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洋鬼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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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孫成帶著錦衣衛的訊息找到自己,朱允熥終於是結束了和徐輝祖之間的尷尬氣氛。
站在廊下望著徐輝祖帶著徐贗緒出了幽谷院,領著外面一隊著甲親兵遠遠的離去,朱允熥終於是長出了一口氣,額頭上也終於是滲出一層冷汗。
他竟然準備對自己動武!
朱允熥想著方才在幽谷院外等候徐輝祖的親兵們,神色有些糾結,而後又是念頭一動。
不知道若是當真動了手,她會怎麼選擇?
啪!
朱允熥伸手,輕輕的拍在了自己的面上。
孫成滿臉不解的看著太孫抽打自己的臉,偏頭看向身邊的田麥,希望對方能給自己解釋解釋原因。
田麥只是瞥了一眼孫成,而後看向朱允熥:「殿下,事情有些不對勁,還是入內,容屬下二人稟奏吧。」
朱允熥點點頭,將自己和徐妙錦這位差了輩分的姨娘之間的事情壓下心頭,轉身再一次走入屋內。
「訊息已經得到了錦衣衛和暗衛兩方核實,確鑿無誤。」
屋內,拴上門之後,田麥臉色陰沉的稟奏著:「謠言確實是今日一早從城中傳出去的,如今應天城周遭大抵都已經知曉,若是不加控制,可能會隨著那些出城的商賈散播的更遠。」
孫成這時候也終於是迴歸職業素養,亦是沉著臉道:「錦衣衛聞聽訊息之後,已經在城中暗中盤查謠言源頭,只是似乎有一團迷霧,錦衣衛一直不能追查到源頭究竟是從哪裡生出的。但可以確定的是,謠言是從昨日殿下行文朝廷各部司之後,當夜就在城中生出的。」
兩人說完之後,便齊齊的看向朱允熥,等待著皇太孫的決定和指示。
事情處處都透著古怪。
這讓朱允熥一時間難以抉擇,皺緊眉頭,不斷抽絲剝繭的想要尋找到在背後散播謠言的人究竟是誰。
只是越抽絲剝繭,整個事情就愈是一團亂麻。
朱允熥久久不語,孫成和田麥兩人也只能是幹守一旁不敢出聲。
不知何時。
屋外再一次的傳來了敲門聲。
聲音很是急促。
引得屋內朱允熥三人齊齊抬頭看了過去。
田麥看了一眼,手掌無聲的按在腰上的刀柄上,走到門後拔出門閂,緩緩的開啟屋門。
屋外的人似乎是一直就盯著屋門,見到屋門被拉開,立馬從外面重重的推開。
「熥哥兒,事情不好了,有人要***!」
朱尚炳的大嗓門,直接從屋外鑽進了屋子裡。
他是一馬當先的衝了進來,險些讓站在門後的田麥一個不注意摔倒。
在朱尚炳身後則是朱高熾皺緊眉頭走了進來。
「勞煩關門。」
進了屋子裡,朱高熾不忘回頭看向田麥,叮囑了一聲。
隨後,他便走到朱允熥面前。
「謠言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朱高熾問了一聲,接過朱尚炳遞過來的茶杯,越過朱允熥看向一旁的孫成。
朱允熥點點頭:「已經知曉了,但仍然是想不出究竟是誰在背後做的。」
朱尚炳大概是從宮中趕來的急,一直在喝著水,等自己喝飽了肚子,這才一抹嘴道:「這還不簡單,拉一個名單,凡是可能和熥哥兒作對的,我帶著官兵一家家的敲門,誰家要是聞聲而動,露出馬腳,咱們就抓人。」
他倒是有幾分急智,還知道敲山震虎。
朱允熥默默看了一眼,卻搖搖頭:「現在弄清楚他們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朱高熾聽到這話,臉上露出笑容,點頭
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只有先弄清楚他們想要的是什麼,才能推測出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只要一件事情需要轉個彎去思考,朱尚炳便一概不理,坐在一旁把玩著茶杯。
朱允熥則是說道:「從明面上看,他們是想要藉機生事,藉著由頭引誘百姓逐利,放棄原本的活計,去尋找那些東西。如此,夏收雙搶就可能會生變,地方就會生亂,朝廷這兩年好不容易增添的賦稅之收也必然會出現波動。」
「他們不是尋常人。」朱高熾忽然開口,然後沉聲道:「既然訊息傳的這麼快,就不可能單單是為了讓朝廷和地方生亂。」
說完之後,朱高熾目光澹澹的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和小胖對視了一眼,目光逐漸陰沉下來,幽幽道:「他們甚至想借機攻訐於我。」
朱高熾哼哼兩聲:「當朝監國皇太孫,喜好奇物Yin技,驅民逐利,動盪社稷。這些幕後之人,就有了機會攻擊你不堪擔當國本。」
「他們想造反!」
一旁的朱尚炳冷喝一聲,臉上已經是殺氣騰騰。
朱允熥長嘆一聲,神色凝重道:「恐怕還不是這麼簡單。」
朱高熾輕哦著,面露不解。
「他們圖謀甚大啊。」朱允熥感慨了一聲,而後壓低聲音憂慮道:「他們的目的僅僅是止於我有失?」
這話說得很隱晦。
朱高熾卻是眉頭一挑,然後心中狂跳不已,臉色也愈發緊張起來。
「他們是想要!」
朱高熾倒吸涼氣的張大了嘴。
朱允熥立馬揮手製止了小胖後面的話,而後重重的點頭。
洪武皇帝已經上年紀了啊。
太子如今也腿腳不便。
作為大明監國皇太孫的朱允熥,若是因為今日之事被奪,受到衝擊和影響最大的不是大明朝。
一個皇太孫沒有了,大明朝還有龐大的宗室子嗣在。
可誰不知道,朱允熥是皇帝和太子最器重和寄予厚望的人選。
這是大明三代而定的象徵啊。
朱允熥身邊,皇帝和太子會如何想,面對著三代而定的事情破滅,又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人老人弱,則易遇事生故。
朱高熾憂心忡忡道:「那如今這件事情要怎麼辦?」
說完之後,如今這位已經消瘦不少的燕世子,便又接著自己的話說道:「我覺得,應當再次行文各部司衙門,行文地方,尋得一物賞百兩。」
朱允熥看向小胖。
這和自己想到的幾乎差不多。
就是直接再行文朝廷,徹底明確尋物賞賜的數額。
百兩不多不少,不會讓那些被戶籍限制的百姓,為了百兩賞賜就離開自家田地,還要頂著官府的搜捕去尋找東西。
但又能讓那些商賈之類的群體,有一份念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遇到這些東西。
「便這樣辦吧。」
朱允熥輕嘆一聲。
這一遭回京原本自己只是想要安安穩穩、踏踏實實的做些事情,卻沒想到總還是有人是不安分的。
他們覺得這兩年朝廷懲治砍頭的人還不夠多嗎?
朱高熾亦是長嘆一聲:「接下來,你準備怎麼應對?」
對方已經出手了,朱高熾很清楚,依著熥哥兒的性子,是斷然不可能容忍這些人繼續躲在暗中。
從自己跟隨父王、母妃回到應天城,又被炳哥兒給架著去了交趾道一趟,他的收穫很多。
而最為重要的是,他多多少少了解了熥哥兒的治國理念。
朱
高熾清楚的記得,在回京的船上,熥哥兒親口和自己說的,往後他想要讓大明所有人都能吃飽肚子,再也不會居無定所。
這是熥哥兒的夢想,但朱高熾不得不承認,這同樣是自己的夢想。
而有著交趾道清化城的經歷,朱高熾堅信,熥哥兒並沒有和自己說假。
所以,大明還任重而道遠。
熥哥兒絕對不可能允許,走在路上的時候,還要時刻防備著身後隨時都可能冒出來的黑手。
朱允熥果如朱高熾所料的看向了孫成和田麥兩人。
「錦衣衛和暗衛,一明一暗,嚴密監控應天城。」
說完之後,朱允熥又對朱高熾說道:「既然我們要再行文朝廷,那些人必然會同樣收到訊息,到時候就看他們如何去應對了。」
……
餘下幾日。
應天城剛剛生起的謠言,又因為朝廷的再一次行文,而被打破。
一時間,應天似乎終於是平靜了下來。
只是在暗中,錦衣衛和暗衛卻是在全力嚴控和防備城中可疑之人。
倒是朱允熥這位事件的主角,和陰謀的目標,卻顯得怡然自得了起來。
宮外,夏原吉依舊是忙的像狗一樣。
解縉也終於是迎來了自己的新事業。
總領勘察直隸官道驛路、鄉野阡陌事,總領督辦水泥事。
從八品的張匠人便每日都跟在了大明朝的才子、翰林解學士身邊做事。
直隸的道路需要改善。
大明朝如今的賦稅重地就在直隸,江南江北,幾乎佔據了天下三成的賦稅。
也正是因此,直隸一地的商賈最多,貨運最多。
溝通地方,加快貨運速度,以官道驛路為主幹,向著四方輻射,將整個直隸變成一體。就如同當初以浙江道為攤丁入畝試點一樣。
而水泥的燒製,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
去應天城以西,靠近太平府的地方,已經開始建造一座座的水泥工坊。
於是,解縉從應天城消失了。
而在應天城裡。
惠妃娘娘期待了許久的賞春宴,也終於是開了起來,並且圓滿結束。
期間,大明朝的勳貴子弟,藉著一場賞春宴,有惠妃娘娘做媒,一天的時間就成了好幾對。
「娘娘說景川侯去歲在交趾道作戰英勇,他家的三子這些年一直不曾結親,如今能和東莞伯家的女娘聯姻,也算是圓滿了。」
東宮小花園裡,湯鵲清輕聲唸叨著。
朱允熥就斜靠在一旁的軟椅上,任由沐彩雲往自己的嘴裡塞著時節果子。
湯鵲清又道:「娘娘還說,中山王府的妙錦女娘,算得上是京中女子的楷模,要我們得空都要去孝陵祭奠,為大明祈福。」
正在享受著沐丫頭伺候的朱允熥,忽的一愣。
然後目光小心翼翼的瞥向在一旁不知為何忽然臉紅起來的湯鵲清。
這是知道什麼了,然後激憤?
朱允熥心中有了一絲不安。
卻不想,湯鵲清忽然看向還懵懂不知想要撬開太孫嘴巴的沐彩雲一眼,然後羞澀的低下頭。
「娘娘說,今歲要為我們選吉日完婚……」
呼……
朱允熥暗自長出一口氣,心中落定。
然後便嘿嘿的笑出聲,轉頭抓住沐彩雲的手,張開嘴,將果子和光潔的手指一併含在嘴裡,囫圇一圈之後才鬆開已經嬌羞的兩眼生霧的沐彩雲。
「爺爺先前在我回京的時候也有過暗示。」對湯鵲清說了一句後,朱允熥轉頭看
向蹲在地上低著頭的沐彩雲,拍拍丫頭的小腦袋:「父親在我這個時候,已經和母妃生下了大哥。爺爺如今急也是情有可原,惠妃娘娘和其他幾位娘娘,也整日唸叨宮裡頭少了孩子們的吵鬧。」
湯鵲清紅著臉低著頭,點點頭,嗯了一聲。
朱允熥又道:「等成婚之後,咱們爭取努力加把勁,讓爺爺和娘娘們兩隻手抱不過來!」
湯鵲清心中一突,抬起頭瞪了混不吝的朱允熥一眼,然後又姣紅著臉低下頭。
倒是沐丫頭在一旁仰著頭,訥訥道:「那得生十幾個呢……」
湯鵲清勐地一抬頭,瞪大了眼睛盯著說要生十幾個的沐彩雲,臉上一片驚訝和無奈。
這丫頭啥也不懂。
朱允熥則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禁伸出雙手,一左一右托住沐彩雲的臉頰。
然後雙手用力。
波。
沐彩雲的臉頰就被擠在了一起,粉粉的小嘴都在一起,而她則是眨著靈動明亮的雙眼,閃閃發光。
「殿下,孫千戶來了。」
一旁的湯鵲清望向不遠處到來的孫成,輕聲提醒了一句。
朱允熥回頭,就見孫成今天倒是穿著一身千戶飛魚服,站在小花園門口。
鬆開沐彩雲的臉,拍拍丫頭的腦袋。
朱允熥瞪了丫頭兩眼:「等南方再穩定些,讓你哥哥留在雲南,朝廷將西平侯召回應天。」
爹爹要被召回應天。
沐彩雲眼前一亮,立馬是脆脆的點著頭。
而朱允熥已經是起身走向孫成。
「出了什麼事?」
孫成躬身合手:「啟稟三爺,夏郎中讓人遞話,說想請三爺去一趟戶部。」
「去戶部?」朱允熥疑惑道:「他今日不在華蓋殿伴駕參贊朝政?」
這是自問自答了,孫成給不了回答。
朱允熥也沒指望得到答桉,揮揮手:「去戶部吧。」
春日裡的應天城,天空中總是飄揚著一縷縷細細的花瓣,空氣是溫潤的。
如今已經是戶部郎中的夏原吉很好找。
他的公邂就在尚書和侍郎公邂的旁邊,以此就可以看出他已經成了戶部除尚書和侍郎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了。
當然,現在戶部沒有尚書,侍郎也只有一個不怎麼幹活的鬱新。
從衙門外走到夏原吉的公廨外。
朱允熥就聽到公廨裡傳來一陣嘰裡呱啦的聲音。
「夏郎中,聽說大明的監國皇太孫很年輕,他會不會不來?」
「夏郎中,不知道我們和大明的商貿之事,是不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這是幾聲強調頗為另外的聲音,半洋半土,如同夾生飯一樣。
隨後,就是一道杯蓋擦過茶盞的聲音。
而後夏原吉沉穩的聲音傳了出來:「皇太孫寬仁,必當一視同仁,爾等只消恪守禮制,不可有半分僭越,我朝太孫還是很好說話的。」
「是是是,皇太孫自然是最好說話的。」
咯吱。
公廨的房門被朱允熥從外面推開。
坐在主位上端著茶盞的夏原吉立馬眉頭一跳,站起身來:「臣文華殿行走、戶部郎中夏原吉,參見太孫殿下。」
朱允熥哼了一聲,掃眼看向公廨內的那幾名滿頭五顏六色的洋鬼子夷人。
只是他剛看向幾人,而後這幾顆腦袋就刷的一下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見。
「外商參見大明監國皇太孫殿下。」
「願皇太孫殿下萬福安康。」
聲音從地面上傳來。
朱允熥微微低頭,就見這幾名夷人商賈已經是雙膝跪在了地上,姿態要多恭順就有多恭順。
不是說白皮洋鬼子的膝蓋是硬的嗎?
怎地現在就能跪下來了。
朱允熥心中哼哼兩聲,不曾開口,而是平靜的點點頭,尋了一旁的空位,一揮衣袍,緩緩坐下,張開雙臂搭在扶手上,身子慢慢的靠在椅背上。
這是洋鬼子們要找自己,才尋到了夏原吉這裡來的。
朱允熥默默的看著這幾名跪在地上的夷人商賈,心中想著。
而後便澹澹的看了夏原吉一眼。
夏原吉趕忙從桌桉後走了出來:「啟稟殿下,諸位夷商今日前來戶部,言稱有要事希望能在殿下面前稟奏,說是他們有朝廷如今正在懸賞的東西。」
「哦?」朱允熥面露狐疑,姿態平靜不見波瀾,只是澹澹的看向還跪在地上的這幾名夷人。
中原之地的新事物,就是這些人以及他們的後人帶過來的。
他們說有自己懸賞出去的東西,大抵是不會錯的。
只是,姿態卻還是要擺出來的。
於是,朱允熥便澹澹道:「諸位皆是遠道而來,既然是要獻出大明懸賞之物,便是有功,都起了吧。」
夏原吉在一旁立馬對著夷商笑著說道:「殿下要你們都站起來。」
幾名夷商便立馬站了起來。
這時候,朱允熥也才能好好的觀察這幾人來。
很典型的白皮豬洋鬼子的模樣。
深陷的眼窩、高挺的鼻樑,花紅柳綠的毛髮,五彩斑斕的眼珠子,還有那若隱若現的體味。
朱允熥接過夏原吉送來的茶水,輕抹茶湯,淺嘗一口,便對這些夷商問道:「還不知幾位尊姓大名,都有何懸賞之物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