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嫡姐的生辰宴上,我又見到了沈承昭。

姜嫣生得國色天香,是洛陽城九億少男的夢,沈承昭也不例外。

聽說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開始就暗戀姜嫣了,直到姜嫣另嫁了人,他當上了太子,卻依舊魂牽夢縈。

只見姜嫣以平陽郡主的身份為來賓撫琴道謝,水榭中,美人身姿纖纖,一弦一音極盡風華。

沈承昭便在不遠處的席坐上呆呆地揚著嘴角觀望,目不轉睛,像是痴了。

但沈承昭從來都不對我笑。

好在他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我也不稀罕。

可四周的貴女們見狀便又開始嘴碎了:“都說平陽郡主和殿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看來果真如此。”

“那可不,嫣姐姐自小就與皇兄青梅竹馬,要不是前年被欽天監的預言臨時插了一腳,太子妃之位哪還輪得到她一個賤奴生的雜種。”

說這句話的正是沈承昭的親妹子,可我才不管她是個多麼受寵的公主,只要讓我聽著不痛快了,我就要發作。於是一邊微笑著說:“五公主早上這是吃了什麼,嘴巴這麼臭。”一邊就在她挑釁的眼神中款款走上前去,這位含著金湯勺出生的金枝玉葉哪是我的對手,沒一下就被我撂倒在地。

沈承歡在眾人面前出了醜,急得伸手就來扯我的頭髮:“你竟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難道還要挑日子?”

我更來勁了,撩起袖子,不顧旁人們阻攔也要與她扭打成一團。

過程十分激烈,以至於事發才不到短短几秒鐘,我便不慎和沈承歡雙雙跌入池中。

高臺上一片驚呼,但我知道,他們不僅是震驚我和沈承歡的慘狀,更是沒想到離這頭最近的姜大小姐會二話不說地就跳入水中救人。

旱鴨子沈承歡很快被撈上來了,我本沒多大事,打算自己慢悠悠遊回岸上,卻見姜嫣沒有要上岸的意思,反而朝我靠近,像是要來拉我一把。

我不明白她的“好意”,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被姜嫣使勁向下拽去。

姜嫣的力氣本沒我大,可礙於水下的阻力,我一時半會竟也沒法脫身。她不知為何開始莫名其妙地推搡起我來,混亂的場面在外看來,活生生還真像是我硬要拖住她不讓其上岸。

姜嫣一邊掙扎著呼喊:“咳咳……妹妹,你這是做什麼?我知道平時你對我有諸多怨恨,但是不能拉我一起死呀!”

來了來了,賊喊捉賊又來了,每次陷害我都不帶換臺詞的。

這我能忍?我當然是直接把她的腦袋拼命往水裡摁啊!

“快來人啊,平陽郡主為了救太子妃,快不行了!”

狗血見的,終於輪到沈承昭雖遲但到。

就算差點和姜嫣同歸於盡,我也要罵沈承昭一句腦子是不是有點毛病,這麼多宮人都是擺設,非要一個人衝進來,精彩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不過這個美當然不是我,而是姜嫣。

姜嫣倒在沈承昭的懷中氣若游絲。

沈承昭滿臉心疼的看了眼姜嫣,然後冷冷地轉眸瞪著我。

在我面前他的臉色好像永遠都很臭。

“姜桃!”

他怒吼了一聲,嚇得我耳膜一顫。

“我把你帶出來赴宴,不是讓你來丟人現眼的。”

我嗆著水,不依不饒:“沈承昭,你與其在這嫌我丟人,還是先管好你的妹妹吧,別讓她小小年紀什麼話都學著說。下次再讓我聽見,可不只是被揍一頓這麼簡單了。”

從小我臉皮就厚,怎麼罵我都可以,但唯獨不可以罵我的阿孃是下賤奴僕。

聽罷,沈承歡在眾貴女的圍繞中不怒反笑,忽地“哎呀”了一聲,急切地跑到姜嫣身邊扶住她:“皇兄你看,嫣姐姐受了好重的傷!”

我亦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明明暈過去了的姜嫣不知何時悄悄露出了一截手腕,雪白肌膚上赫然是一道刺目的傷口,想必是在掙扎的過程中被水草劃傷的。

沈承昭注意到後,表情也變得越來越難看,恨不得要把我生吞活剝:“郡主心地善良,好心救你,你卻恩將仇報,甚至還想拖累人家!姜桃,你究竟居心何在?”

頓時氣氛低沉得幾近可怖,識趣的賓客早已散去。

洛陽城內誰人不知,平陽郡主才是太子殿下的白月光和心頭肉。

剛剛發生的事又恰巧應證了這一切:太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率先救上了姜大姑娘,渾然不顧同樣落水了的太子妃。

在心中默數三下,我直勾勾凝視著沈承昭的眼睛,裝腔作勢、異口同聲地道出:“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這句話已經被沈承昭說了無數次,也不知道他整天究竟在失望個什麼東西。

他愣了一愣,反諷地笑了,止不住重複說好。

“犯了錯還絲毫不知悔改,不愧是你,姜二小姐。是我忘了,你本就是這樣一個頑劣不堪的女人。”

我幸災樂禍:“再頑劣不堪也是你父皇選的,你怎麼不去他們面前吠呢,不會是不敢吧。”

沈承昭的一張小白臉被氣得紫青,像戲臺上的丑角。

我一下子就開心了。

嫁給沈承昭兩年,我們沒有一天是不在吵架的,今天亦然。

只是今天還涉及到了他的摯愛,因此他比平時看起來還要更生氣,撂下一堆狠話,讓我罰跪在姜嫣落水的池臺前,還警告附近當差的宮人不許幫我,否則通通趕出宮去。

動不動就跪的日子我早就習慣了。幸好這次也隨身攜帶了我的秘密護膝,跪三四個時辰不在話下……可沈承昭卻冷不丁出手,快速往我兜裡一抽。

沒收了我的作案工具,他心情看起來好點了:“休想偷懶耍滑。”

然後迎著我氣急敗壞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最心愛的姑娘,邁開步子走了,走得大步流星。

我跪在原地,兀自揉了揉腫脹的小腿。

在水底的時候我便也受了傷,只是御醫們一骨碌地湧向長姐噓寒問暖,沒有人會在意我。

他們只聽沈承昭的。

沈承昭討厭我。

“要不是得奉天命,為國運著想,誰會願意娶你。”

可從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