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江如鳴見到齊鶴的時候,其實不太敢跟他說話。

他看上去就是那種不好搭話的帥哥,看她的眼神輕飄飄的,一瞟就略過去了。

他當時隨口不正經地說“謝謝學姐學姐辛苦了”,但實際上並沒有真的怎麼看她,而是轉頭就跟身邊的朋友笑著聊天。

典型的那種禮貌到位,愛開玩笑,但是其實很難真的去跟他認識或交朋友的人。

江如鳴是典型的內向型人格,從小到大交的任何朋友都是別人主動靠近她,才認識彼此的。

她一般不喜歡社交,除非對方也是跟她一樣的社恐同類,要麼就得是何燕然那種天生富有能量的熱情小太陽。

而像齊鶴這種外熱內冷的,是她最怕遇見的型別。

所以她當時尷尬地連連擺手說“應該的應該的”,沒幾秒鐘就快速溜走了。

而現在,看著齊鶴半蹲在自己面前,仰著臉笑得比晨光還燦爛的樣子,江如鳴恍惚間有點不太敢相信。

她的反應很拘謹,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呃……你,很棒。”

說完,她就閉上了嘴。

齊鶴卻是很不滿意的樣子,撒嬌道:“啊……不行不行,姐姐要誇我帥嘛……”

他似乎太興奮了,直接把胳膊搭在了江如鳴的座位旁邊。他沒注意,但江如鳴對此很敏感,侷促地向旁邊挪了挪。

齊鶴沒仔細注意她的動作,只是期待地看著她,笑起來的時候牙齒整齊潔白,露出兩隻尖尖的虎牙。

江如鳴想著她還要醒過來呢,最好順著齊鶴來。她告訴自己,只要把齊鶴當成沒有臉的大白菜就好了,他只是扮演自己“男朋友”的角色而已,只要把這一切當成是在演戲……

思及此處,她有點彆扭地開口道:“嗯……帥的。”

齊鶴順手熟練地牽住了她的手。他的動作自然而然,但江如鳴卻僵硬地不得了,因為手上陌生的觸感而渾身不對勁。

“姐姐耍賴,你要說‘齊鶴好帥,我最愛齊鶴了,別人都比不了’。”

他故意學江如鳴的口氣,捏細了嗓音說話,惹得江如鳴短暫地忘了不適應,皺著眉頭錘了他肩膀一下。

“我才不是……這麼說話的!”

被打了一下,齊鶴卻笑得更開心了。他的手掌很大,可以完全將江如鳴的手包在手心裡,還一下一下捏她的手指玩。

“一會兒比完賽咱們出去吃飯唄?小吃街新開了家粵菜館,我朋友吃了說特好吃,我們去試試?”

江如鳴心想那會兒她最好是已經從夢裡醒過來了。

但在嘴上,她只是好奇地問道:“你們比完賽不是要一起出去吃飯嗎?”

何燕然就是因為這個放了她鴿子。

齊鶴道:“那有什麼好去的?沒意思。我想跟姐姐單獨出去玩,好不好嘛?”

反正江如鳴怎麼也等不到那會兒,因此她沒多想就隨口道:“行。”

另一邊,齊鶴的隊友走了過來,故意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嚇了一跳,笑罵著站起來回擊了隊友一拳。

隊友打趣道:“你小子今天真猛啊,不愧是鳴姐在場,比興奮劑還好使。”

忽然被提到的江如鳴無措地抬頭,看了看那個隊友又看了看齊鶴。

齊鶴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得意道:“那是,我姐就是鞭子,抽我一鞭我能半夜爬起來扛著牛耕二畝地。”

他騷得讓那個隊友都看不下去了,捂著臉道:“鳴姐,管管吧,再不管我們天天遭他荼毒得眼睛耳朵都要廢了。”

齊鶴笑得開心。江如鳴面對不熟悉的人的玩笑,表現得非常侷促,只是點點頭道:“……好的,會的。”

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個客服。

齊鶴在那一瞬間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緊張,有點疑惑地看過來,但最終沒說什麼,只是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心。

他的動作充滿了親暱,手指上帶著一點薄繭,摩挲江如鳴手心的時候觸感很明顯。

江如鳴忍耐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抽出自己的手。

就算再怎麼暗示自己,此刻的齊鶴對她來說也只是一個不太熟的人,甚至還因為現實與夢境的反差讓她覺得有點彆扭。

她實在是不習慣他的接觸。

齊鶴表情凝滯了一下,手掌再次去尋江如鳴的手,但被江如鳴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齊鶴看過去,只能看到她迴避的側臉。

等到那個隊友走開了,齊鶴才道:“姐姐?”

他喚了一聲,江如鳴看了他一眼,又飛速移開,問道:“嗯,怎麼了?”

齊鶴皺眉問道:“姐姐你躲我幹嘛?”

江如鳴眼珠子轉了轉,裝作不懂道:“啊?沒躲啊。”

齊鶴:“你躲了。”

江如鳴也不知道怎麼辯解,只好閉上了嘴巴。

齊鶴問她:“姐姐不高興了嗎?為什麼?因為我剛才跟陳河說的話?”

他只能憑藉江如鳴躲避他的時機進行猜測。

“是不是我說的話讓你不舒服了?我……我那是開玩笑的,你知道我,我說話都沒個把門的。我沒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真的。”

他解釋了一大通,但江如鳴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躲他的,因此不知道怎麼回答。

齊鶴見她不說話,心下有點慌。

他重又蹲下來,看著她道:“姐姐,你別不說話啊……你每次這樣我都特別害怕,你不舒服了不開心了就要跟我說嘛,我給你出氣都好,就是別這樣不跟我說話。”

他似乎真的很著急。江如鳴沒想到她隨手一個動作就讓他反應這麼大,心下有點不知所措。

她只好伸出一隻手,道:“我沒有……那我現在讓你牽嘛。”

齊鶴看了一眼,卻沒有被安慰到。

他沒有去牽江如鳴的手,而是緩緩站起來,道:“姐姐暫時不想碰我,那我就離姐姐遠點。等姐姐消氣了願意跟我說為什麼生我氣了,我再牽姐姐的手。”

江如鳴眨巴著眼睛看著他,有種自己不小心把小孩惹哭了的無措。

下半場的比賽又要開始了。齊鶴準備上場前對江如鳴道:“我先去比賽了,等比完再跟姐姐說。”

江如鳴愣了一下才忽然拽住了齊鶴的袖子。

“你……”

齊鶴轉過頭來看著她。

江如鳴忽然想起來,扭頭將那瓶水遞給他。

“你喝水。”

齊鶴看了眼那瓶水,沒有接過去。他搖搖頭,“不了,我要去比賽了。”

見江如鳴仍然呆呆地舉著那瓶水,齊鶴語氣柔和了些,彎腰對坐著的江如鳴道:“一會兒比完賽我再喝好不好?”

他已經來不及了,轉身就要回賽場上。

江如鳴想要喊他,但是下半場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回到了場地中央,側頭看了江如鳴一眼。

哨響,比賽又開始了。

江如鳴手中的水並沒有送出去。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水瓶,又抬頭看了看不遠處正在打球的齊鶴,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下半場的比賽,計算機系本來贏面很大——前半場他們累積了太多優勢。

但出乎意料地是,齊鶴有好幾個球都打得太急躁,想要投三分卻都沒有投中。

江如鳴看到齊鶴在比賽間隙盯著自己的鞋尖發呆了兩秒。

相反,金融系似乎重新調整了一下戰術和心態,球打得非常穩,幾個二分球就迅速將比分追了回來。

計算機系隊員情緒越來越浮躁,勉強追回一個二分球,整場比賽就結束了。

這一次,比賽打得格外膠著,金融系在大比分落後的情況下追上來,弄得計算機系的人情緒格外低迷不振。

江如鳴看著齊鶴站在賽場上看比分牌看了好久,胸前微微喘息著。

江如鳴坐在場邊,看著他的側影,忽然有點想要過去跟他說點什麼。

但她只來得及猶豫著站起來,眼前的一切就都再次模糊著離她遠去了。

幾秒之後,江如鳴睜開眼,眼前是晨光燦爛的籃球場,耳邊是人聲嘈雜的觀眾席。

她沒能成功醒過來,而是再次回到了夢境一開始。

江如鳴這次幾乎都沒有太多的意外。她站起來,手中握著那瓶沒有開封的水,神色有些關切地看著場上的比賽。

齊鶴穿著白色的球衣,身形矯健,正在接過隊友傳給他的球。

江如鳴看著眼前這道身影,莫名忽然想到了剛才,上次夢境中,齊鶴呆呆地站在場上側頭看比分牌的樣子。

她記得白天的時候,計算機系稍稍落後金融系一分,最後輸掉了比賽,齊鶴當時是所有人中最失落的,用毛巾蒙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而剛才,齊鶴半場比賽佔大優勢朝她邀功時,笑得十分得意,眼睛亮極了。如果他有尾巴,江如鳴相信一定早就翹得高高的來回亂晃了。

她跟齊鶴不熟,但,見到別人不稱意的樣子,她到底還是不太舒服的。

江如鳴想了想,最終還是坐了回去,一邊攥著身子底下的外套邊,一邊等齊鶴打完上半場的比賽。

上半場的比賽雙方發揮都很正常,金融系按照白天一模一樣的比分暫時落後計算機系兩分。

裁判哨子一響,雙方運動員就瞬間暫時結束了緊張的對抗狀態。

江如鳴一下子就跟場上的齊鶴對上了視線。齊鶴頓了一秒,立即越過所有人朝她的方向跑過來。

江如鳴站起來,在齊鶴跑到跟前還沒張口的時候就先主動開口道:“你打得很好。”

說完她又想了想,抿抿嘴又加道:“……很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