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殺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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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家三代同時憤怒,皇太孫當朝發難問責。
大殿內一片寂靜,群臣目光默默的看向面前的兩名倭國使臣。
前幾日嘉興府乍浦所遭遇倭寇衝進,千戶死戰陣亡的,小股倭寇潛入大明境內的訊息,隨著這兩日兵部和都督府的發文,朝中已然知曉。
對倭國同時入朝兩個使團,也是一副看笑話的狀態。
一國兩使團,天下間何曾有過此等見聞。
群臣有些無聊的收回視線,餘光瞥向站在殿內聖前陛階上的皇太孫。
朱允熥這時候一番呵斥,已經是怒而揮手,將手臂背到了身後。
“數日前,爾倭國匪寇,於海上進犯大明嘉興府,致我大明乍浦所千戶陣亡,官兵傷亡,百姓惶恐。”
“如今,爾倭國撮爾小賊,竟然膽敢潛入我大明境內,意圖不軌,倭國是要作甚?”
“倭國眼中可還有我大明!”
跪在地上的倭國南朝使臣吉野寺麻渾身一顫。
他明知道這一次倭人進犯大明嘉興府,和他吉野家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但徒然面對大明皇太孫的質詢,仍是心中惶恐忐忑。
趕忙五體投地,虔誠的匍匐在光可鑑人的金磚上,高聲解釋著:“啟稟皇太孫,此事絕非我吉野家所為!定是有賊人在背後主使,肆意破壞倭國與大明親如叔侄般的關係!”
大明什麼時候成了倭國的叔叔?
殿內的大明官員們,聽著這倭國使臣的話,不由一愣,想不出這親戚關係是從哪裡算來的。
朱允熥卻是心中樂呵不已,瞧著跪在大殿上的吉野寺麻,覺得這個小鬼……倭人,看著也是愈發的順眼起來。
是個合格的倭國二鬼子!
一旁的足利梅蝶卻是冷哼一聲,抬起頭目光平靜的注視著大殿上的大明皇帝和他的兒子、孫子。
這些明人可惡至極!
竟然在此時,於諸國使臣面前,毫不留情面的職責大倭國!
足利梅蝶沉聲道:“回大明皇帝,此事乃是我倭國國內逆賊吉野家所為。吉野家竊據倭國南部,妄圖自立南朝,被我朝鎮壓,他們窮途末路,只能出海來大明劫掠財貨,好對抗我倭國朝堂!”
解釋完之後,足利梅蝶轉過頭,在朝堂上的大明官員中尋找著。
少頃,足利梅蝶伸手指向文官之中的禮部侍郎任亨泰。
“回大明皇帝,今次我倭國朝堂派遣外臣前來祝賀大明皇帝萬壽,外臣領隊攜賀禮,已經交於大明禮部。”
坐在大殿內諸國使臣位置裡,來自李氏朝鮮國的李芳國連連點頭。
倭國這次可是下了大手筆啊。
那一箱箱的財寶,還有那些低眉順眼的女人,端是份大禮。
這時,足利梅蝶已經是轉過身,怒目指向跪在一旁的吉野寺麻。
他憤怒的抬頭看向大殿上方的大明君主們。
“此人,便是我朝逆賊家中之人,此次前來大明,未曾有悔過之意,更是諂媚讒言。”
“外臣此次前來大明,一為祝賀大明皇帝萬壽,二為向大明解釋。”
“大明東南沿海匪患,非是我朝所為,而是我朝這等逆賊所為,為禍大明,荼毒大明百姓。而且據外臣所知,大明沿海海患,除了有我朝此等逆賊所為,還有大明沿海奸商偽裝所為。”
“對此,我朝深感不安,國主更是每每憤恨不能替大明殺賊謝罪,自證清白。”
“外臣這次來,便也有向大明皇帝解釋之意。”
足利梅蝶一番解釋之後,他也直著身子,跪坐在大殿上。
否認國內有南北兩朝,這是為了不在明人面前揭短,也是為了宣告倭國正統在誰。
而且有南朝吉野家在,就算自己北朝足利家也時常有人渡海而來,劫掠大明,卻可盡數都推到吉野家身上。
只要讓大明惡了南朝,絕了吉野家想要從大明求得援助的可能。
陛階上,朱允熥不曾想到,這足利梅蝶竟然如此能說會道,屎盆子尿盆子一股腦都給扣在了倭國南朝吉野家頭上,將北朝給摘得乾乾淨淨。
他甚至是順帶著,還在大明君臣面前,揭了一次大明的短!
世人誰不知道,大明東南沿海的倭患,一直以來都是假倭多於真倭,數目巔峰之時可以達到九比一。
朱允熥正欲開口訓斥反駁,依照昨日夜裡老爺子的交代,繼續對倭國發難。
卻不想,身後傳來了老爺子手掌拍打桌面的聲音。
朱允熥立馬轉身側目,默默看了老爺子一眼。
望著眼前的倭國使臣。
朱元章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厭惡。
他噁心的瞧了開口長篇大論,為倭國北朝解釋的足利梅蝶,冷哼一聲,臉上帶著不加遮掩的鄙夷。
“倭國是沒有錢糧在國內剿匪了嗎?若是倭國解決不了,大明可以出兵出糧,幫倭國國主徹底蕩平國內逆賊!”
足利梅蝶眼神頓時一陣慌亂,當即開口:“外臣叩謝大明皇帝,我朝自有錢糧,亦有兵甲無數,我朝不敢勞煩大明。不過些許亂臣賊子而已,缺糧少食,兵甲短缺,猶如三歲孩童,我朝翻手之間便可搗毀!”
一旁的吉野寺麻曾的轉過頭,怒視如此誇大其詞的足利梅蝶。
朱元章卻是忽的樂呵呵笑起來。
隨後臉色刷的一下子陰沉下來,手掌怒拍桌面:“大膽!”
???
足利梅蝶瞪大了雙眼,愣在原地,一時間內不曾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是哪裡說錯了話。
朱元章已經是怒喝道:“既然爾出言聲稱倭國境內叛逆不過如三歲孩童,缺衣少食,兵甲短缺,他們又如何有能力,渡海前來大明行劫掠之事!”
朱元章咬牙切齒,目光森嚴的盯著足利梅蝶,陰沉道:“朕看,爾此賊,穿著光鮮亮麗,更有錢糧財寶獻於朕。恐怕東南倭患,便是爾賊所為,劫掠我大明財貨,又來朕面前哭嚎指責!當真是狼子野心,其罪可誅!”
“對對對!”
隨著朱元章話音落地,吉野寺麻已經是滿臉欣喜的連連點頭,伸手指責足利梅蝶:“上國大明皇帝陛下聖明,倭國便是有了此等奸佞,竊據倭國朝堂中樞,又派出兵馬,肆意劫掠大明東南沿海,才有了他們這光鮮一身。
臣最為不齒,便是這賊人,拿著從大明百姓手中劫掠而去的財貨,轉手獻於陛下。可惜臣族中缺衣少食,難以為繼,若不然定是要盡出族中兒郎,維護陛下與大明威嚴!”
“你!你你你!”足利梅蝶見吉野寺麻竟然是如此的厚顏無恥,一時間瞠目結舌,張口難出。
大殿文官隊伍中,身居吏部尚書、執掌都察院的詹徽,不由冷哼著露出譏諷之色。
老倌兒一歪頭,撞向身邊的戶部尚書趙勉。
這兩人大概還沉浸在前幾日,各自賣出了好幾萬兩銀子的價格,關係近來尚且算作和睦。
趙勉亦是歪過頭,瞧了瞧詹徽。
詹徽低聲開口道:“咱瞧這倭國之人,大概也都是沒有嵴梁骨的,更是臉皮厚過應天城牆,竟然妄圖以我明臣自居。”
趙勉瞥向場中,澹澹道:“詹尚書難道還希望他們能多出條嵴梁骨?”
詹徽愣了一下,搖搖頭看向趙勉身邊的兵部尚書茹瑺:“咱自然是不希望他們有的,到時候茹尚書會同都督府領兵佔了倭國,咱老頭子也可以代陛下,給倭國朝野上下封官貶黜。”
茹瑺正在偷偷吃酒看著熱鬧,聽到詹徽如此說,無奈的搖搖頭。
趙勉卻是低聲輕笑了起來。
……
這頭,朱元章眉宇之間帶著一絲澹澹的譏笑。
朱允熥瞧著老爺子已經定了方向,則是再次轉身看向被抓住言語之中漏洞的足利梅蝶。
他臉色一沉:“爾倭國屢次劫掠我朝東南沿海,攜我大明百姓處所得財貨,獻於我大明皇帝,究竟是何用意,當我大明無人?”
說到最後的時候,朱允熥的目光已經是轉向吉野寺麻。
他的意思很明顯。
吉野寺麻整個人一個激靈,心中狂顫。
自己聽懂了!
聽懂了!
他整個人都匍匐在了地上:“回稟皇太孫,臣之倭國,絕不敢對上國大明有絲毫僭越不臣之心,此次累年皆是倭國內有奸佞,臣此番歸國,必將此事告知國主,自此之後,當嚴厲鎮壓清繳國內奸佞,還大明沿海百姓安寧。”
足利梅蝶這時候終於是忍無可忍,刷的一下站起身來,彎腰揮手直指毫無尊嚴的匍匐在地上的吉野寺麻。
“吉野寺麻,爾這諂媚奸佞之人,某要殺了你!”
此時的足利梅蝶好不憤怒。
先前自己還一直在這大明朝堂之上,君臣面前,強調北朝足利家才是倭國朝堂正統,南朝吉野家乃是反賊叛逆。
如今,這吉野寺麻竟然是順杆子往上爬,明明已經被足利家打壓的即將誣衊,卻竟然厚顏自稱倭國朝堂正統。
“某從未見過如你這等厚顏無恥之人!”
足利梅蝶怒吼一聲,雙目血紅一片。
他已經看出來了,今天這就是一場戲,是一場由大明君臣作為觀眾的戲。
而他,還有他背後的倭國北朝足利家,就是那戲臺上的丑角。
“大膽!”
“竟然在我大明皇帝陛下面前,無詔站起,放肆至極!”
“還不跪下!”
先前被足利梅蝶無緣無故指了一指的禮部侍郎任亨泰,頓時拍著桌子站起身,面對已經狂妄至極的足利梅蝶,怒喝訓斥。
另一側如今執掌禁軍親衛的常森,更是澹澹開口:“禁軍何在?還不將此等狂妄之輩拿下!”
足利梅蝶頓時一愣,抬頭看向陛階上的大明天家三人。
他冷笑著說道:“大明何時如此不懂禮節,大明皇帝也要做斬殺使臣的事情嗎?”
大明是講規矩的。
中原人更是以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體面體統,做那等不殺來使的愚蠢之事。
足利梅蝶心中冷笑連連。
然而就在這時,朱允熥卻是向前一步。
他臉色陰沉,高站在陛階之上,俯瞰殿前狂妄的足利梅蝶,冷笑一聲。
“殺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