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匠夫婦滿面紅光,忙前忙後準備著飯菜,趙虎和妻子則站在方塵面前,低聲說著這些年在外頭的遭遇。

夫婦倆的小孩從開始的陌生到後面的習慣,如今已經在院外跑來跑去玩的不亦樂乎。

“進了幫派麼……為何多年來都沒有書信回來?”

方塵輕聲道。

趙虎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看著當年的師傅如今雙鬢已白,鼻頭忍不住微微一酸,低聲道:

“仇家太多,怕傳回書信引來仇家。”

方塵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還算謹慎,不過聽你的聲音,似乎是受了內傷?”

他聽出趙虎的氣息有些不暢。

“應該不礙事。”

趙虎低聲道。

他的妻子卻滿臉愁容,欲言又止,似乎想說點什麼又被趙虎用眼神壓了回去。

“吃飯了吃飯了。”

趙虎的孃親熱情的招呼。

小家小戶沒什麼規矩,大家都在一張圓桌上吃飯,不過加上兩個小娃娃桌子就顯得小了些。

方塵端起飯碗蹲在門前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趙鐵匠父子見狀也端著飯碗跟方塵蹲在一起。

趙虎的妻子有些不知所措,趙虎孃親卻是笑了笑,道:

“他們一直都是如此,你以後就習慣了,別管他們,咱們吃咱們的,這個雞腿給你。”

“嗯,謝謝娘。”

趙虎妻子輕輕點頭。

趙虎的孃親又給兄妹倆夾了一些肉菜,兩小孩也很懂禮貌:

“謝謝奶奶。”

趙虎的孃親眼睛笑的眯成月牙連連點頭,雖然趙虎多年沒有回來,但這次不僅帶回了妻子還帶回了孫子孫女,著實是一件喜事。

“師尊,老爺子走了嗎?”

趙虎突然看向有些清冷的院子。

“走了八年了。”

方塵輕輕點頭。

“老爺子也到了歲數,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

趙鐵匠笑道。

趙虎目光有些沒落:“若是能夠不死……就好了……”

“你說什麼?”

趙鐵匠似乎沒聽清。

趙虎連忙搖搖頭,隨後突然面色一紅,開始猛烈咳嗽起來,咳著咳著,一口鮮血哇的一下吐在了碗裡。

趙鐵匠看見這一幕面色慘白,方塵低聲吩咐道:

“去抓點治內傷的藥回來。”

“好!”

趙鐵匠放下碗筷起身便走。

趙虎的孃親和妻子紛紛上前攙扶著他到椅子上坐下。

“爹,您沒事吧?”

兩個小孩眼中都是憂色。

雖然他們年歲不大,可也懂得許多。

“沒事沒事。”

趙虎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臉上擠出一抹強笑,隨後突然看向方塵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師尊,請您收下石兒和玉兒。”

“起來吧,如果他們願意習武,我會教他們。”

方塵輕輕嘆了口氣。

趙虎的孃親突然低聲道:“習武有什麼好,虎兒你習武就離開家這麼多年沒有音信,回來身子還帶著傷,怎麼還能讓石兒跟玉兒習武……”

趙虎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娘,入了此道,便身不由己了,若是他們不通武藝,只怕日後更有危險……”

方塵心下了然,趙虎這次得罪的人不得了,所以他才這般迫切希望趙石和趙玉也能拜在他門下習武。

趙鐵匠很快便抓了幾幅傷藥回來,趙虎吃了以後臉色頓時有所好轉。

眾人心中也就鬆了口氣。

可一個月後,方塵才剛剛早起晨練,便聽見趙鐵匠那邊傳來慟哭之聲。

無數鄰里圍在趙家門前不遠處指指點點,曾經說希望自家兒子也去習武去闖蕩的人,如今卻跟自家子侄告誡說幸好沒讓他們去練武。

不然得罪了大人物,就是如趙虎一般的下場。

“諸位,虎兒七日後出殯,這幾日還請諸位上門飲一杯水酒,一起送送虎兒。”

趙鐵匠失魂落魄的走出來,衝眾人抱拳作揖。

眾人連聲安慰,只說一定會一起送送趙虎。

“趙老哥,節哀,不管如何……虎兒也算是留了後,你們夫妻倆若是撐不住,他們孤兒寡母的怎麼過活。”

方塵緩緩來到趙鐵匠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鐵匠望向不遠處的孫子孫女,目光中似乎多了一絲名為希望的亮光。

七日後,一大群人跟著出殯的隊伍一起送趙虎最後一程。

就在經過石川縣最熱鬧的街道時,對面遠遠走來一群身著黑衣勁服的人。

這群人身上的兵器十分顯眼,步伐穩健,眉宇間透著一絲煞氣。

兩支隊伍就這般在街道遇上。

為首者目光突然落在趙虎遺孀身上,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我認得你。”

眾人頓時愣住了。

趙鐵匠緩緩上前一步,疑惑道:“閣下是……”

對方沒有理他,而是望向棺材,淡笑道:“裡面躺的是趙虎吧?中了我摧心掌還能撐住回到這裡,也算是了不起了。”

眾人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送葬隊伍本就是普通百姓,聽到對方這麼說,立馬明白這是趙虎的仇家找上門了!

遠處的茶樓,步輕塵正帶著妻兒一起飲茶,步輕語如今也嫁了出去,小孩也有五六歲模樣了,和其夫婿坐在步輕塵對面。

外面的動靜他們早早就看見了,趙鐵匠也書信他們希望他們一起送趙虎一程,但被步輕塵推諉拒絕。

如今他們是石川縣的大人物,官老爺面前的紅人,去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趙虎?這不是亂了輩份麼。

“夫君,聽說你們剛來這裡的時候,和那群人住在一起?他們似乎得罪了大人物。”

步輕塵的妻子看著窗外的熱鬧,輕笑道。

“嗯,這群人氣勢不凡,應該來頭不小,趙鐵匠的兒子闖蕩江湖就闖蕩江湖,也不懂得進退,得罪了這種人也難怪會英年早逝。”

步輕塵點點頭。

“哥,姬兄也在隊伍裡。”

步輕語突然道。

“一個瞎子還湊什麼熱鬧,雖然身手是有一點,可畢竟看不見東西,好好待在院子裡養著身體不好麼。”

步輕塵皺眉道。

“哥,他這些年幫你培養了不少好手,咱們是不是出面調解調解?”

步輕語道。

“等等吧,現在出面不是時候。”

步輕塵嘴角微微上揚,“不管這群人是什麼來頭,既然來了石川縣,是虎也得臥著。”

另一邊,趙鐵匠聽到對方的話,雙眼頓時變得血紅無比,毫不猶豫的衝向對方。

砰!

對方只是輕輕一腳,就把趙鐵匠踢飛丈許遠,差點砸翻了棺材。

送葬隊伍看見這架勢立馬一鬨而散,只留下寥寥幾道身影。

“爺爺!”

趙石趙玉瞧見趙鐵匠被踢翻在地,連忙衝了上來。

“頭,斬草要除根。”

一名黑衣人輕聲道。

為首者點點頭,目光落在兩小身上,嘴角微微上揚,一步步朝他們走去。

方塵緩緩走到趙鐵匠身旁,摸了摸他的脈搏,便示意兩小退到一旁,又衝趙鐵匠的妻子叮囑道:

“嫂子,等下回去給趙老哥熬一副傷藥喝。”

趙鐵匠的妻子這才從驚恐裡回過神,連忙點點頭,同時把兩小攬入懷中。

為首之人瞧見方塵後,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木棍,突然笑道:

“我聽說趙虎的師傅,是一個瞎子,不會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