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姬源和張苗端著碗,湊在大鍋邊吃飯。

“咳咳…姬源,你小子今天看著怎麼這麼精神?”

張苗斜著眼上下打量姬源。

這小子今天雙眼發亮,端碗的手都不抖了。

精神勁十足。

反觀自己和旁邊的其他人,因為昨晚那麼一鬧,都有些吃不消。

“昨晚我都沒在意,倒頭就睡了?”

姬源不以為然的說著,“那些什麼鬼魅精怪的,純屬自己嚇自己。”

“這些玩意兒真要是來了,你我這些人哪個都逃不掉。”

“也是…咳咳咳……”

張苗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又瞥過頭咳嗽了幾聲。

這情景看的姬源心頭一緊,他仔細打量張苗。

發現這位在亂葬崗中結交的朋友,相比於初次見面時確實消瘦了一些。

前後差距,彷彿就是一夜之間的變化。

莫非昨夜的鬧鬼,並非謠言?

姬源連忙問道,“你也和那李三一樣中招了?”

張苗忙的擺擺手,“我就是昨晚吹風,受涼了。”

“李三那病癆鬼,本身就有病,不一樣。”

“你注意點吧。”

姬源叮囑一句,也不再深究此事。

亂葬崗陰氣重,本就容易得病。

再加上他們吃的差,身體虛,整日勞累不說,還是和屍體打交道。

能疊的buff算是都疊完了。

得病都是早晚的事。

只是他沒想到和自己前後腳進來的張苗竟然病的這麼快。

兔死狐悲之情,油然而生。

“這半碗你吃吧。”

姬源又將自己碗中剩下的半碗厚粥推到張苗面前。

他倒也不是大聖人。

而是吃了燻肉燜飯後,他再吃這厚粥越發難以下嚥了。

再繼續吃,他怕會當場吐出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我這剛吃了一頓,就已經體會到真理的強大了。

姬源心中呢喃。

而身邊的張苗看著眼前的厚粥,先是一愣。

隨即唰的一下,眼眶就紅了。

“姬源…源哥!”

在亂葬崗這種地方,就是這一碗難以下嚥的厚粥也沒人會多分給你一口。

少一口,就少一分力氣。

少一分力氣,就可能死的更快一些。

而姬源一出手,就是半碗。

這讓張苗的心頓時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源哥,我…我也吃不了這麼多。”

“給我分兩口就成。”

張苗小心翼翼的給自己舀了兩勺,隨後把剩下的重新推給了姬源。

“這鬼地方,多吃一口,是多一份保命的機會。”

張苗嘆了口氣,嘴裡又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姬源也注意到,周圍咳嗽的人越來越多了。

“熬吧,熬過去就好了。”

他看著那些仵作學徒們,精神面貌比起他們就好上不少。

能吃上肉,一些看似無可救藥的毛病自然就能得到救治。

說到底,都是窮惹的禍。

張苗也點點頭,對於姬源的話深以為然。

“伱們兩個,沒事吧。”

面前,走來一個叼著菸斗黑眉白髮的老者。

雖然已經是滿臉皺紋,但走起路來卻還是龍行虎步,精神抖擻。

“回師傅,還好。”

“撐得住。”

姬源和張苗立刻站起身相迎。

這便是帶他們入行的師傅,牛五,旁人也叫他五爺。

“還剩兩個月,撐住了。”

“等你們過了考核,不僅能吃上豬肉粉條,還能進城去。”

“到時候我去紅花閣給你們調理調理,這點小毛病啊,根本不是問題。”

牛五笑得灑脫。

姬源和張苗對視一眼,從對方精神抖擻的面容就能知道這話的可信度。

“師傅放心,就是死,我也死在兩個月後!”

張苗咬著牙惡狠狠說著。

“趕緊滾去幹活吧。”

牛五笑著擺擺手。

姬源和張苗連忙將碗中的粥吃完舔淨,拿著工具往早就劃定好的區域走去。

“紅花閣是藥鋪嗎?”

姬源問道。

張苗嘿嘿一笑,“確實是藥鋪,是男人的回春藥~”

姬源見張苗的表情,頓時明悟。

“不過五爺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據我這一個月的觀察啊,這傢伙就是滿口胡鄒。”

“何出此言?”姬源頓時認真傾聽。

這還是一個月來,張苗第一次和自己談論牛五這位上司。

從前張苗是隻字不提。

看來自己那半碗厚粥有意外之喜了。

“紅花閣在黑石城的青樓裡,也是這個。”張苗豎起大拇指。

“他一個仵作行人,自己都瀟灑不起,哪有閒錢請我們去調理。”

“還有先前說什麼自己要升了,未來肯定提拔我們之類的話。”

“一個字都不要信!”

張苗也算是袒露心聲,讓姬源連連點頭。

看來這位領他們進門的師傅,是個畫大餅的高手。

“張苗你對黑石城中如此瞭解,莫非先前也是在黑石城討生活的?”

姬源趁熱打鐵,又問道。

張苗嘆了口氣,“嗨,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不過當上了學徒,還有進城的機會,確實是不錯。”

“到時候看哪家辦白事,去搭個手抬抬花圈和棺材,也能賺個幾文錢,改善一下伙食什麼的。”

“哦~”

姬源見對方沒有想說的意思,就識趣的不再提及。

不過這進城的機會,自己確實要爭取一下啊。

……

姬源白天重複著往日的工作。

只不過會抽出一部分的時間,挑選那些看上去有些詩書才氣,識字的屍體來施展走馬燈的威能。

晚上,

他就會趁著夜深人靜跑到柴屋。

吃肉吃米養著力氣,同時用從走馬燈中學來的文字,去解讀蠻牛拳上的文字。

對於蠻牛拳,姬源十分的鄭重。

隨著時間的推移,姬源發現拳樁下面的文字並非註解。

而是修行的口訣…或者說心法。

這讓姬源慶幸的同時,也越發謹慎起來。

不把每一個字都學會,搞明白,他不會輕易的嘗試。

生怕樂極生悲,走火入魔。

空閒之餘,他也會去看那封王三豹留給兒子的信。

看看這位王扒皮是否還藏有其他的寶藏留給他兒子。

來去的路上,姬源也偶爾會碰到從不知何處逃難而來的難民。

但雙方都是交錯而行,並未有任何言語交集。

如此的日子,

足足持續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

“爹,讀書有什麼意思啊,你隨便給我幾十兩銀子,我去城裡闖一闖。”

“翠花和春花也給我帶上唄……”

“小娘子,我來了!”

“別殺我,別殺我,我爹是王……”

砰!

走馬燈戛然而止。

姬源冷漠的看著坑中骨瘦如柴的屍體。

好巧不巧,這屍體的主人正是王三豹的兒子。

三溪鄉滅之前,此人帶了幾十兩白銀去臨縣創業。

錢還沒敗光,這位大戶少爺就瞧上了隔壁屠夫家的姑娘。

威逼利誘下想要對姑娘用強,結果撞上了意外提前回家的屠夫。

然後畫面就沒了。

但看著眼前被削成人棍的屍體,後續如何姬源腦海中已經有了畫面。

姬源將懷中那封信也丟入墳中,隨即幾鏟子將眼前的屍體徹底埋入土中。

信上的內容,無非就是讓這位王少爺拿上東西功法進城,去他家在城裡置辦的一座院子找他。

並無其他寶藏或者柴屋的資訊。

“白白浪費我一次走馬燈的機會。”

他吐槽。

好在今日撞大運,又學了不少字。

姬源眯著眼,回憶著蠻牛拳上那已經碩果僅存的幾個生僻詞。

頓時大喜。

“對上了,對上了!”

整本蠻牛拳,在這一個月裡已經被他背的滾瓜爛熟。

如今總算是成了。

姬源長出了一口氣。

深夜,

姬源再次輕車熟路的摸入柴屋。

心情激動的從懷中掏出蠻牛拳的冊子。

他翻開蠻牛拳。

一頁一頁的再度核對上面的文字意思。

確認無誤後。

姬源便走到柴屋的中心,準備自己的第一次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