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猛地睜開眼睛,他意識到自己又做了那種無法言說的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總是會夢見兩個陌生的男人。第一次做夢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問題,但是接二連三地重複,他不由得懷疑是否是什麼人的異能在作怪。

但是他在Mafia負責的事情並不重要,真有人想做什麼也沒必要針對他。

——而且還是這種夢的形式!

“佑也又做噩夢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佑也的思緒,他趕緊將不合適的畫面甩出腦海。

床邊站著的是個黑髮鳶眸的少年,那是小鹿佑也的幼馴染,太宰治。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夢,噠宰你怎麼今天這麼早就起來了?”明明平時都起得很晚的。

太宰的眼神添了些幽怨:“畢竟佑也今天就要走了啊。如果睡過頭,佑也肯定會因為不想打擾我睡覺所以不叫醒我偷偷離開,那樣不就錯過最後一面了嗎。”

“也不至於是最後一面,經常能回來的啦。”

說起這個,佑也趕緊起床,他還有一點東西沒收拾完。

“佑也~為什麼一定要去讀那個高專啊~你走了之後,mafia就只剩下我和中也那個小矮子,我會很寂寞的啊,”黑髮鳶眸的少年穿著一身自己絕對不會買的卡通睡衣,直接撲上床不停翻滾,“留下來嘛留下來嘛!”

小鹿佑也安撫幼馴染:“很快就會回來的啦,只是簡單的學習任務。如果順利的話,大概一兩年就能回來。”

“平時你想我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的呀。”

小鹿佑也,直屬於橫濱PortMafia首領森鷗外的手下。是即便在幹部裡,也少有人見過的人。

沒有異能力,但是有著生得術式,是整個PortMafia裡面唯一一個咒術師——還沒領到證的那種。

也是森鷗外在涉及到咒術方面的任務,唯一能派去的人。

橫濱這邊有不少黑手黨,死亡、血腥、恐懼,等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就會誕生一種名為“咒靈”的怪物。

這種怪物異能者無法處理,只能由擁有咒力的咒術師來處理。

剛獲得首領之位,面對內憂外患經濟吃緊狀況的森鷗外,面對著固定的“聘請咒術師”的支出,思考良久。

然後決定派小鹿佑也去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學習,等學成歸來,就不用再專門花錢請人。

小鹿佑也揹負命令,今天收拾好東西就得趕緊去東京。

太宰治停下翻滾,趴在床上,雙手交疊,大半張臉都埋進去,只留下眼睛。

鳶色的眸子看人深情又無情,可聲音仍舊是甜膩的。

“佑也去了東京,讀書之後認識新的夥伴,不會就把我忘記了吧?分隔兩地,漸行漸遠,噢,想想就讓人流淚。”

小鹿佑也無奈地看著幼馴染:“噠宰,不要那麼誇張,我們只是東京到橫濱的距離,電車半個多小時就能到,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呀,再說我怎麼會忘了你呢?”

“這種事情可不好說啊,”太宰微垂眼眸,“感情,這種看不見摸不著,虛無縹緲的東西,可是相當脆……”

話還沒說完,太宰就被堵了回去。

眼前一黑,他被納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怎麼就看不見摸不著了,我們兩個的感情是出自我們本身的,互相抱在一起就能感受到了。”

太宰眼中的陰霾被驅散,忍不住笑了笑,連帶著小鹿佑也的胸口也跟著震動。

他聽見太宰悶悶的聲音傳出來。

“佑也,真是太狡猾了。”

哄好動不動就情緒低落的幼馴染,佑也才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其實也不多,就是幾身衣服和幾套書。橫濱離東京也不遠,真缺了什麼隨時都可以回來,讓人送過去也行。

拉好行李箱的拉鍊,佑也捲起袖子,走進廚房:“早上想吃什麼?”

太宰趴在床上看著他:“不是馬上就要出發嗎?”

“馬上出發也不耽誤給你做好早餐再走,目前還不知道高專那邊的課程安排是什麼樣的,平時會不會放假。不過只要有時間,我都會偷偷跑回來的,如果被我發現你沒有按時吃飯你就完蛋了。”

“那佑也會怎麼懲罰我?”太宰微微歪頭,帶著純真的好奇。

過分一點的話,會把他捆起來鞭打麼?

佑也被問到這個有點猶豫。

怎麼懲罰太宰?

推己及人……

“那我就撓你癢癢肉。”他就最怕這個。

“哈哈哈……”太宰突然笑出聲,他一副樂不可支的表情,好像聽見什麼非常好笑的事情,“是佑也才能提出的懲罰,也是很可怕的懲罰。”

“我會乖乖吃飯的。”

他是這麼承諾的。

佑也給太宰做好蟹味粥,看著對方吃完之後,才急匆匆地出門。

Mafia有車把他送到電車站,他得自己坐電車站去換乘。

約定報道的時間是十點鐘,現在已經快九點,趕過去可能會遲到。

但是佑也沒辦法不管太宰就走。

他十六歲,和太宰認識已經十二年。

這個傢伙有多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他再清楚不過。

雖然不確定太宰有沒有看見,不過佑也還是衝著自己的房間搖搖手。

走啦!

看著車子遠去,太宰坐回自己的座位,用勺子舀著蟹味粥一口一口吃完。

和平時的味道一樣,但是因為旁邊少了個人,他就是覺得沒那麼好吃。

但是不能浪費。

這是佑也為他做的。

門口有人過來,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太宰大人,首領說要見您。”

他就站在門口,一步也不敢往裡面踏。

上一個不小心闖入這間房間的人,已經死了。

太宰沒出聲,那人也就一直維持著低頭的表情。

只是呼吸越來越輕,生怕打擾到裡面那位大人。

半晌,他才聽到太宰大人有氣無力的聲音:“那就走吧……”

佑也不在,提不起勁啊。

**

佑也的家人在他四歲那年因為車禍雙雙離世,在那之後,他就一直寄住在幼馴染的太宰家。

前幾年太宰離家出走,他也毫不猶豫跟著離開。

去年太宰決定加入港口黑手黨,他也跟著一起加入。

算起來,這還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分開。

佑也想起森首領說的話。

【太宰君的人間失格,雖然能讓異能無效化,可是對咒靈卻沒什麼辦法。橫濱咒靈雖然不算很多,但是我們的勢力範圍內還是不少的。】

【太宰君是我看好的學生,也是我的得力干將。如果他在哪一次出任務的時候,被咒靈傷到,我會相當苦惱的啊。】

【小鹿君,我想來想去,能保護太宰君的,只有你。】

【想必你和我一樣,都不想去賭那虛無縹緲的可能性吧?】

佑也心裡清楚,這話七分假三分真。

森首領對他更多的是利用。

但是咒靈會傷害到太宰這件事確實是事實,所以即便不捨得,他也要去咒術高專。

學習咒術師的手段。

下了電車佑也就立馬去換公交。

當下車的時候,已經是荒無人煙的深山之中。

佑也拿著一張只畫著一根線條的地圖:“往這個方向上去麼……”

他把東西收進雙肩包,拖著行李箱開始爬山。

山上空曠的教室裡,一個白髮少年戴著墨鏡往後仰著,長腿搭在前面的桌子上。

旁邊還有一個扎著丸子頭黑髮少年,叉著手坐著。

兩個人都很安靜。

他們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從日出的時候就一直等在這裡。如果不是時不時還會眨眨眼睛,幾乎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死了。

成了化石。

突然,白髮少年嘴角一勾。

“傑,他來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