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起的時候,白蘇剛剛把浸飽了水的水稻種子撈起來。

阿倫和加比對視一眼,紛紛變成小老虎,一溜煙往樓上跑——白蘇交代過他們千萬不能出門,如果有客人上門也要趕緊躲起來,不然就會被抓走。

兩隻小老虎明面上還是偷渡的黑戶呢,要是被人發現了,連帶著白蘇都會有麻煩。

見屋內並沒有什麼顯眼的破綻,白蘇擦了擦手,趕緊去開門。

“日安,農場主。”克俄斯一臉鎮定地問好,沒讓白蘇看出他的侷促。

白蘇卻是驚訝地瞪大了眼。

眼前的半人馬看起來像是精心打扮過,半長的灰色頭髮被全部攏在了腦後,梳成一條寬鬆的魚骨辮;淺棕色的皮毛像是打過蠟一樣光滑水亮;馬蹄上的毛被修剪得很短,馬蹄鐵似乎是新換的,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亮白的光。

意識到白蘇在打量他,克俄斯有些尷尬地踱了兩步。

“克俄斯,你今天真是容光煥發!”白蘇發自內心地讚歎道。

明明打理過的都是屬於馬身的部分,但白蘇望著克俄斯寬闊結實的胸肌,只覺得他英俊極了。

天!你們魔法世界的馬要不要帥的這麼慘絕人寰啊!

白蘇甚至覺得自己的gay達動了。

“謝謝。”克俄斯說道,“實際上我是來帶你去教廷祈福的。”

白蘇回憶了一下,還真想起,前天他們圍繞著他的那塊金餅展開過一次對話。

——下一次休假,我帶你去教廷找大祭司,請求他為你的黃金附魔。

——附魔後的黃金具有正向的神奇力量,能保佑你的農場豐收。

白蘇示意他看自己衣服上因為勞動而沾染上的水漬:“你介意進來等我一會兒嗎?”

克俄斯進屋後,只是十分客氣地在客廳站了會兒,一點沒有要窺探他隱私的舉動,見狀,白蘇放心地將他留在了一樓,自己回二樓主臥換衣服。

換衣服是其次,主要是告訴兩隻小老虎一聲,自己有事要出門,櫥櫃裡有現成的食物,讓他倆自己在家要小心,別被人發現了。

囑咐好兩個小孩後,白蘇換了身較為正式的衣服,拿好錢袋,和克俄斯一起出門。

“謝謝你,克俄斯,我都快忘記黃金的事了——這兩天太忙了,幸好有你提醒我。”克俄斯竟然真的在休息日的一大早就來找他,親自帶他去教廷,白蘇說不感動是假的。

他甚至有點兒受寵若驚。

“不必道謝,你是小鎮唯一的農場主,所有人都在期待你的農場大豐收。”克俄斯嘴上說著不用謝,馬尾卻因為青年真誠的致謝而愉快地揚了揚,“那麼,說說你的雜交水稻吧。”

一說到這個,白蘇可就來勁兒了。

“我已經完成了晾曬、殺菌和浸種的部分,雖然浸種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但總的來說還是很順利的。”

“接下來只要再次晾乾種子的水分,就可以進行催芽了。”

“你能想象嗎,那麼小的一株苗。”白蘇順手從路邊的野花叢中摘了幾根狗尾巴草,示意克俄斯,“只要這麼一株,就可以結出八百顆種子。”

“只是八百顆種子對於我的地來說,還是太少了。”說到這,白蘇不免有些嘆息。

克俄斯卻輕輕笑了笑:“那麼,我們今天要解決的,正是這個問題。”

他如此急迫地帶白蘇去教廷給黃金附魔,不單單是因為法里亞勸他要主動一點與白蘇約會。

更重要的是,克俄斯問過他父親——那位曾經的半人馬王、現在的軍機大臣,得知了那個關於偷渡的半獸人的預言,很有可能會應驗在糧食危機上。

事實上,糧食短缺早在幾個月前就有了跡象——颶風過後,各個小鎮不再願意像從前那樣為對方供給食材,食物價格悄悄上漲著,近期,更是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

再過不久,或許是一個月,或許是半年,所有人都會意識到食物變得更加昂貴,而一旦人們開始囤積糧食,事情就會變得更為棘手。

那麼巧的,白蘇出現了。

甚至還有他從未聽說過的名為雜交水稻的農作物,和一塊尚未附魔的黃金。

克俄斯有理由相信,這一切的出現,絕不僅僅只是巧合。

·

溫克帝國的教廷與白蘇原本世界的西方教會有許多相似之處——信仰唯一的造物主、在各地修建分教廷、對民眾進行教化。

大祭司是教廷級別最高的神職人員,具有極為高深的神力,白蘇他們今天要找的正是大祭司。

沒成想卻撲了個空。

“大祭司前日去聖山了,還沒有回來。”一位主教向他們解釋道,“不過二位可以去見一下聖子——新一任的聖子神力很強,甚至可以感應到神。”

白蘇不懂這些,便不做回應,讓克俄斯去拿主意。

克俄斯卻有些糾結。

首先,他確實沒想到,一向固守都城的大祭司會突然不聲不響地離開教廷,去往聖山,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

其次,據他所知,溫克帝國已經近五十年沒有過聖子了。

溫克帝國的歷任聖子都是天生的靈體,可以聆聽神諭。聖子的選拔極為苛刻,在很多時候,如果沒有合適的聖子人選,這一職位將會被無限期輪空。

新一任的聖子是三天前才選出來的,教廷甚至還沒來得及為他舉行正式的就職儀式。

克俄斯不確定他是否有足夠的能力為白蘇的黃金附魔。

畢竟白蘇的這塊黃金很大,它甚至關係著接下來的糧食危機,決不能有半點閃失。

見克俄斯臉色猶豫,主教提醒道:“克俄斯隊長,這未嘗不是神的意思。”

他一點撥,克俄斯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溫克帝國近五十年沒有過聖子了,白蘇是不久前才來到這裡的,而恰恰好在三天前,教廷誕生了新的聖子……這其中或許有什麼隱秘的聯絡。

或許冥冥之中,該給白蘇的黃金附魔的人,就是新任聖子。

於是在主教的引領下,二人穿過一條神聖而肅穆的迴廊,來到了一座氣勢磅礴的宮殿前。

主教攔下克俄斯,示意白蘇自己進去。

見克俄斯點點頭,白蘇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般,推開了高聳的大門。

殿內極大、極空、極白。兩側聳立著許多高大的石柱,頂窗則是華麗的彩色琉璃,刻著許多神秘的浮雕繪畫,陽光透過高大的彩窗投射到渾然一體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讓整個室內隱隱縈繞著絢麗的光彩。

一個穿著素雅白色長袍,頭戴珍珠冠冕的身影正虔誠地凝視著矗立在宮殿中心的天使雕像。

聽見白蘇的腳步聲,那人轉過身——

他長髮如瀑,色澤如黃金般璀璨耀眼,眼睛是盪漾著珠光的頂級綠翡翠,眉目極為柔美,甚至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聖潔的意味。

單純從相貌上來說,他是白蘇在這個世界遇見的最好看的人。

好看到超越了性別,卻讓人生不出半點褻瀆之心。

“日安,冕下。”白蘇不知該如何行禮,便只躬了躬身。

聖子好像並不在意他的禮數是否周全,微微一笑,朝白蘇伸出手。

白蘇會意,立刻將脖子上的金餅取了下來,放進聖子的掌心。

“冕下,我希望能……”白蘇正打算講一講自己對於附魔的想法,就見聖子一掃剛才的溫和,沉著臉,來來回回地翻看那塊金餅,並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難道他發現我的秘密了?

這個世界是有神、神力和魔法存在的,眼前這個聖子搞不好真的發現了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白蘇心臟一緊,立刻就想要奪回金餅,轉身跑路。

卻見聖子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說了句:“法式小麵包?”

白蘇一愣:“……還是盼盼好。”

聖子:“……”

白蘇:“……”

靠,親人啊!白蘇淚流滿面,顧不得眼前的聖子看起來柔弱又聖潔,一把把人抱在了懷裡。

……

宮殿四下無人,正好方便了兩人狗狗祟祟。

聖子招呼白蘇和他一起坐到雕像外的那圈花臺上。

“來啊,坐啊,你就當是自己家。”聖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白蘇坐下。

白蘇糾結了一會兒,看了眼肅穆的天使雕像,又看了眼完全不當回事兒、已經翹起了二郎腿的老鄉,決定相信他,於是也一屁股坐在了花臺上。

他正打算和老鄉好好敘敘舊,就被老鄉捂住了嘴。

白蘇:?

聖子一臉神秘道:“讓我猜猜,你來教廷,一定是想要許願吧?”

白蘇:“這麼說倒也沒錯……”

聖子更得意了:“再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求神把你送回原來的世界?”他突然變臉,哭喪道,“沒用的,兄弟,你可能不信,這個世界是真的有神,我還能感應上神,但回不去就是回不去,我自己都回不去!”

“……”白蘇頓了頓,還是解釋道,“其實我想許的並不是這個願望。”

聖子納罕道:“那你想許什麼願?”

白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想許願禾下乘涼,雜交水稻覆蓋全世界。”

聖子整個人都呆住了,良久,他自言自語道:

“黑色的字,越看越紅……你是黨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