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愛護官員的皇太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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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隊入城王信陵,出乎了眾人的預料。
長孫貢側目掃向太原知府宋生貴,雙手默默兜在一起。
宋生貴立馬上前,抬起頭滿臉笑容,看向騎在馬背上的王信陵:“山西道奏報太孫行在,不知王知事率隊入城是為了……”
王信陵手握馬鞭,兩手抱在一起舉起,拜了拜:“本官奉太孫殿下教令入城,核實山西道布政使司衙門所奏官府架閣庫被焚一事。”
宋生貴歪頭看向王信陵身後那大隊的錦衣衛、羽林衛官兵。
收起臉上的笑容,躬身道:“官府架閣庫被焚,雖為小吏瀆職所致,然山西道官府衙門亦難逃失察之過。臣等以奏明太孫殿下,恭請殿下治罪。
昨夜官府架閣庫起火之時,藩臺、臬臺、軍門等當即而出,領頭救火。然而架閣庫內可燃之物頗多,火勢不止,難以撲滅。
後查,乃至昨夜看守官府架閣庫之小吏,因太原突降大雪,入夜寒冷難熬。小吏貪圖取暖,於架閣庫內私自點燃火爐,隨後又不知去向,而那火爐卻是倒地引燃旁處,方才造成此次事故。
今日天明,臬臺定罪,藩臺準允,已將那幾個犯事小吏就地處斬,以儆效尤,以懾群吏。”
說著話,宋生貴的目光卻還是在王信陵身後那些兩衛官兵裡頭看著。
昨晚上架閣庫怎麼被燒燬的,山西道已經查明瞭。犯事的皂吏,也已經被斬了。現在也用不到錦衣衛來查桉,山西道將前後緣由都給查明瞭。
加之皂吏非普通百姓,也不必奏請朝廷批紅,定了罪現在也都被斬了。
更不需要錦衣衛來過問什麼。
王信陵目光幽幽,儘管他知道眼前這些人沒一個是好的,但卻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能無恥到這等地步。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能說出如此睜眼瞎的話來。
王信陵澹澹一笑:“架閣庫被焚而毀,自可按朝廷規矩辦事定罪。然而架閣庫所存山西道官府文件,卻一同被毀。
景川侯曹震聞訊,於營中暴怒,憂慮大軍所需糧草籌措一事再被耽擱。殿下為穩軍心,特遣本官會同行在戶部同仁,入城盤查賬目,儘快督辦整理出太原城各處倉房所存糧草數目,早日為大軍整備好所需糧草物資。”
說完之後,王信陵環視了一圈眼前眾人,繼而又說道:“太孫言,太原城內官府架閣庫雖被焚燬,賬目不在。然,各處庫房依照規矩,定是還有另一份出入存檔。
太原城官府架閣庫突生事故,定是手足無措,官吏難以周全。行在隨行戶部同仁,皆為朝中算經翹楚。加之昨日,本就定下入城協同盤賬。今日正好,由本官領銜,清查太原城各處賬目。”
宋生貴面有難色。
架閣庫被燒了,裡面所有的官府存檔都消失不見了。但朱允熥還要繼續查賬,甚至要從各處倉房入手。
長孫貢見著宋生貴不說話,眼神下沉,輕咳了一聲開口道:“此乃應有之意,只是卻要勞煩諸位戶部同仁。”
這頭長孫貢說著話。
那邊,孫成已經是大手一揮。
“查。”
隨著他話音落地,隊伍裡的錦衣衛官兵已經是個個翻身下馬,手壓腰上繡春刀,衝向了化為廢墟的兩座官府架閣庫裡去。
錦衣衛那一身飛魚服,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震懾在場的人。
只見除了護衛王信陵等人的錦衣衛,數百名錦衣衛盡數衝去架閣庫廢墟上。
錦衣衛提著那一柄柄能讓人膽寒的繡春刀,便在廢墟上不斷的翻找著,似乎是為了查證山西道官員所奏的真實性。
山西道按察使司按察使周雲坤臉色一變,沉聲道:“王知事,這是何故?”
王信陵沒有開口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一旁的孫成。
孫成駕馬上前,坐在馬背上高高在上,臉色冷漠,目光俯視著周雲坤:“周臬臺,我錦衣衛查桉,何事需要與旁人說明了?”
周雲坤臉色緊繃,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
天大地大,錦衣衛查桉子誰也過問不得,除了皇帝再無人能插手其中。
長孫貢上前一步,擋在了周雲坤身前:“有勞鎮撫核實昨夜官府架閣庫事故,有錦衣衛的諸位在,也能核對真相。不致讓官府放過那漏網之魚。”
安撫著錦衣衛,長孫貢的眼神卻是瞥向那些還沒有動的身披重甲的羽林衛官兵。
錦衣衛現在正在複查架閣庫被焚一事,那麼羽林衛進城,又是為了什麼?
正當長孫貢在思索著各種可能的時候。
只聽一道呼喊聲,從架閣庫廢墟里傳了出來。
“回稟鎮撫,架閣庫被毀乃是有人蓄意縱火所致!”
一聲高呼。
騎在馬背上的孫成,當即冷哼一聲。
“駕。”
孫成低喝一聲,已經是驅馬從長孫貢等人面前,視若無睹的衝向了架閣庫廢墟里。
縱火?
長孫貢等人聞言,臉色凝重,心生不安,不知今天這又是要鬧哪一齣。
正當他們還在猶豫著,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的時候。
王信陵則是已經下了馬,在馬洪慶和牛大富的簇擁下,到了長孫貢等人面前。
王信陵臉上帶著一抹微笑,朝著長孫貢等人拱了拱手:“藩臺,咱們還是和臬臺、軍門一同過去看看吧。這怎麼錦衣衛查出來的,和送到太孫那裡的奏章有所不同啊。”
後半句話的時候,王信陵已經走到了眾人前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長孫貢幾人臉色難看,相互對視交換眼神。
郭玉闖的眼神有些犀利,回頭看向太原知府宋生貴,那眼神似乎是能將對方給活生生的刮上幾刀。
宋生貴心中卻滿是疑惑。
昨夜眾人從望汾樓趕過來,自己頭先就是讓衙門的差役全都到架閣庫這邊來。等到火自己熄滅了,又讓所有人上去來回翻找了半天。
而名為查詢原因,實則上卻是為了將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跡給銷燬掉。
不可能會讓錦衣衛查出來的啊。
宋生貴帶著滿頭的霧水,在郭玉闖眼神逼視下,硬著頭皮跟著眾人走到了架閣庫廢墟之上。
此時,只見在那成堆的廢墟中,已經有眾多錦衣衛官兵將一處給圍了起來。
最先趕過來的孫成已經是走了進去。
長孫貢、周雲坤等人,包括王信陵在內,盡數都被錦衣衛的人給攔在了外面。
眾人心思各不相同,焦急的等待著錦衣衛最終的結論。
許久之後。
卻見孫成臉上佈滿陰霾,黑著臉走了出來。
他抬頭看向山西道中人,冷聲道:“此處是架閣庫庫房一樓正屋位置吧。”
宋生貴探頭向著四周看了兩眼,點頭道“是的。”
孫成冷哼一聲:“火是被人故意推倒,引燃了架閣庫的架子,然後才發生了這場火災。”
合理的推測。
孫成目光幽幽的盯著眼前的山西道中人。
既然山西道送到行在大營的奏章裡,說的是因為看守架閣庫的皂吏點了火爐取暖,後又擅離職守才引發的。
那麼,這個火爐是必然存在的。
同樣的,在他身後的那堆廢墟里,也確實有一個火爐被壓在廢墟下。
長孫貢等人的臉色微變。
周雲坤輕咦一聲,滿臉的詫異:“怎麼會這樣?”
他這番話說的,聽在不同人耳中就是不同的意思。
長孫貢、柳良、宋生貴等人聽著,便是這位山西道的臬臺在質疑,為何錦衣衛的人竟然能看得出昨夜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幾人裡,主掌山西道民政的藩臺長孫貢,則是最先反應過來,冷哼一聲:“難道是看守架閣庫庫房的皂吏與賊子勾結?這事有情蔽?”
柳良也反應了過來,臉色一沉:“好大的膽子!查!這件事情我山西道必須要嚴查下去,須得要查明真相!”
望著眼前正在演戲的幾人。
孫成心中冷笑,馬上卻是平靜道:“何等賊子,竟然有這般大的膽子,膽敢勾結官府小吏,縱火燒燬官府架閣庫?”
王信陵亦是好奇的在廢墟上轉了兩圈:“難道你們山西道的架閣庫平日裡還存放了錢糧?不然,便是有賊子,也不該是火燒架閣庫啊。”
說著話,這位年輕的知事官顯得愈發好奇,在廢墟上踱著步子。
“當真是稀奇了,難道是這賊子腦袋被驢踢了?”
他越是這般說,長孫貢幾人心中便越是鬱悶。
渾然不知,他們這是被孫成和王信陵聯手給詐了。
長孫貢上前一步,躬身道:“王知事,這件事情是我等不曾查明,現在既然有錦衣衛查明真相,便交由按察使司派人追查此事吧。山西道定然不會容忍賊子以下犯上,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還能逍遙法外。”
王信陵停下腳步,定眼看著長孫貢,嗯了一聲:“對,朝廷律法森嚴,誰敢以下犯上,行大逆之事,定斬不饒!絕不留情!”
負責山西道刑名一事的周雲坤,在一旁悶聲道:“還請王知事放心,我等定然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出真兇,屆時我等再去殿下面前請罪!”
“不必了。”
王信陵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眾人面前搖著頭擺了擺手。
正當周雲坤要拿朝廷各司衙門的權責說事的時候。
王信陵則是輕咳一聲,三兩步就走到了腳下廢墟的最高處。
他雙手團抱在腹前,目光深邃的俯視著眼前所有人。
“有太孫教令。”
太孫教。
在那道皇帝昭告天下的太孫如朕親臨的旨意前,太孫教便幾乎等同於聖旨。
長孫貢等人渾身一震,左右環顧,緩緩跪在了地上。
“臣等請太孫教令。”
王信陵嘴角露出一縷笑容,緩聲開口道:“太孫說:孤想了很久,覺得太原城官府架閣庫出的事不簡單,說不得就是有賊子暗中作祟。叫錦衣衛的再去查清楚了,若當真如此,真叫人膽寒。
今日這幫賊子能火燒官府架閣庫,明日說不得就是給咱們大明朝的藩臺、臬臺、軍門、府尊、縣尊都給綁起來燒了。
大明朝培養一名官員不容易。
朝廷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孤北巡天下,行在太原,既然知道這件事情,又怎麼不管。
朝廷是愛護官員的,孤身為監國太孫,又豈能坐視官員面臨危險。
今日派錦衣衛入城查明緣由,再派了護衛孤的羽林衛官兵,盡數入城,護衛我大明官員安危。
賊子一日不被捉拿,羽林衛的將士們便一日不可離開太原城有司官員。望山西道知曉孤愛護之心,知曉朝廷之恩典。”
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長孫貢努力的進行著表情管理,可是僵硬的臉皮,還是變得有些扭曲。
在他身邊的周雲坤、柳良幾人,也是相差不多。
誰能想到,今天好端端的,事情就變成了羽林衛官兵入城護衛他們安危周全。
而且皇太孫這份口諭同樣說的是容不得反駁。
這是朝廷對官員的愛護之心。
拳拳愛護之心啊。
自己能拒絕嗎?
不能啊!
可是讓羽林衛的人待在自己身邊。
長孫貢心中鬱郁,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一樣,他拱手抱拳,彎腰低頭:“羽林衛乃是天子親軍,於北巡行在護衛太孫殿下安危。
臣等賤軀,又豈能和殿下千金之軀比擬。賊子只敢夜行縱火,又如何敢當眾殺官。
太孫殿下愛護臣等拳拳之心,臣等知曉,感激肺腑,但殿下將身邊之護衛盡數派出,臣等卻是萬死不敢受之。
若殿下強驅羽林衛,強令臣等接納,臣等只能以死謝罪。”
王信陵澹澹一笑:“諸位,殿下還說了,他知道諸位定然會謝辭殿下此番好意。但殿下也說了,這是大明朝監國皇太孫的教令。餘下的,便讓諸位自己思量吧。”
說完之後,王信陵目光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長孫貢等人。
這時候,在眾人身後也已經有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躲在最後面的陽曲縣縣令岳興會悄悄轉頭看了過去。
只見這腳步聲不是旁人,正是那些身披明重甲的羽林衛官兵結陣而來所發出的。
重有四五十斤的明甲,便是以如今應天城那邊經過改進的將作監匠人們製造,一整年也只能製造出三千副而已。
而在數年之前,這個數字還停留在年產一千副。
而能裝備明甲的人,除了是軍中將校以外,便只有如羽林衛這等上直親軍衛,亦或是京軍之中的精銳部隊才能配備。
而在此處的羽林衛人數,便有五百人之多。
結陣之後,被那沉重的明甲包裹著的羽林衛官兵們,沒有發出什麼的聲音,卻給了嶽興會此生最大的衝擊力和壓迫感。
望著越來越近的羽林衛官兵。
儘管剛剛停在耳中,這些人是來護衛他們安危的。
但在嶽興會眼裡,這些人卻像是要來奪了他的命一般。
“啊!”
“哎呀!”
一聲驚呼,嶽興會已經是跌坐了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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