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高掛在天上,甚是刺眼,一條河自西北流向東南,很是渾濁。兩岸寸草不生,皆是黃土,很難讓人相信在江南,會有這樣荒涼之地。

河上沒有橋,只有幾艘小船停在北岸,幾個船家都是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健壯,坦胸漏乳,汗珠劃過他們結實的肌肉上。由於沒有客人,天氣又熱,大部分已經躲在船艙裡呼呼大睡。

……

“不是,我們不會走錯路了吧,越走越沒有人了。”

地平線漸漸出現三個騎馬者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紅衣少年,皺著眉頭眺望著前方,天氣實在炎熱,他已經脫去了上衣,光著上身,褲腿也已經挽到了大腿處,拿著斗笠當蒲扇,可扇的風還是熱的,他不得不扇一會兒風,便擦一擦紅臉上的汗珠。

後面兩人,白衣男子依舊淡定從容,倒是他身邊的藍衣男子,熱得口乾舌燥,把水葫蘆裡最後一口水喝完後,依舊是口渴難忍。

紅衣少年忍不住抱怨道:“這樣熱的天,不知道還以為是走到火焰山了呢!”

白衣男子冷冷道:“心靜自然涼,李寒州,有抱怨的功夫倒不如省些唾沫,也不至於口渴。”

李寒州嘆道:“沈大哥,這江南一向溫和溼潤的,怎麼還有這種鬼地方。”

一旁蔡修遠,啞著喉嚨說道:“咱們已經到了必州縣了,必州縣當年,也是四季如春的,而且盛產一種特殊的楠木,極為適合修建宮室,因此自太宗皇帝起,便多采伐這裡的木頭來建造宮殿,當地官員,為了巴結朝廷,自然是濫砍濫伐,而且為了讓這些楠木快長,用法不當,急於求成,反而壞了這些楠木的根,百年時間,把一片上好的楠木林,全都毀了,這裡也變得寸草不生,一到夏季,便熱得如同火爐一般。”

沈予安:“而且當地百姓大多都是靠給官府種樹過生活的,因為官府治理不善,這裡的土地,不僅種不了楠木,連莊稼也種不了,那年正好大旱,餓死了不少人。”

“民生疾苦啊……”

蔡修遠長嘆一聲,看著義憤填膺的李寒州,呵呵笑道。

“別生氣了,這樣的事,這樣的世道里難道還少了?氣也沒用的。”

李寒州冷哼一聲:“這群狗官是沒讓我逮住,讓我逮住了,讓他們好看!”

蔡修遠眸色一沉,心裡暗思其實民生疾苦所在,何止是腐敗的官員們……

“哎呀!有水!有水!”

李寒州看見前面竟然有條河,頓時眼前一亮,驚呼道。

“渴死我了,快喝口水去!”

說著,他便樂得什麼似的,縱馬疾馳而去。

“等等我,我也喝!等等我!”

蔡修遠聽說有水,也趕忙跟了上去。

看著二人,沈予安無奈一笑,在後面慢慢走著。

……

李寒州一路縱馬至河岸邊,接著就傻了眼睛,河水實在渾濁,簡直就是一灘泥水。

李寒州喃喃道:“這可怎麼喝啊……”

蔡修遠眯眼看著前方,可河實在太寬,一眼望不到頭。

“過了河應該就是城池了,且想辦法過河,去城裡討水喝吧。”

“也只好這樣了,只是也沒有橋,也沒有舟楫……”

李寒州想了想,往地上抱起一塊大石頭,就要往河裡丟去。

蔡修遠驚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李寒州嘻嘻笑道:“我把石頭丟河裡,看看有多深,要是淺的話,我便點水過去,也不怕掉河裡。”

蔡修遠無奈笑道:“你是過去了,這三匹馬怎麼辦?”

“哦,對,還有馬呢……”

李寒州嘆了口氣,把石頭隨手扔進河裡,石頭咕嚕咕嚕沉到水裡,半天不見個動靜。

李寒州失聲驚呼:“媽呀,這得多深,這人要是掉裡面,還不得活活淹死!”

“怎麼了?”

沈予安這才緩緩過來,看著眼前渾濁的河水,也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四處張望著。

行走江湖多年,他很快意識到,眼前景象,必然是有古怪的。

“這河得多寬啊……”

李寒州踮著腳,手搭著涼棚,竟是一眼望不到邊。

沈予安:“你眼睛哪能看得出來,這河有八百里寬呢。”

“八百里!”

李寒州大驚失色,一臉佩服地看著沈予安。

“這跟流沙河有什麼區別!沈大哥,你好厲害啊,八百里開外你也能看見。”

沈予安微微一笑。

“好好練武,你也可以。”

其實不遠處就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八百里渾水河。只是李寒州沒看見而已。

沈予安繼續說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江湖千變萬化,永遠不要被表面現象所迷惑。”

二人懵懂地看著他,他卻伸手憑空抓住了不知什麼東西,接著又鬆了手,轉而嘴角上揚,透著一絲冷笑。

果然有古怪……

李寒州:“沈大哥,你在搞什麼東西啊?”

沈予安卻故意與他賣個關子,其實也是為了把那沿路設伏的人給逼出來……

而且他走到哪兒哪裡有追殺他的人,必然是有人暗中送什麼情報了。他狐疑的眼光看向李寒州,心裡搖了搖頭:這傻小子不被別人算計就不錯了,哪能再算計別人。

又看向蔡修遠:此人心機頗深,堂堂宰相之子流浪江湖本就惹人疑心,而且還敢親近自己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過街老鼠”,他必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著發懵的李寒州,沈予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傻小子,青鸞劍仙教給你大道理呢,你好好記住就行了。”

說著,他深邃的目光又看向蔡修遠:“蔡公子……”

“沈大哥,您叫我修遠就好了,叫我阿遠也行,大家都這麼叫我的。”

“好,阿遠……這河咱們怎麼過啊,你有辦法沒?”

蔡修遠也是面露難色,搖了搖頭。

沈予安剛要說話,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吹號子的聲音,循聲看去,正是三條船,正朝三人划來。

一箇中年大漢搖著船槳,高聲道:“三位相公,可是要渡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