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以後咱們各論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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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十數載,自己從來就沒有與徐家之外的男子,有過親近的舉動,更沒有剛剛那般讓人羞恥的事情發生。
徐妙錦這會兒已經徹底心慌了起來。
不曾體驗過的羞憤感、道德上的羞恥感,一股腦的衝進了她的腦袋裡。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揮出了手。
為什麼會想要揮手打他的臉?
就連徐妙錦都有些不太明白。
可是,自己的手如今卻又被對方抓在手中。
一陣酥麻感從手背上如潮水一樣湧上心頭,徐妙錦一雙眼睛瞪得圓滾滾的,直愣愣的瞪著朱允熥。
而對方,竟然還說自己不講理!
可惡的小子!
朱允熥卻是身子向後仰仰,雙手枕在了脖子上,目光悠然的看向面前已經惱羞成怒的徐妙錦。
「我都擔起了你來清化城這樁事情,這點……權當算作利息了。」
徐妙錦一愣,滿臉詫異的瞪著朱允熥,兩隻眼眶裡又漸漸多了一層霧水。
自己做什麼了?
不過是想要逃離宗人府和中山王府族中想要為自己尋一門親事的想法,又因為交趾道乃是大明新徵之地,遠離中原,中山王府鞭長莫及,這才來到了這裡。
恩!
自己絕對是因為這個原因。
自己也沒有想要讓誰來擔起這件事情!
「我沒有找你!」
徐妙錦紛紛的說了一聲,然後目光幽怨至極的盯著朱允熥看。
那可是自己的第一……
不等徐妙錦心中念頭想完,朱允熥已經開口,並且斬釘截鐵的篤定著:「這是我的第一次!」
是第一次嗎?
應該……或許……可能……
那必然是自己在交趾道的第一次!
這一點毋庸置疑!
於是,朱允熥的目光愈發清澈純淨起來。
而被搶了話的徐妙錦,卻是臉色一愣。
然後那張晶瑩白皙透著緋紅的臉頰,就在朱允熥的眼前,肉眼可見的爬滿了委屈。
黛眉不斷的皺緊。
櫻唇緊緊抿住,小巧圓潤的鼻頭不斷的抽動著。
一雙早已充盈著霧水的雙眼,豆大的淚珠在不斷的打著轉。
隨後。
「嗚啊嗚嗚……」
「嗚嗚嗚……」
一聲刺耳且充滿了幽怨委屈的哭聲,充斥在朱允熥的整個耳蝸裡。
原本還學著姐姐的模樣,裝扮的成熟穩重的徐妙錦,頃刻之間便雙肩一軟,雙手搭在腿上,兩腿一鬆岔坐在地上。
一粒粒的淚珠子,連成串的低落在朱允熥身下的墊子上,清晰可見。
徐妙錦的臉頰已經漲紅一片,好似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隨後,哭聲愈來愈大。
到了最後,徐妙錦再難自抑,仰著頭張著嘴,口液連著上門牙和下門牙,嚎啕大哭起來。
當真是梨花帶雨,花容失色。
朱允熥看得兩眼發愣,一時間茫然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非是自己不懂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安撫女子。
而是眼前這位中山王府的三娘子,過往給自己的印象,與此刻狀若受盡委屈的幽怨小女娘一般,形成了巨大而又鮮明的對比。
明明前一刻還是女強人,以女子之身,與當朝見過皇太孫討價還價的人。
轉眼間,就成了情感崩潰,控制不住宣洩的柔情小女娘。
朱允熥滿頭霧水,進退兩難。
哭了半響的徐妙錦,兩眼已經通紅腫脹,原本大大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縫隙。
大抵是哭的累了。
徐妙錦忽的停住了哭聲,眯著眼忘了朱允熥一眼。
看著朱允熥那痴呆茫然的臉色,徐妙錦心中又是無盡的委屈和幽怨。
哭聲再一次響起。
徐妙錦一雙櫻唇癟了癟,帶著聲張開嘴:「你怎麼……」
嘣……
一小團晶瑩的鼻涕,從徐妙錦的鼻孔中鑽了出來。然後不斷的被吹大,等到再也大不了的時候,一聲輕響,整個鼻涕泡就炸開了。
「嗯……我不是……嚶嚶……」
被自己突然的變化弄得滿臉已經紅的如同燒紅的鐵鍋一樣的徐妙錦,悶著聲哼哼了兩下,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嬌哼一聲便雙手捂著臉,整個人埋在了大腿間。
朱允熥看得是兩眼發直。
只見縮成一隻鵪鶉般的徐妙錦,竟然開始悶悶的咯咯發笑。
朱允熥從桌子上落了下來,盤著腿就坐在徐妙靜的面前,目光掃了一眼茶室外頭。
所幸,大概是因為徐妙錦先前的發作,沒人敢留在外面,唯恐自己被殃及池魚了。
而後朱允熥默默露出笑容,然後嘴角帶著一抹戲謔,輕聲道:「其實宗人府和中山王府長輩們的眼光,想來也不會差的。」
國朝有制,宗人府不單單是管理皇家宗室子弟的。
除了宗室,大明的勳貴公侯伯家中的事情,也統統都屬於宗人府管理。
而如今還不過是國初洪武年間,宗人府更是對增加大明人丁數量的事情格外的上頭。
凡是勳貴家的子弟,大凡婚姻之事,宗人府往往也都能提供些建議,從中撮合。
而中山王府,依著朱允熥的聽聞和了解,徐家的長輩們也不是那等不講道理,不顧及族中後輩只知利益的人。
再說了,以中山王府在大明的地位。
也不需要徐家的長輩們,用自家兒郎子女們去做婚姻上的交易。即便是聯姻,也大多是挑著雙方都合適的人家。
所以,朱允熥這句話並沒有說錯。
徐妙錦的婚姻之事,不論是宗人府還是徐家長輩,都不可能隨隨便便給她找個歪瓜裂棗的人。
然而,徐妙錦卻好似是被點燃的火藥。
猛的一下就抬起頭,盯著已經被淚水哭成小花貓一樣的臉,憤憤不平的望著面前正面色挑逗的注視著自己的朱允熥。….
「我不要!」
「那些人都不及我家兄長們半分!」
徐妙錦倔強的仰著頭,兩眼瞪著朱允熥,解釋了起來。
似乎,這就是她這一次為了躲避婚姻,而逃出應天城的最開始的原因。
然後,徐妙錦又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情,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臉頰又是浮上一層緋紅。
只見她怯懦懦的低下頭,幾乎是從嗓子眼裡呢喃著:「我也是第一次……你叫我往後如何做人……」
朱允熥眨眨雙眼,只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話。
然後,直愣愣道:「這樁事,真就我背了?」
自己變成老二叔和炳哥兒他們家的模樣了!
然而,明明是背了一口鍋。
可朱允熥心中卻又不禁生出一份帶著濃郁刺激感的驚喜。
她只是熾哥兒家的親戚,和自己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沒來由的,朱允熥心中已經想到了這麼一樁忌諱的問題。
徐妙錦卻是鳳眼做怒,這會兒腦袋裡雖然是亂糟糟的,但是又似乎有一層薄紙被捅破。
徐妙
錦幽怨的剜了朱允熥一眼:「你都這……那樣對我了……」
從來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也會如此說話的徐妙錦,心臟噗噗的跳動著,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才又接著篤定的對朱允熥說道:「兄長們也曉得我是來清化城的!」
這大概是有些威脅的意思了。
朱允熥開始有些怕了,這事情不是小事。
他小聲道:「宗人府……」
老爺子要是知道今天這件事情,自己兩條腿……不!三條腿恐怕都要齊根被打斷了!
徐妙錦這時候卻是鼓足了勇氣,仰著頭,雙眼帶著淚水,泛著光澤,好似那夜晚下的星空,閃耀無雙。
「我不管。」
「我不想嫁人!」
說完之後,徐妙錦低著頭偷偷的望了一眼臉色逐漸沉默下來的朱允熥,心中不免又是一陣說不出是何等滋味的複雜感覺。
朱允熥這時候是真的犯了難。
自己過往雖然跳脫了一些,也總是做些不合規矩的事情。
但自己卻從來就沒有觸及到國朝禮法體統。
江山。
美人。
朱允熥的腦袋裡,多出來了兩個小人,不停的督促著自己做出選擇。
「氏毓秀元勳之家,夙承姆訓,素閒閨儀,性復貞靜。」
這是如今正在桂林府做教授(非今之意)的舉人陳璉,在將來所作的《琴軒集》-(中山武寧王第三女徐氏壙銘)之中的記載。
而在下一句,便是:在室有年,未曾出適,惟以禮義自持。
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徐妙錦這輩子從小單身狗,一直變成了老單身狗。
終生不曾出家,一直以禮儀體統作為自己的行事準則。
而在《罪惟錄卷二·皇后列傳之許皇后》中還有另一則記錄。
具體來說,就是徐妙錦初開始不願出嫁,是因為建文時,看到了自己二姐代王妃因為代王而被牽連的事情,所以不願意嫁人。….
後來,到了永樂朝,仁孝許皇后崩,恰是那時候徐妙錦已經單身到了二十八歲。永樂聽聞她多有賢淑,想要將她娶回家冊立為新皇后,徐妙錦卻是堅決不從。
更是在內使女官前來說明皇帝心意的時候,徐妙錦抱著杯子出聲哭泣。隨後又道:「吾面著花,而天帝而帝則不如是。」
前來為永樂討新老婆的女官立馬就呆住了。
最後,徐妙錦削髮為尼,以表心志,這才了結永樂想要討老婆的念頭,此後再無冊立新後的想法。
不讓這麼一位可人,孤老終生,乃吾輩職責所在!
雖然如今的大明,大概不可能再有什麼建文,再有什麼靖難了。
但她明顯就是自個兒不願意嫁人的模樣。
朱允熥默默的看向徐妙錦,經過一番思量,心中便已經是有了些許的想法。
朱允熥一直不說話,加之眉頭皺緊,好似是在思考自己私自偷偷來到清化城,這件事情可能帶來的風險的模樣。
讓徐妙錦不由的將心懸了起來。
一陣的空虛惶惶感湧上心頭。
她悄無聲息的雙手捂住滾燙的臉頰。
自己這是怎麼了?
在徐妙錦患得患失,無法言語之際。
卻是終於聽到了朱允熥開口。
「你餓了嗎?」
????
徐妙錦不敢相信的捂著臉,瞪大了雙眼盯著盡然問自己餓不餓的朱允熥。
他想了半天,竟然就想出來這麼個問題?
徐妙錦立馬挺直了身子,撅著嘴:「我不…
…!」
咕咕咕……
一陣低鳴聲在兩人之間響起。
「呀!」
徐妙錦立馬是驚呼著,再一次的低下頭,將自己埋了起來。
朱允熥不禁輕笑出聲,伸出手到了徐妙錦的肩頭上,卻又縮了回來,站起身走出茶室。
「來人,傳膳。」
「孤要與徐家娘子好生商議交趾道商賈事。」
一聽到要有人前來傳膳,徐妙錦蹭一下就站起身,雙手捏在一起,雙腳併攏,不安的低著頭看向從外頭走進來的朱允熥。
朱允熥走了進來,微笑著解釋道:「雖說城主府如今都是錦衣衛的人,但終究還是要避諱一些……」
說到這裡,他忽然又頓了一下。
深深的望了一眼,好似從不曾出過閨房小女娘的徐妙錦。
朱允熥輕聲道:「如今的你有些不一樣了。」
徐妙錦茫然的小心抬頭,疑惑的看著正滿臉溫柔的盯著自己的朱允熥。
「我是不是很醜……」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徐妙錦說完之後,便趕忙低下頭轉過身。
朱允熥頓時樂了,輕聲道:「是我喜歡的樣子。」
徐妙錦的雙肩便頓時一顫,整個人都繃緊了。
似乎……
並不是自己不想要嫁人呢。
朱允熥則是哼哼了一聲,悄然道:「再不擦擦臉,等下人就要過來了。」….
「啊!」
徐妙錦立馬又如一直純潔小白兔一樣蹦躂了一下,雙目在茶室裡惶惶不安的轉動著。
朱允熥哭笑不得,伸手指向一旁角落裡:「那邊的面盆,底下有清水。」
徐妙錦回頭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朱允熥,然後嗯了一聲,怯生生嬌羞不已的將自己挪到了角落裡。
清水從臉頰上劃過,從指縫裡滴落下來。
慢慢的,才讓徐妙錦真正的冷靜了下來。
望著盪漾著漣漪的面盆,自己的臉頰被映在水中,是如此的清晰。
自己可不醜!
默默的唸叨了一聲,徐妙錦將面盆架子上的一塊隔板拉開,露出裡面的一面四四方方的銅鏡。
倩指掠過髮梢,梳攏著凌亂的髮絲。指肚子從眼瞼上掠過,卻扶不平那一抹紅腫。
最後深深的望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
徐妙錦深吸一口氣。
便又成了在外人眼中,中山王府持家的三娘子模樣,款款大方、姿態怡然的落在了茶桌旁的蒲團上。
聽著後花園外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朱允熥百感交集的搖搖頭,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側目望了一眼已經開始烹調起茶葉的徐妙錦,低聲道:「若是不出錯的話,等到清化城這邊的夏糧收割差不多後,我就要率軍前往大羅城,與大將軍形成合圍之勢。」
外面的腳步聲愈發的近了。
徐妙錦目光柔然溫暖的望向朱允熥,而後輕聲道:「殿下也要率軍出征,上陣殺敵嗎?」
朱允熥點點頭,看著幾名錦衣衛提著食盒走了進來,便說道:「孤乃宗室兒孫,雖身為天家中人,身受黎民供養。自是要擔起天下的重望和期待,於萬軍陣前以為表率。」
幾樣清新的飯菜被錦衣衛們從食盒中取了出來,在朱允熥的示意下,擺放在了徐妙錦面前。
而後,領頭的人看向太孫。
朱允熥點點頭揮揮手:「去告訴軍司馬,將後宅主屋旁的側院收拾出來,此後便由這位太平府來的小
娘子住下。」
錦衣衛愣了一下,餘光掃過徐妙錦。
便默默點點頭,而後才壓著腳步帶著人退出了茶室。
這時候,朱允熥便立馬轉頭看向因為真的餓了,開始吃起飯菜來的徐妙錦。
他笑著為徐妙錦倒了一杯沖泡好的茶水,送到面前。
「府上的錦衣衛都是孫成的麾下,訊息不會傳揚出去。只是城中還是莫要多去,景川侯他們目下都在城中。」
說完之後,朱允熥默默對自己的暗罵了一聲。
自己這是在學那漢武做金屋藏嬌的事情?
徐妙錦則是默默點著頭:「我哪裡也不去。」
朱允熥想了想,說道:「大羅城往後是不可能再留下來的了,那邊可以劃出來中山王府的三十二萬畝地。王府名下的商賈之流,還是留著吧。」
徐妙錦依舊是點著頭。….
朱允熥又道:「交趾道這邊的香料、木材、寶石、礦藏之事,徐家還是不要參與了。但交趾道這邊卻會建造船廠,徐家屆時可以參與其中。」
徐妙錦嗯了一聲,然後捧著碗筷抬起頭看著朱允熥,臉上露出一抹竊笑,脆脆道:「這是殿下給的彩禮嗎?」
朱允熥微微瞪眼,心中不免長嘆一聲。
剛剛還是那般柔柔弱弱、六神無主的小女娘,現在又變得如此的精明起來。
他只得低嘆一聲:「卻也算不上。」
徐妙錦哦了一聲,兩眼卻是無聲的笑作月牙,好看極了。
朱允熥則繼續道:「你在清化城也不能久留,徐家族中的長輩們大概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徐妙錦嗯聲道:「不敢說……」
朱允熥瞄了她一眼:「皇祖母薨逝也快十二年了,等回京後……」
「我會為皇后祈福於佛前的。」
不用朱允熥繼續往下說,徐妙錦便已經是鄭重的開口。
朱允熥卻不由的心中一揪:「卻是委屈了你……」
徐妙錦眨著雙眼,忽的放下手中的碗筷,伸頭湊到了朱允熥面前,小女娘帶著一股幽香,悄聲開口:「難道不是殿下心中是想的嗎?」
朱允熥臉上不由一紅,瞪了一眼:「以後……以後我們各論各的!」
徐妙錦眉目帶笑,低聲佯裝不解道:「殿下要臣女如何論?」
朱允熥蹭一下站起身,揮著衣袍:「孤要去參議軍務,不日出徵了!」
說著就要往外頭走。
徐妙錦則是起身跟在後頭,隨著朱允熥走到了茶室門前。
而她,亦是低聲柔情似水,百轉千回的低吟著。
「其實……妾心亦是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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