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3.返航

顧允辦事效率向來雷厲風行。

這個週末還沒過完，他便帶著程盈盈提前結束了海外之旅，十四個小時的飛行後，抵達京城轉機。

“快起飛了，等下轉機回去。”

溫桔的手機亮起光芒，是戀人發來的訊息。

後面還加了一個座標，首都國際機場。

“十一點落地？”

溫桔秒回。

從京城到江城大概需要兩個半小時左右，經常出差的人只需要開啟航旅縱橫就能查到。

“差不多吧。”

“那我去天河機場接你！”

“不用不用，你在家等我就好，公司派了車。”

溫桔也沒堅持，放下微微發熱的手機，怔怔地望著微信頁面上的對話出神。

人家都說，只有熱戀中的人才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對方想到心癢癢。

按道理和顧允也在一起這麼久了，異地的時候並不少，為什麼短短一個多星期沒見，自己對他的思念之情一點都沒有隨著時光消減？

溫桔很難理解。

也許在物理上，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費希納定律方向上的問題，在經濟學上叫做邊際效應遞減。

從小到大一向成績不錯的溫桔，從來不會對這些問題犯怵，但到自己身上，這些定律怎麼就都不管用了呢？

溫桔想了半天，實在是想不出來，所以她乾脆不去想了，順其自然。

可能自己天生就是戀愛腦吧

少女抬起頭，望向客廳牆壁中間掛著的石英鐘，再過三個多小時顧允就能到家。

當務之急是，該去洗澡了。

溫桔盤起膝蓋，把兩隻腳上的短襪都扯下來，順手打成一個結，抬起手略微瞄準了一下，手腕發力，輕輕一投。

襪子正中收納桶靶心。

耶！

好運！

自娛自樂的少女嘴角重新掛上一抹微笑，踩上拖鞋，提起收納桶走進浴室。

今早去美容院剛剛做過頭髮護理，晚上自然沒有必要再洗了。

她用髮帶把長長的棕色秀髮纏在腦後，紮了一個糰子髻，像芭蕾舞演員那樣露出修長的脖頸，再側一點頭套進浴帽。

睡裙被掛在一邊，溫桔輕輕掀開浴室窗子的一角，讓身體的每個細胞擁抱五月的風。

最後踏進浴缸，先把兩隻腳都泡在水裡，溫桔俯下身去，慢慢地揉搓按摩。

從膝蓋往下逐漸捏到腳尖，再從足尖繞一圈到腳後跟，她的腳背和腳趾一直白皙柔軟，有規律地按摩是不可或缺的秘訣。

以前沒有遠赴外省上學，在家和媽媽一起住的時候，遲江蘭經常坐在溫桔的面前，一邊幫她捏腳，一邊聊天。

媽媽的手指纖長，很有力度也很有技巧，從足底往上一點一點地按到小腿，幫助她活動韌帶和放鬆肌肉，直到少女的腳被熱水泡得通紅。

媽媽總是說，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全方位無死角的漂亮，才能更好地生存在這個世界。

一直像孔雀一樣漂漂亮亮，才會有人愛。

從氤氳中踏出浴室，香香軟軟的溫桔塗過身體乳，百無聊賴，向後仰倒在床上發呆。

時間還早，她抓起床頭的精緻小檯燈，這是賀璇逛街時覺得好看，買來送給她的小禮物。

只有漂亮才會有人愛嗎？

如果沒那麼漂亮呢？

顧允身邊那麼多女孩子，同事也好，下屬也好，曖昧物件也好.

單單從顏值方面評判的話，溫桔一向沒服過任何對手。

但.很明顯，顧允對其他紅粉知己也不錯，似乎並沒有因為她驚人的美麗，有哪些毫不講理的偏愛。

她開啟臺燈，閉上眼睛，微弱的燈光透過眼皮進入瞳孔，落在視網膜上。

溫桔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團暗紅色的圓。

她知道那是燈光透過血管的顏色，睜開眼睛，明亮的led燈光刺入雙眼。

溫桔下意識地眯起眼睛，暗紅色的圓變成了白色光圈。

再閉上眼睛，燈光在視網膜上視覺暫留，光圈還在，只是逐漸消散，她又再睜開眼睛，燈光又直射入瞳孔。

溫桔反反覆覆地睜眼閉眼，映在視網膜底暗紅色的圓邊緣逐漸清晰，它在少女的眼前滾動閃爍，最後從黑暗的背景中跳脫出來，變成一隻紅色的眼球。

溫桔猛地睜開眼睛，摸了摸額頭。

額頭上有點汗，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洗過澡，熱出來的。

溫桔默默地想，慢悠悠地抬起手，關掉檯燈開關。

回憶起自己中學時代以來的經歷，表白牆上經常會看到這樣的留言：今天看到某個女生/男生長得好好看，一下就心動了，但沒好意思要聯絡方式，始終念念不忘，可以幫我撈一撈嗎？

諸如此類大膽直接的表達好感的方式，在校園裡早已屢見不鮮。

而她從小到大都被媽媽教育著，一個人好不好看似乎決定了一個人值不值得被愛。

難道被愛的前提，一定是好看嗎？

那究竟怎樣才算好看？到底多好看才叫好看？

直到她無意間看見賀璇的日記，溫桔才意識到，明明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魅力。

顏值只是開始，單憑這張牌，遠遠到達不了親密關係的盡頭。

百花各有百花香，不用長成玫瑰的模樣，可以是茉莉可以是雛菊，可以是無名小花，可以是千千萬萬。

不用為了迎合世俗的標準改變自己，只有做好自己，持續努力才會吸引對方。

被愛一定要有前提嗎？

如果一定要有，那就是先好好愛自己。

真正的愛是要用心去感受的。

愛是經營，是恆久，是雙方都願意為彼此的靈魂買單，它並沒有太多的條條框框。

手機再度亮起，是顧允發來安全落地的訊息。

“寶寶我到機場啦！洗白白等我哦~”

恍惚間，溫桔的目光掃過床頭櫃，閨蜜幾天前的建議猶在耳邊。

這這這，家裡好像沒有計生用品了啊

怎麼辦？

他會發現嗎？

會主動開口提出去買嗎？

少女默默地想。

如果和顧允生了寶寶，那麼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當媽媽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呢？

那個喜歡逛街、熱愛穿搭、每天漂漂亮亮但還會認真工作的溫桔還會存在嗎？

自己所經歷的一切，自己享受的平穩生活狀態，會在瞬間消失嗎？

躺在這裡的，會變成另外一種模樣的溫桔嗎？

咚咚咚。

門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