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眼前的半人馬身高將近三米,壓迫感十足,馬身上是流暢健碩的肌肉群,上半身也極為健美。他的皮毛是油潤水亮的淺棕色,面板則是性感的小麥色,半長的灰色頭髮隨意披散著,英雋深邃的五官下是銳利的探究眼神。

白蘇是個gay,眼前的半人馬從長相到身材都是白蘇的天菜。

但白蘇此刻不敢有半點旖旎的心思,事實上,他簡直要崩潰地哭出聲來。

這可是幻想生物啊!

半人馬見白蘇神色怪異,於是再次開口道:“不必緊張,農場主,只是例行檢查。”他不耐煩地甩了甩馬尾,“還是說,在人類與半人馬達成和平友好盟約的今天,您恰好患有半人馬過敏症?”

一口種族歧視的大鍋壓下來,白蘇不得不解釋道:“沒有,先生,我只是剛睡醒,還沒回過神來——事實上,我非常喜歡半人馬,我覺得您英俊極了。”

肉眼可見的,半人馬的態度溫和了許多。

白蘇鬆了口氣,還好馬屁沒拍錯地方。

白蘇儘量學著他的口氣說話,見他稱呼自己為農場主,於是揚了揚手中的稻穗,試探性地問道:“您聽說過雜交水稻嗎?”

“雜交水稻?那是什麼?”一向以明智、公正著稱,擅長許多科學的半人馬從未聽過這個名稱。

“就是一種農作物,產量非常可觀,營養價值高,味道也很好。”

“好吧,你們這些外地來的,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半人馬對他的介紹不置可否。

白蘇聽他稱自己為外地來的,立馬記下,給自己更新人設。

簡單攀談後,半人馬進入了主題:“最近都城偷渡來幾隻半獸人,有人說曾在這一帶目擊到他們活動的身影,你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白蘇確實也沒見到過,“如果有發現,我會立即上報。”

半人馬似乎極為滿意他的配合,愉悅地在原地踱了幾步,對白蘇說道:“我叫克俄斯,是波音小鎮的警衛隊長,如果有發現,你可以到鎮中心的警衛處來找我。”

“我叫白蘇,是……是一個剛搬來小鎮的農場主。”

“我知道,警衛處有你的身份備案。”克俄斯後退幾步,輕輕頷首,“那麼,再見。我們將去下一個地點巡查,以保證所有居民的安全。”

“再見,先生。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白蘇目送克俄斯帶著一眾半人馬警衛隊員離開,等視線裡再也看不到半條馬腿時,才慌忙地關上門,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他的後背完全汗溼。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白蘇心想,要是能穿回去,他高低得去娛樂圈衝刺一下奧斯卡小金人。

半人馬這種只存在於幻想中的生物真實出現在眼前,帶給白蘇的震撼太大了,面對克俄斯的問話,他比當初考公面試還緊張——至少考官沒有三米高,也不會在腰間懸掛一把看起來就很鋒利的長劍。

他懷疑克俄斯根本不需要拔劍,一馬腿就能踩死他。

白蘇只能順著克俄斯的話往下說,生怕露出什麼破綻。

所幸是混了過去。

癱坐在地上許久,直到身上的衣服都風乾了,白蘇才終於緩過勁兒來,去廚房接了杯冰水,就著幾個剛從櫥櫃裡翻出的罐頭充飢。

填飽肚子後,智商回籠,他這才想起,克俄斯疑心了水稻,又詢問他半獸人的事,卻自始自終沒有對他農場主的身份表現出任何質疑。

——我知道,警衛處有你的身份備案。

他一來就稱呼白蘇為農場主。

想到這,白蘇立即起身,衝進臥室,一通翻找後,終於在衣櫃深處的大衣口袋裡,找到了一張身份證明。

厚實的羊皮捲上,寫著“白蘇,職業農場主,出生於西大陸黃金小鎮”等字樣,背面還刻有一幅小小的燙金人像。

和白蘇本人竟然有七分相似。

白蘇徹底傻了,拿著羊皮卷呆坐在床上,百感萬千。

難道他的穿越並不是巧合?難道這座房子裡明明沒有人,警衛隊卻認為這裡住著一個農場主,是因為他的到來填補了這一身份?

我竟然就是這座房子的主人!

白蘇只能安慰自己,無論如何,安全地融入環境總比被人當做異端抓起來好。

·

一上午的巡查並沒有什麼收穫,克俄斯帶著手下回到鎮中心的警衛處午休。

他想起早上那個叫做白蘇的農場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於是來到檔案室,查閱起他的身份備案。

波音小鎮是溫克帝國的都城,行政管理十分嚴格,對想要定居的外來人口有著極高的要求,因著農場主這一職業,白蘇才得以獲得這裡的居民身份,搬到小鎮邊緣經營農場。

是的,克俄斯手上這份抄纂的身份備案,和白蘇那份羊皮卷原件是一致的。

備案上的人像面孔確實是自己今天看到的那張。

克俄斯不禁有些疑惑,既然身份沒有問題,為何白蘇見到他時會那麼緊張?

他仔細地回憶和白蘇對話的細節。

——我非常喜歡半人馬,我覺得你英俊極了。

警衛處檔案室裡,不時有半人馬和人類進出辦公,工作使人麻木,因此沒有人會刻意探究站在角落裡的長官的臉色。

克俄斯俊臉通紅。

原來、原來他不是患有半人馬過敏症。

他對我一見鍾情!他甚至當著那麼多半人馬的面向我表白!

高大英俊的半人馬警衛隊長頗有些惱羞成怒地咬著下唇,任誰也想不到,平日裡鐵面無私嚴肅認真的克俄斯隊長,此刻已然沉浸在了被某農場主當眾表白的羞澀之中。

他甚至忘了早上去敲白蘇的門,只是為了詢問關於偷渡的半獸人的資訊。

這個西大陸來的農場主,他的性格和海妖一樣奔放。我要不要答應他呢?他長得很可愛,很聰明,知曉一些我從未見過的植物,可我們才剛剛認識……

整個午休期間,克俄斯都沒有闔眼,一直在默默地發散著思維。

馬生第一次被人當眾表白,克俄斯不免有些意動。

於是下午巡查時,警衛隊的隊員們總感覺,午休過後,長官的心情似乎變得很好。

連馬尾的甩動頻次都輕快了不少。

·

下午,白蘇正在農場裡閒逛——他現在的身份似乎還挺闊綽,在兩層木屋的背後,他竟然擁有一片五十英畝的土地!

換算下來足足有奧運會主會場那麼大!

白蘇望著面前的肥沃黑土,血液裡的農耕之魂被點燃,他似乎已經看到金燦燦的稻子在和他招手了!

是的,作為一個血統純正的南方人,主食吃大米飯是白蘇做人的底線。

白蘇沿著木柵欄繞著農場邊緣巡視了一圈,發現除了靠近房子的一小片地裡種了一些番茄、南瓜等作物,整片土地都是空著的。

一些簡易的農具散落在周圍,在黃昏中,顯現出一幅荒蕪的景象。

百廢待舉,白蘇心裡卻很踏實。

只要有土地、有種子、有陽光、有雨水,就不會餓死。這是莊稼人的底氣。

白蘇此刻無比慶幸他穿越之時帶了一株水稻過來。

水稻是最為踏實的糧食,即使是旱地也可以播種收貨。黑土地裡種水稻,秸稈、稻根可還田,有利於維持土壤的有機質含量,而且水稻田有機質礦化速度慢,越種土地越肥沃。

水稻收穫後,再種其他農作物,迴圈往復,年復一年,土地就會越來越膏腴富饒。

打定主意,白蘇便有了源源不斷的動力,支撐著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生活下去。

往好處想想,他也是坐擁二十萬平方米土地的大地主了。

趁著最後一點日光,白蘇從地裡折了把豆角,又摘了幾個番茄和洋蔥,打算對付著做頓晚飯,明天再去小鎮的商店裡買點麵粉暫時充當主食。

白蘇正研究著廚具,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因為找到了和自己相符的身份證明,白蘇現在也不怕被人當做異端了,他非常良好地適應了農場主的身份。

他走到門前,不作它想,利索地開了門。

門外正是白蘇早上在二樓窺見的那位鄰居。

矮胖和善的婦人笑眯眯地說道:“晚上好,先生,我是你的鄰居蘇珊。”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房子,“我住在那裡。聽說你是一個農場主?我們這裡正需要一個擅長種植的大農場主!別的小鎮運來的蔬菜,老實說,我覺得不夠新鮮。無論如何,歡迎你來到波音小鎮!”

她熱情地把一筐麵包塞進白蘇的懷裡:“這是我做的麵包,還有一罐紅酒石榴果醬——是我們這兒的特產,你一定會喜歡的。”

白蘇受寵若驚,他幾乎是手足無措地接過蘇珊不由分說遞過來的一大筐食物,然後磕磕巴巴地邀請蘇珊進來作客,卻被她拒絕了。

“我的丈夫正等著我回去享用晚餐,等你準備好了再邀請我作客吧。”她看見因白蘇昨晚的翻找而顯得雜亂不堪的室內,認為這位年輕的農場主還沒有完全適應小鎮的生活,體貼地提醒他應該找時間整理一下房子。

“噢,謝謝你的提醒,也謝謝你美味的麵包。等農場建設好了,我會邀請你們一家來作客的。謝謝你,蘇珊。”白蘇再三感謝道。

他同蘇珊交換了名字,目送著這位和善的婦人離開。

夜晚溫柔的風吹拂過白蘇的臉頰。

他看著懷裡的麵包與果醬,回想起幼時在鄉下老家,村民們也常常互相分享自家做的美食。

“還不賴。”他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