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金銀臺。

乾皇臉上浮現了笑容,他落下一顆白子,悠悠道:“二先生,好像是朕贏了。”

“是嗎?”二先生臉色如常,落下一顆黑子。

乾皇眉頭皺了起來,盯著棋盤看了一會,抬眼看向二先生,“你確定要下在這裡?”

“不可以?”二先生眉梢輕挑。

乾皇提醒道:“下在這裡,這一整塊白棋,可都要讓朕吃掉了。”

二先生淡淡道:“怎麼?陛下以為我不會下棋?”

乾皇笑了笑,沒再多說,順勢落下一顆白子,直接吞掉了二先生一片黑子。

棋局形勢,變得徹底明朗,勝利的天平,似是已完全移向黑棋。

“二師兄要輸?”一直站在二先生身後、觀棋不語的唐家寶,眉頭微皺,自家二師兄,可從來都沒輸過。

“書院真會輸嗎?”李羨淵望向東方,眼眸深邃。

二先生淡定自若地落子。

棋局繼續。

相互對弈十三子,乾皇舉棋不定。

“居然,又活了。”

唐家寶眼睛發亮,臉上浮現傲然的笑容。

二師兄就是二師兄,怎麼會輸呢?

“置之死地而後生。”李羨淵若有所思。

古橋上。

李元化滿臉得意,譏弄地看著走來的楚休。

在楚休的手裡,有一隻華貴的鞋靴。

“先把這隻臭鞋子給孤脫下,再把孤的腳擦乾淨……”李元化毫不客氣地吩咐道,臉上譏諷之色越發濃郁。

“他不會的。”老闆娘、朱有容、左衝皆是在心中這般想道。

她們認識的楚休,可絕對不會摧眉折腰,去侍奉所謂的權貴!

楚休站到了李元化的身前,嗅到了一股酸澀的鞋臭味,眉頭不禁一皺。

“你的腳怎麼這麼臭?”楚休一臉嫌棄。

李元化原本就顯得紅腫的臉,瞬間漲紅,“孤的腳才不臭呢,臭的是這鞋。”

“哦。”楚休輕哦一聲,便屏住了呼吸。

隨後,暗罵一聲‘奸詐’,不得不再開口道:“你看你這鞋,它像不像一條凍魚?”

李元化臉色一僵。

啪!

楚休提著鞋尾,直接扇向了李元化的臉頰。

“放肆!”一直站在李元化身後的百鳥衛統領金鵬大怒,當即便欲出手。

唰!

一把長槍槍尖,抵住了金鵬的後頸。

“你什麼身份,也敢對楚公子不敬?”左衝冷冷道。

金鵬臉色大變,身子僵住不動。

“這是書院的考核,旁人膽敢參與,就是與書院為敵。”駝背老頭笑悠悠地道,縷縷驚人的氣勢,散發而出。

一眾百鳥衛面面相覷,誰都沒敢妄動。

楚休笑了。

“我一路走來,看到不少紈絝子弟在街道上橫行霸道。”楚休悠悠道,“但凡有考生含怒拔劍,那些紈絝子弟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全都轉身就溜。

吉王殿下,你很不一般,能夠端坐如山,我是很佩服的。”

說著,楚休又用鞋底,抽了吉王李元化一臉。

李元化眼睛赤紅一片,咬牙怒道:“孤怎麼動不了了?你給孤下毒了?”

“沒呀。”楚休一臉無辜,“是不是你太虛了?”

說著,又是一鞋底。

“孤……!”李元化滿臉猙獰,想說些狠話,發現竟發不出聲音了。

“混蛋!”李元化心裡瘋狂嘶吼。

“忍著點。”楚休一邊抽著鞋底,一邊悠悠道,“以後這件事肯定會流傳許久,要是你跪地求饒,那太影響你的形象了。

男人,就要鐵骨錚錚!”

啪!

啪!

啪!

李元化眼淚都痛出來了。

“書院的初試,不能跟人同行。兩人同行,難度會變成四倍,三人同行是八倍,四人同行自然是十六倍。”

說著,楚休瞥了眼駝背老頭,笑道,“我這有五個人,難度是三十二倍。

我就抽你三十二鞋底!”

楚休一向不說空話,說抽李元化三十二鞋底,就抽三十二鞋底。

一下沒多,也一下沒少!

抽完,他便走了。

古橋上,李元化已經暈了過去。

整張臉腫成了豬頭!

其實,相比於凍魚,鞋底還算溫和。

青石小道上。

“這一次,算是徹底得罪李元化了。”左衝無奈道。

“那就高歌猛進,一路向前!”

楚休淡笑,俊朗的面孔上,散發著含蓄的意氣風發。

左衝瞧了眼楚休,沒再多說什麼。

“你不進後山,就太可惜了。”駝背老頭呵笑道。

楚休微笑道:“我倒也想進後山,就是不知那位院長大人會不會收。”

駝背老頭意味深長地笑道:“只要你能一直高歌猛進,擊敗這次所有考生,自可進入後山。”

“我很期待。”楚休確實很期待。

原本,他來長安城,最大的目的,是希望那位院長大人能幫他解決寒毒的問題。

自從知道了唐家寶手拿凍魚,在李元化臉上狠狠地敲了一頓後,他對書院後山的好感,直線上升。

“王權一笑可不簡單。”左衝提醒道。

“這一次,最不簡單的可不是王權一笑。”駝背老頭笑眯眯地道。

“哦?”楚休眉梢輕挑,好奇地問道,“難道還有比王權一笑更厲害的?”

王權一笑,是曾經的扶搖榜榜首,單單這一點,就足以鎮住無數人。

更不要說,這人還是書院後山二先生的親侄子。

“有個姓陳的小子,自稱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第一。”駝背老頭微笑道。

“姓陳的小子?叫什麼?”楚休好奇。

駝背老頭悠悠道:“等你遇到了,自然會知道。”

楚休撇了撇嘴。

“老先生,不知前方可還有考驗?”老闆娘插了句嘴。

駝背老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眼楚休,問道:“小子,你可知初試考的是什麼?”

楚休沉吟片刻,吐出了兩個字:“氣節。”

一路上,他見到的,多是長安城裡的紈絝子弟在欺壓這次的考生。

每有考生拔劍,紈絝子弟們轉身便溜。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駝背老頭輕吟,讚歎道,“你這句話,說的真好啊。”

楚休詫異,“老先生知道這是我說的?”

這句詩詞,他只在左衝、李羨淵面前說過,是他給乾皇拉攏他的回話。

駝背老頭悠悠道:“不要小瞧書院。”

“我倒是沒小瞧書院,就是覺得這初試,未免也太簡單了些。”楚休聳了聳肩。

駝背老頭輕笑道:“長安城每條街道,都有書院的先生在觀察,很少有人能夠渾水摸魚。”

“這樣啊。”楚休懂了。

這是書院在收弟子,題目也是書院出的,讓誰透過,自然也是書院的先生們說的算。

就是有點…太雞賊了!

“我還以為對我的考驗,會千難萬難呢。”楚休嘖了一聲,有些意猶未盡。

“你覺得你搶了王權一笑的扶搖榜榜首,二先生就會特意針對你?”駝背老頭眉梢輕挑。

“沒。”楚休自是否認。

“你太小瞧二先生的肚量了。”駝背老頭笑意悠悠,道,“人家眼裡根本就沒有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楚休:“……”

朱雀大街。

古沉沙眉頭皺了起來。

前方,有一輛裝飾華貴的車輦。

坐在車輦上的,是一位熟人。

大乾大皇子,李元雄。

古沉沙、李元雄曾把酒言歡,兩人是朋友。

“你這次的考驗,是孤。”李元雄一手酒壺,一手兩個酒杯,自車輦走下,輕嘆道,“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什麼意思?”古沉沙皺眉問道。

李元雄走到古沉沙身前半丈處,聳了聳肩,“意思很簡單,你想要透過初試,就需要跟孤斷絕關係。

以後再見,你和孤便是敵人。”

古沉沙眉頭皺的更緊了,冷笑道:“我不信書院會進行這種考驗。”

“你一路走來,難道沒發現問題嗎?”李元雄看著古沉沙,說道,“此刻,孤的父皇正在金銀臺,陪書院二先生下棋。

這一次,不僅僅是書院的初試考核,同時還是大乾皇朝跟朱雀書院的一次爭鋒。

以長安城為棋盤,眾多考生為棋子。

你我皆在局中。”

“你們皇族跟書院的交鋒嗎?”古沉沙若有所悟,想了想,沉吟道:“我能換條路嗎?”

“呵呵~,你的性子好像變了。”李元雄呵笑,心裡泛起了幾分詫異。

古沉沙微笑道:“最近,我結識了幾個朋友,大概是被他們影響到了。”

“孤聽說了。”李元雄點頭,輕吟道,“敗在我手中之敵,從不會再被我視為對手,我給你們時間追趕,直至你們遙望不見。

孤很喜歡這段話,可惜,沒能跟說出這段話的那位喝上一杯。”

“他不會喜歡你的。”古沉沙暗道,抬眼看著李元雄,“我當你是朋友,你不該為難我。”

李元雄笑道:“這倒是孤的不是了。”

“你讓開,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古沉沙沉聲道,“你若不讓開,不管我有沒有加入朱雀書院,我們都不再是朋友了。

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李元雄沉默。

他確實懂。

“喂,你走不走?”

突然,古沉沙身後響起一道不耐煩的催促聲。

古沉沙皺眉,尚未回頭,身前便出現一道白色身影,擋在了他和李元雄之間。

“滾開。”李元雄冷冷道。

“找打!”

一聲輕哼響起。

在古沉沙驚愕的注視下,身前的白衣人,拿出了一根淡黃色的短棍。

下一刻,李元雄整個身子直接向著右側飛起。

古沉沙臉色大變。

“殿下!”車輦兩側的一眾護衛臉色也都變了。

一半護衛第一時間奔向大皇子李元雄,一半護衛圍向了白衣人和古沉沙。

白衣人回頭,看了眼古沉沙,下巴微微揚起,“小子,聽說前些天,你在天驕宴會上幹了一件大事,今天有沒有興趣,陪小爺也幹一件大事?”

“什麼事?”古沉沙不動聲色地問道。

眼前的白衣人,是一個極為俊美的少年郎,滿臉的桀驁笑容。

在他手裡,有一根淡黃色的短棍。

“那天,有人作了首詩,說什麼‘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白衣少年淡笑道,“今天,你跟著小爺,一日打盡滿城紈絝,如何?”

古沉沙眼皮微跳。

一日打盡滿城紈絝?

這是要把整個長安城都得罪個遍嗎?

“你確定你是要參加朱雀書院的會考?”古沉沙猶豫著問道。

“當然。”白衣少年下巴又揚了揚,“小爺不僅要參加朱雀書院的會考,還要一直第一。”

“你既然有如此信心,又何必找我同行?”古沉沙悶聲道。

白衣少年咧嘴一笑,“你要記住,當你想要做一件很風光的事情時,一定要找幾個見證人,這樣你的快樂會成倍增加。”

古沉沙一時沉默,心中無語的同時,又忍不住問道:“不知公子的名諱是?”

他很想知道,這麼張狂的少年,是哪家子弟?

“我啊。”

“我叫陳長生。”

“很快,這個名字,便會響徹十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