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唐舒的母親與那個姑娘的母親是高中同學,也是地地道道的花友,偶爾聯絡一下。

她們聯絡的內容大多數是討論種花、養花、插花等技巧……

正當唐舒不在家出去散步的時候,唐舒的母親收到那個姑娘母親的資訊。

這次不是討論花的事情,而是那個姑娘的母親有一些要緊的訴訟糾紛,請求唐舒的母親幫一個大忙。

因為,唐舒的父親是一位官員,在JC部門是“一把手”,相當地有權有勢……而她和她的孩子們的命運就要靠那些有勢力的人物來決定。

為了表示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真誠謝意,那個姑娘的母親願送給唐舒的母親三盆花卉,並要送到家裡來。

“不用吧!那麼客氣!”

唐舒的母親怎麼說都不好意思——人家既然送花,就算可以的,還要把花送到家裡來,這可不地道。

“等會我兒子回來了,我叫他來拿!”

她對那個姑娘的母親說。

那個姑娘的母親拗不過,也只好如此——

不一會兒,唐舒回來了。

唐舒的母親立即吩咐唐舒到C棟501室去一趟,把別人送給她的三盆花拿回來,口頭向那個姑娘的母親解釋一下,就說她願意為她盡力效勞,請她隨時到家裡來玩。

“什麼?C棟501室?不正是那個姑娘的家嗎?”

唐舒聞言,求之不得……

啊!……這麼快!

他想認識那個姑娘的秘密心願就這麼快地出乎意料地迅速實現了——

這使他驚喜交集。

不過,他並沒有流露出他內心激動的情緒——

就先跑回自己房間,穿上那件自以為很正式的西裝夾克衫,又用梳子梳了那滿是風殼的油膩膩的頭髮。

他想——他應該洗得頭了!

唐舒在家裡經常穿休閒服,雖然他很討厭穿西裝夾克衫。

——但為了見那個姑娘,吸引她,就只能穿這個,顯得更得體更帥氣一點……儘管穿起來不太舒服。

他渾身不由自主地打著冷顫,走進C棟501室門前——這是一套沒有電梯的“六加一”的樓房。

當他爬上樓梯一口氣又氣喘吁吁地爬到五樓時,敲了幾下門。等了一會,開門迎接他的,卻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他猜,這位老人看樣子,是那個姑娘的爺爺或者外公。

他顴骨很高,兩鬢斑白,有一張古銅顏色的暗淡無光的臉龐。

一對似乎鬱鬱寡歡的眼睛,以及額角上、鬢角邊一道道他從來還未見過的那麼深的皺紋,象樹皮一樣粗糙。

——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

他端著一盤啃光了的鉗魚背脊骨頭,一邊用一隻腳關上通向另一個房間的小門,一邊用眼睛注視著唐舒,斷斷續續地問——

“年輕人,請問你找誰?”

“劉阿姨在家嗎?”唐舒問。

唐舒口中的劉阿姨是唐舒母親的高中同學。

“爸,外面是誰來了呀?”

門裡邊一個女人用很尖的聲音地問——哦,這位老人就是那個姑娘的外公。

唐舒猜對了一半。

這位老人默默地轉過身來望著唐舒,於是露出他那被磨得很陳舊的浸綠色的呢子部隊制服,那黃色鈕釦在制服上顯得尤其耀眼。

他把盤子放到桌子上後,就走了進去……

“爸,門外是誰來了?”又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問道。

“他是一個年輕人,他來找你的。”

“好,請他進來吧。”又傳來了那個女人的聲音。

“年輕人,請你到客廳去。”老人說。

他重新出現在唐舒面前,從桌子上拿起盤子到廚房裡面去了。

唐舒稍微理了理自己的緊繃繃的西裝夾克衫,用手指順了順自己後腦勺上那微微上翹的頭髮,就進門來到了客廳。

這是一間不算太大、有些凌亂的房間,裡邊只有一些簡陋的、好像匆匆忙忙地擺好的傢俱。

在靠近視窗的一張斷了一隻扶手的圈椅上,坐著一位大約四十多歲、圓圓的微胖的臉蛋,雙眉修長,相貌甚美,眼光中帶玉如意的中年婦人——

真有點像那個姑娘啊!

她穿著一套綠色的破舊的連衫裙,脖頸上圍著一條雜色毛線圍巾。她那對亮晶晶的黑眼睛一直在盯著唐舒,——目光如炬。

唐舒緩緩地又有點心慌地走到她跟前,向她點頭鞠躬行禮。

“劉阿姨,您好!”

“小夥子,你是來拿花的吧?”

“是的,劉阿姨。我受母親的委託來見您!同時來拿花。”

“快來,快請坐!以前我見你的時候,你母親還抱在懷裡,沒有想到現在你長這麼大了,真懂禮貌,你快請坐下,聊一會再走吧!”

唐舒拘謹地坐在沙發上——

他向她轉達了他母親意思,並請她有空到他家裡玩。

劉阿姨一邊細聽著唐舒的話……

一邊用微胖的、赤紅的、似乎還算粉嫩的手指,從容不迫地時不時地敲了幾下那個玻璃茶几——似乎要下決心做一件大事一樣果然決策。

當唐舒把話說完之後,劉阿姨又一次目不轉睛地盯著唐舒。

“好啊!謝謝盛情邀請,我一定去你家裡拜訪你的母親。你是住在B棟的吧?那可是有錢人住的樓房啊!”劉阿姨說。

“嗯,不過……”

劉阿姨的最後這句話說得唐舒有點不好意思,臉上微微緋紅起來。

“您真是年輕呀!請問你多大啦?”

“我……我今年剛滿十七歲……”唐舒不由自主地回答說。

劉阿姨從茶几上拿過她那冰冷冷的黑屏、套著白色外殼的黑色手機,把模糊不清的螢幕拿到鼻子跟前,接著開始一頁頁翻閱起來。

——看樣子,她的那雙眼睛是高度近視。

“這是那麼美好的年紀啊!”

劉阿姨突然一邊說,一邊坐在那個稍微破舊的沙發上不安地轉動著稍微胖的身子。

“你呀,請不要客氣。到我這兒就隨便點,就像自己的家裡一樣。來,阿姨給你削個蘋果吃。”

說罷,放下手機,拿起茶几上果盤裡的一個蘋果削了起來。

“她太客氣啦!”唐舒心想,帶著一種不由自主的好感掃視了她一眼。

就在這一瞬間,客廳的另外一道門一下子敞開了,門口站立著一位秀麗清純、嬌羞可人的姑娘——她就是唐舒前一天在花園裡看見的那位姑娘。

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家常睡衣,舉起一隻纖細修長的小手向唐舒擺了一擺,算是給這位客人打招呼,同時她臉上閃出了謔而不虐、近乎嘲弄的笑容。

唐舒頓時眼前一亮,心裡面一陣激動——他不得不驚歎於她清雅靈秀的光芒。

“這是我的女兒,她叫宋潔。”

劉阿姨用胳膊肘指了指那個姑娘說道。

“小潔,這位是我高中同學的兒子,也是我們小區的鄰居。”

說罷,轉身又問唐舒:“小夥子,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唐舒,就是‘舒服’的‘舒’。”

唐舒說罷,一邊站起身,一邊激動得有點口齒不清地回答。

“那您的父親叫啥呢?”

劉阿姨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唐舒,用眼睛示意請唐舒吃。

唐舒接過來,把蘋果放在了茶几上。

“我父親叫唐夔。謝謝阿姨的蘋果,我現在還不想吃。”

“沒事,想吃就吃吧……對啦!聽說你父親是JC局長,是吧?”

“嗯……”

那個年輕而漂亮的姑娘微微眯起眼睛,低下稍微歪著的頭,帶著先前那種聊以解嘲的笑容,繼續用那雙清澈明亮而盈盈傳神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唐舒。

……

“媽,我已經見過唐舒了。”

宋潔開口說,那一串銀鈴般的聲音,在唐舒身上引起一種甜蜜的戰慄。

說罷,轉頭對唐舒說:“你允許我叫你唐舒嗎?”

“當然可以,我乳名叫舒舒,你怎麼叫我都可以!”

“呵呵,多好聽的名字——舒舒……有點意思……聽起來,真的舒服。”

“你在哪裡見到過他?”劉阿姨問。

宋潔沒有答理自己的母親,而是問唐舒——

“你現在有空嗎?”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唐舒說。

“我沒什麼事。”

“你學過小提琴嗎?來,到我這邊來吧,我拉小提琴給你聽。”

宋潔朝唐舒點了點頭,就走出了客廳。

唐舒跟著宋潔身後走了出去。

他們進去的這個房間裡,就是宋潔的閨房,傢俱稍微好一點,佈置得相對雅緻一些。

不過,此時此刻,唐舒對房間裡面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過分注意——

他好像是在做夢一般在房間裡面走動著,他全身都感到一種近乎愚蠢的、緊張的、甜蜜的幸福感覺。

宋潔從牆上取下小提琴,請唐舒坐到她對面的一張椅子上。之後,就對著譜架子上放著的琴譜仔細而深情地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