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0，再來一遍

20世紀90年代，是經濟騰飛的年代。

尤其是南方，港臺客，打工者，比肩繼踵，感覺哪哪都是人，哪哪都是錢，人和錢都像瘋了一樣。

瘋子容易疲倦。

除了睡眠，按摩自然成了最受歡迎的解乏方式。

鵬城這個與港城緊臨的經濟特區，工廠多，足療店也多。

‘大腳板’是眾多足療店中最大的，共有三層。

一樓前段是前臺和大廳，中段是美髮部（樓梯下），後段是待鍾室和衛生間。

二樓是足療大廳，擺放幾十個單人靠背沙發椅，西牆和南牆是連排大窗，使得足療大廳很亮，很乾淨。

三樓9個按摩包間，4個足療大包和一個培訓室。

一個鐘40塊，技師與老闆三七開。

一天12個小時的工時，連軸轉也才一百來塊的工錢。

小費，才是技師的重要收入，能不能收到小費，得看技師手法。

當然也有看顏值的。

蔣瑜是‘大腳板’技師，一位剛排鍾就被點鐘的技師。

身高173，鵝蛋臉，挺直俏鼻，一張王祖賢的標準唇，一雙水光瀲灩的瑞鳳眼，一對柳葉細眉，不傾國傾城，卻清純動人。

被點鐘不是因為顏值。她學了兩天就考核過關之後，提出戴口罩眼鏡上鐘的要求，老闆同意了。

被點鐘是因為‘大腳板’的常客～大貨車司機看到了排鍾板上的新號子。

司機是足療店消費群體之一，也是發放小費的群體之一。

大貨車司機經常抱方向盤，肌肉非常硬，按他們，就好像按牆壁。

很多技師都怕他們。

他們也知道這一點，就分散定點到各個足療店去。

定點在‘大腳板’的，姓金，習慣點兩個技師雙飛。

老金還有個習慣，每當‘大腳板’來了新技師，他必點。

此刻，蔣瑜就在足療大包裡，和她一起雙飛的是32號。

包間沙發是躺式，客人要調轉方向坐在搭腳凳上，才能按頭肩頸和背。

老金是蔣瑜必須拿下的客人，只要拿下老金，她肯定出名，來錢速度肯定快。

這裡流行包二奶，很多自持美貌的技師是被包物件，但做二奶沒有好下場。

老金叫32號和蔣瑜略過頭部，直接按肩頸。

蔣瑜在心裡對32號說聲對不住，就使上了大力氣。

老金欣喜，對32號擺手，“32號你別按了，讓110一個人按。”

110，是蔣瑜在‘大腳板’的編號，她特意選的。

她的大力氣和大飯量，老闆和技師都知道，老闆還給食堂多加了三個人餐費。

‘大腳板’招聘，一律重新培訓，統一使用店內手法，其手法與蔣家理筋術有不小差別。

理筋術具有輕盈與柔和的特點，如要學習此術，必拜師學藝，採取口傳心授的方法，因此真正掌握它全部套路和心法者不多。

蔣爺爺就是為數不多中的一個。

但蔣爺爺只教了蔣瑜套路手法，沒教蔣瑜心法。

蔣家祖上因理筋術被誣陷趕出京城後，便立誓只傳不用，免得惹來殺身之禍。

蔣瑜天生力大，脾氣軸，一言不合就動手，蔣爺爺更不敢把心法教給她了。

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蔣瑜一生氣把鍋給揭了，然後就進入了這個五光十色的世界。

初初來時，看到路邊小吃攤上的食物，她拿了就吃，被攤主抓住要報警，是秀姐替她付了錢，帶她去食堂吃飯，一頓飯，‘驚豔’了所有人。

秀姐帶她回住處，教她用熱水器，給她換衣服換髮型，給她說這個世界。

她聽得入迷羨慕不已，她要跟秀姐掙錢，要給爺爺弟弟買藥買吃食。

秀姐就帶她進‘大腳板’了。

想讓大貨車司機心甘情願給小費，僅靠大力氣是不夠的。

理筋術的輕、柔、透、巧，她做不到，但她可以新增技巧在‘大腳板’的常規手法中。

補洩補，就是一個非常容易融合的技巧。

補輕洩重。

抑揚頓挫的按法，給老金帶來耳目一新的感受。

再加上蔣瑜那比入木三分還多三分的大力氣，直接灌注到老金的肌肉深處。

老金呲牙咧嘴，疼，還伴著酸和脹。

爽！

難以言說的舒坦讓老金欲罷不能，他大手一揮，“110，再來一遍。”

蔣瑜給他從頭按起。

老金舒服的閉上眼，任由蔣瑜纖長的手指從他鼻翼兩側的迎香穴向上滑至眉頭的攢竹穴、魚腰穴至太陽穴…

按完後背，老金主動坐回沙發把雙腳搭在腳凳上。

推開足療木盆，拉出搭腳凳下的小凳子坐下，蔣瑜從按摩膏盒裡刮出一塊按摩膏，搓散塗抹在老金的小腿上。

邊搓邊拍。

在大力的震動下，老金堅硬如牆的小腿肌肉有了些許放鬆。

蔣瑜眼疾手快點按在老金左腿內側的陰谷穴上。

從陰谷穴往下到復溜穴，蔣瑜的手指直接壓刮下來…

腳底的反射區，蔣瑜仍然大力輸出，只要老金不叫痛，她就出全力。

老金疼的呲牙咧嘴，就是不喊痛…

從走道的消毒櫃裡拿了兩條熱毛巾，給老金擦去了雙腿上的按摩膏，蔣瑜抬頭看牆壁上的鐘，

“客人，足療結束，正好兩個鍾。”

老金揮手，“去按摩。”

蔣瑜想先整理足療包間，老金不同意，“32號，你把包間整理一下就下鍾，也算你兩個足療鍾。”

說著他拿起夾包，率先走出足療包間。

蔣瑜對32號說聲“多謝”，出了包間從消毒櫃裡拿了熱毛巾擦擦手。

全身按摩，仍然要從頭按起。

兩邊各十二根經絡，一根一根的大力撥按著。

搖臂，搓掌、理指、拉臂，抻筋，一絲不苟的做著。

隔著大毛巾，蔣瑜偷偷用上了理筋術，老金全身的血液和筋脈被蔣瑜推動了一圈，舒爽至極。

按摩結束三部曲：直折按、交叉折按、踩腰。

直折按是把客人的腳後背儘量按到臀部。

交叉折按是把交叉在下面的那隻腳後跟按到臀部。

踩腰是把一隻腳踩在客人後腰，腳後跟落在客人腰陽關穴處，抓起客人的兩隻腳踝往上抬，聽到“咔”一聲輕響，踩腰正確，按摩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