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猜測,安帝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後者。

讓人在文信侯他們領兵出京之後,在輜重糧草或者是其他事情上面動手腳,或者是想辦法拖延戰事讓二人在平叛之事上“失利”,然後藉口叫人接管大軍,從文信侯他們手裡要回虎符。

棠寧窩在蕭厭懷裡聽著他分析,有些皺眉:“安帝身邊沒多少能用的人,劉童恩算是一個,但是他肯定知道我們一直盯著劉童恩,絕不敢讓他插手這事,而且劉童恩幾次辦事不利,安帝對他也逐漸失了耐心和信任。”

“倒是世家那邊,安帝知道我們跟他們不和,先前阿兄敲他們一筆的事多多少少也會有風聲流出,安帝會不會以利益唆使梁廣義和世家那邊摻和這事?”

蕭厭失笑:“梁廣義又不是傻子。”

安帝要是還是以前能夠大權在握,一言九鼎時,梁廣義定然會毫不猶豫就選擇幫安帝對付他,甚至傾其全力也會出手阻攔平叛之事,但是現在……

一個鎮不住太子,壓不住朝臣,眼見著失勢百般鬧騰,卻連撫卹銀子都拿不出來,還極有可能會打世家主意讓他們兜底掏他們錢袋子的皇帝。

梁廣義是瘋了才會攬這破差事。

“那梁廣義要是不答應,他會不會找旁人?”棠寧問。

蕭厭沉吟:“這倒是有可能,不過朝裡除了梁廣義和世家那邊,朝中敢冒這種天下之大不韙在南地戰事之上幫他的,掰著手指都能數的過來。”

安帝親信的那些武將,沒人有那本事摻和這事,能夠摻和進來的,除了梁廣義和世家那邊,也就只有一個曹德江,還有兩三個朝中老臣,除此之外就只有宗室那邊的紀王、桓王。

前兩個可以直接去掉,剩下的幾個老臣都是人老成精的。

他們愛惜名聲比什麼都重要,見風使舵更是快得很,安帝沒有足夠讓他們動心又能立刻送到眼前的利益,沒有人會敢冒著身敗名裂去幫他做這種事。

至於宗室……

“紀王是個識時務的,否則宮宴那日不會出頭,後來也不會眼見著情形不對主動跟我們示好,他舍了妻女,又送了那麼多東西,在安帝那裡早就失了信任,他就算想要反過頭去幫安帝,安帝也不會信他。”

“倒是那個桓王……”

蕭厭微眯著眼沉吟了片刻說道:“他倒不是個省心的。”

看著無慾無求,實則暗地裡一肚子心思,這個人倒是得提前防著。

蕭厭說道:“看來得找個人盯著桓王。”

棠寧仰頭:“那該找誰?”

蕭厭琢磨了一下:“紀王吧,再加上個梁廣義。”

棠寧面露詫異:“梁廣義?”

紀王也就算了,他和桓王都是皇室中人,怕桓王惹出禍事牽連己身,讓紀王盯著桓王還有可能,但是梁廣義,他不算計著怎麼坑他們找回場子就不錯了。

他怎麼可能會幫他們盯著桓王?

蕭厭低笑:“我從宮裡出來的時候,跟梁廣義提了個醒。”

棠寧詫異:“什麼?”

蕭厭低聲說了兩句,見棠寧瞳孔睜大低笑:“那老狐狸向來是心思百轉千回的,一句話都能分出千百種意思來,安帝現在就算跟他說的再情真意切,他都會懷疑安帝覬覦他們的錢袋子。”

棠寧先是震驚,隨即像是想象著安帝失策之後,原本是找梁廣義商議對策尋求同盟,想要一起對付蕭厭,他服軟示弱百般勸說表示誠意,但落在梁廣義眼裡那都是不懷好意。

棠寧不住“噗哧”笑出聲:“你這麼糊弄他,回頭他反應過來定然會對你羞惱。”

“有什麼好羞惱的,我這是在幫他避禍。”

蕭厭義正言辭:“安帝那人行事越來越沒底線,梁廣義要是一腳踏進了這泥坑裡,將來再想要抽身就不可能,比起滾得一身泥讓世家徹底湮滅,我替他保全了梁家,他該感謝我才是。”

世家之勢肯定是要打壓的,大魏想要強盛,就絕不能讓世家繼續這樣霸佔朝堂,以壟斷之姿阻攔朝廷選拔賢能,甚至分駁皇權獨立於一些律法規矩之外。

但是無論是當年的謝天昭,還是如今的蕭厭,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將世家趕盡殺絕。

世家之中亦有能力之人,也並非全是庸才,蕭厭只是想要讓他們跟其他人一樣,能夠從平等的機會之中去爭取他們與能力匹配的地位。

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世家沒有越界,也沒有像是當年的陸家一樣做一些絕不能做的事情,否則蕭厭就算是再惜才,也絕對容不下他們。

蕭厭說道:“梁廣義是聰明人,他幾次服軟也都是為了保全世家,我不碰他們底線逼他們趕盡殺絕,他們自然也該回報一二,畢竟人情之事,總得有來有往。”

他提點梁廣義一聲,梁廣義幫他看著桓王,很公平不是嗎?

棠寧:“……”

哪怕說話的是蕭厭,她也忍不住沉默。

感情在他眼裡,收了人家八十萬金抽皮扒骨險些魚死網破,居然還叫人情?

棠寧仰頭:“阿兄,這話你別拿出去說。”

蕭厭看著她滿臉糾結一言難盡的樣子,笑著低頭咬了她臉頰一下:“怎麼,怕我被人打死?”

棠寧:“……”

你還知道你會被人打死呢?

……

蕭厭抱著棠寧說了會兒話,就抱著人進裡面和衣睡了一會兒。

臨近晌午時蕭厭才醒過來,見懷中小姑娘還沒閉著眼睡的正熟,他親了親她額頭,這才小心翼翼將自己胳膊抽了出來,坐起身替她掖了掖被子,起身抱著床邊的披風離開。

去了側間換了一身衣裳,月見送了溫水進來。

蕭厭一邊洗漱一邊說道:“讓廚房那邊做些吃的溫著,等棠寧睡醒了之後再端過來,你守著鶴唳堂這邊別讓人過來,免得吵醒了她。”

月見點頭應是:“主子可要用膳?”

蕭厭將擦完臉的帕子放在一旁:“不吃了,我有事去一趟曹家,棠寧要是醒來了之後你跟她說一聲。”

“是。”

蕭厭收拾妥當之後,去了一趟庫房取了些東西就直接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