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蒙挾著滿腔怒火,走出大帳,往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然而入目的卻是單于王庭外,一名策馬疾馳回營的匈奴斥候,被一箭穿頸,落馬身死。

渠蒙輕叱道:“隨我出去殺了這支漢軍,掛馬而行!”

所謂掛馬而行,是將人拖在馬後,一直拖死,馬踏殘屍,是匈奴對漢軍最酷厲的手段之一。

蹄音如雷。

過萬匈奴部眾惡狼般衝出規模龐大,連綿數里的王庭。

那支漢軍就駐馬在王庭所在高地下方,數百丈外的一座矮丘上,千餘人和匈奴王庭隱隱相對,囂狂至極!

渠蒙不僅是匈奴右谷蠡王,也是匈奴大將。

他知道這支漢軍不簡單,但依仗優勢兵力和對草原的熟悉,他有把握,吃掉對方。

且大薩滿還給了他一件東西,能讓漢軍難以脫身逃走。

渠蒙嘴角蓄起冷笑,做了個手勢。

殘陽如血。

匈奴兵衝出王帳大營後,陣列變化,兩側張開如雁翼,展現出驚人的騎術,往遠處的漢軍包抄過去。

整個隊伍以渠蒙為中央,如狼群獵食,呈碾壓態勢往漢軍接近。

三百丈,兩百五十丈,兩百丈……

遠處的漢軍,依然從容的等在一座矮丘上。

渠蒙隔空看向漢軍首領。

對方身姿筆挺,腰背如一杆長槍,坐在馬上。

“漢將通名!”

有匈奴部眾,殺氣騰騰的喝道。

“漢人霍去病,攜麾下千軍來殺匈奴人!”

對面的聲音清朗堅定,驚雷般傳響。

霍去病,原來是你,殺我須卜氏子弟多人……渠蒙一震,湧起滔天的怒火:“誰能生擒漢將霍去病,賞肥羊,牧牛百匹,良馬十匹!”

就在快馬疾奔中,渠蒙話音方落,心頭忽起警兆。

眼前寒光乍現,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做出反應,抽刀劈出。

他這一刀也是快的不可思議,虛空彷彿被其一切為二。

鏘!

餘音震耳,一支青銅箭和渠蒙的長刀對撞。

渠蒙側身躲避,只覺肩胛巨疼,卻是被另一支憑空出現的箭,在肩頭留下一道傷口。

連環箭,一明一暗,後一支箭險些穿胸而過。

其子須卜勇突就死在箭下。

到此時,匈奴眾人才看見對面的漢將手裡多了一把長弓,射襲取弓的過程,竟快到難以目見!

驚人的箭技,讓渠蒙劈出一刀的手微微顫抖。

這一箭,把他的三魂射掉了一半。

他變得冷靜下來,迅速縮回到隊伍中間,不再一馬當先。

身後,查旭策騎靠上來:“我的副將出營追擊,來不及防備,就是被那漢將一箭射死了……”

啪!

渠蒙用刀背抽在查旭臉上,那你不早說,我差點也被射死!

遠處,漢軍此時才策馬掉頭,恰好在匈奴人箭程之外,疾馳遠去。

兩支隊伍在廣袤的草原上,展開了生死追逐。

漢軍並不是在逃走,而是和匈奴在追逐中進行較量。

他們時而化出一種霧氣,和漸漸變暗的夜色相融,行軍速度之快,是渠蒙征戰多年所僅見。

並不是匈奴人多,就能掌握主動。

那支漢軍一旦加速脫離他們的視線,會立即開始打反擊,轉換追逐的角色。

渠蒙一開始並沒想到這支千人漢軍,被他上萬精銳圍追的情況下,還敢回頭反擊。

他側翼散開的雁形陣一角,就被對方加速脫身後,猝然斜向賓士,而後掉頭穿插,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匈奴側翼部眾短兵相接。

而後漢軍在匈奴主力靠近前,重新抽身而去。

這支漢軍充分利用速度,始終只面對小股匈奴人,能打則打,不能打則快速擺脫,在區域性並不會出現人少的劣勢。

當然,這種作戰方式非常兇險,對兵員的素質,膽量,服從性,將領的指揮能力,都是巨大考驗。

稍有不慎,就會落入重圍。

雙方的追逐,一直糾纏到下半夜。

兩方面皆是人困馬乏。

匈奴部眾千里馳援而歸,漢軍亦是連日征戰。

漢軍利用高度的靈活性,不斷調整,拉伸改變追逐他們的匈奴部眾的佇列,伺機反撲。

彼此間快速追逐穿插時,自然而然的就分成了不同的區域和佇列,有前有後。

鏘!

漢軍故技重施,擺脫消失。此刻又突然殺出,隊伍外圍霧氣滾動,無聲無息的從黑暗裡馳騁出來,像一柄長刀,來勢犀利,且沒有蹄音,從側翼撞在一支匈奴追兵身上。

渠蒙就在百丈外,扭頭便看見藉助矮丘和黑夜掩護,在他們圍困下,仍敢殺出來反擊的漢軍。

霍去病一馬當先,臉容冷峻,手中長槍和側翼匈奴兵的長矛交鋒。

那握矛的匈奴兵被長槍抽擊,身形失衡的一剎,被霍去病閃電間點出一槍,輕巧之極的刺穿喉骨。

咔嚓!

今安在交錯而過時,揚起後蹄,踹在對方的馬頭上。

那匈奴戰馬也腦袋崩裂,慘死倒地。

霍去病殺人,今安殺馬。

所過處人馬皆亡!

明月被烏雲遮蔽,夜色下的草原,殺機四伏。

歷時半晚的追逐,始終沒能抓到漢軍的尾巴。

不能再等了……渠蒙終於下定決心。

眼見前方漢軍即將再次消失,他取出大薩滿給他的法器,一枚枯黃的骨片,老舊到幾乎風化。

那骨片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薩滿咒文。

渠蒙從腰間摘下皮囊,其中裝著一整袋鮮血,將骨片浸入其中,血液快速消失。

當鮮血染紅枯骨,枯骨中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嗚咽聲。

渠蒙感覺腦內刺疼,使用這種術法並非沒有代價。

一團強風從骨片上分離出來,迅速旋轉擴大。渠蒙以修行的薩滿命魂術牽引,指向前方。

下一刻,風團便呼嘯著卷向漢軍。

一時間,草原上狂風大作,眼看那支漢軍就要被拖入其中。

渠蒙緩緩舉起戰刀:“合圍,一個也不許放走!”

與此同時,他看見前方的漢軍將領,眉心發出奪目的光芒!

那是一枚兵符,不,是兩枚兵符!

騰蛇和靈龜相合的兵符。

一隻巨龜,在龜蛇相合後隱隱浮現,虛幻不清,但背甲為黑色,龐大如山。

它的身軀主體是龜,卻又纏繞著一條巨蛇。

兩者相合,不可分割,正是神話傳說中的玄武!

霍去病的龜蛇兩枚兵符合在一起,出現了自春秋有記載以來,兵家從未有過的玄武兵符!

玄武,對應二十八宿構建出來的四象中的北方七宿,亦被稱為玄冥,武、冥古意相通。

玄,是黑;

冥,就是陰,亦為死,主殺伐!

當這枚兵符出現,天空竟有星宿的光暈墜如流星,落在它身上。

被龜蛇共聚的玄武分別吞入腹中。

它的身軀變得凝實厚重,坐如崇山。

夜空中異象大作,群星似乎也變得明亮了幾分!

後方,匈奴部眾下意識停止了靠近。

他們感覺到強大的兵鋒和激盪的殺氣在擴散。

那隻玄武張開嘴,一口將渠蒙祭出的狂風收入口中,吃得乾乾淨淨。

噼啪!

渠蒙手裡的骨片破裂,薩滿咒文黯淡。

霍去病遠隔百丈,看向了渠蒙。

他的身軀,忽然在馬背上後仰,呈現出一個自身反曲如大弓的姿勢,形成了極致的視覺張力。

呼!

霍去病以無中生有的兵術神通,從虛空抽出一支戰槍,當成投矛,身軀陡然繃直,揮臂扔出!

這一槍,匯聚了他全身的力量和玄武兵符的加持,雷奔電擎般脫手,往渠蒙投射過來。

死亡的感覺,緊緊的攥住了渠蒙的心神。

同一剎那,他意識裡也出現那隻玄武的影像,腦袋膨脹欲裂,似乎承受不住玄武的壓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