。

“是這樣。”紀大師開口:

“我有一位朋友,是位風水大師,人稱古老,他前些日子在海州出手了一件陶器,上面就有鬼文。”

“那件東西好像是方道長入的手。”

海州?

拍賣會上的那件東西?

“不錯。”

方正點頭:

“紀大師有與鬼文有關的東西?”

“我沒有。”紀大師搖頭,又道:

“不過我那朋友知道一個地方,藏有與之有關的物件,不知道方道長感不感興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