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隆基開口就給了官升三級的“獎勵”後,王鎮頓時調整了態度,旗幟鮮明地站在李隆基這一邊說話。

以後是以後,不妨礙自己現在找機會再從李隆基身上撬好處,而且,自己這次入宮也還有其他的一些目的,這時候更該提前給李隆基留下一些印象分,方便後續走人情。

“定同啊,孤與你以前也算是把酒言歡的兄弟,今夜務必努力,莫要讓孤失望。”

“末將明白。”

這是李隆基給出了一個頗為鄭重的許諾,王鎮應下了。

在此之前,哪怕李隆基已經與萬騎內部不少軍官往來的極為親密,但其中大部分人依舊只是投機者,如果今夜不順利的話,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也都肯定會倒戈。

三更天的時候,不少士卒手裡的火把都已經換了兩根,此刻也是人最容易疲倦睡著的時候,然而隨著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王鎮霍然抬頭,看見一小隊騎兵縱馬衝入人群,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停下來,幾名騎兵翻身下馬,高聲道:“宮門已破!”

李隆基默默地站起身,在王鎮面前攤開手臂,道:

“定同,為孤披甲。”

......

玄武門開啟了,“叛軍”進軍的路線很簡單,分成幾路,分別去誅殺韋后和安樂公主等主要人員。

鍾紹京率領二百多匠人先行,開啟了玄武門,隨即,王鎮和另外幾名萬騎軍官帶著大量禁軍踏入宮中,李隆基翻身上馬,收斂心神,漠然看著黑壓壓計程車卒湧入宮內。

“左營出身的跟我走!”王鎮吼道。

夜風吹來,他身上的血跡早已乾透,只是偶爾散發出一陣異味,但兩側士卒沒人嫌棄,等真正踏入宮門後,士卒們看向王鎮的神情已然變化。

叛軍主要兵力分成三路,葛福順和李仙鳧各自率軍奪取一處宮門後,臨淄王李隆基親自率領一路進入玄武門,除此之外,鍾紹京、薛崇簡等人都帶著一部分兵力直奔目標而去。

而王鎮和手下這點兵馬的目標則是......

“果毅都尉王鎮聽令,速速進軍,拿下肅章門!”

“喏!”

王鎮招呼一聲,身後隊伍裡分出五十多甲士跟在他身後,倒也不是說李隆基到這時候還捨不得增派兵力,實際上當叛軍入宮時,宮中各處都迅速陷入了混亂之中。

肅章門在掖庭宮東面。

掖庭宮裡面就是宮中婦女和其餘宦官內侍居住的地方,閒雜人等很多,沿途各處侍衛禁軍在聽到殺聲時,大多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猶豫片刻後,或多或少都加入到王鎮的隊伍中。

先是過凌煙閣,繞過三清殿,沿途路過佛光寺,在裡面“修行”的尼姑們被忽然出現在這兒的兵馬嚇得瑟瑟發抖,王鎮站在門口張望了一下,隨即帶人繼續往前。

偌大皇城,倒像是城中之城,什麼都有。

掖庭宮西面還有公主殿以及一些住著貴人女眷的地方。

這趟看似是美差,其實未必,王鎮可是記得,歷史上這段事件內,僅有幾個在宮內被殺的韋氏一黨,似乎全都是在肅章門和掖庭宮以東的地方被殺。

那就意味著,這一帶附近大機率會有成建制抵抗的兵力。

王鎮跑的有些累了,畢竟身上還穿著一層厚實的甲冑,跑了這麼遠的路,旁邊跟隨的禁軍士卒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匹馬,從隊伍後面一路牽到隊伍前面,諂媚道:“校尉,您的馬。”

“......嗯。”

王鎮翻身上馬,還是讚許的看了一眼那名兵卒,問道:“叫什麼名字?”

“小人名叫陳年。”

王鎮微微頷首,也沒立刻說什麼好處,只是淡淡道:“跟緊了。”

宮中還有萬餘名負責在太極殿宿衛先帝靈柩的南衙禁軍,等聽說叛軍已經從玄武門攻入宮中後,這些禁軍大部分人都立刻呼應叛軍,王鎮沿途所過之處,幾乎都能看見倒戈的南衙禁軍。

其中,甚至還有一名鎮將。

不過那人倒是還拿捏著架子,覺得自個在南衙裡面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可能聽眼前這個小小的果毅校尉吩咐?

“本將自領部曲奪取宮門,還請校尉自便。”

他冷哼一聲,隨即調轉馬頭準備離開。

王鎮策馬而立,微微停住腳步,高聲道:“我奉王命入宮清剿賊軍,本校尉就是大王的顏面,汝究竟是小覷臨淄王,還是阿附韋氏一黨?”

鎮將:“......”

片刻後,他只得策馬轉身,極為憋屈地帶著自己手下的部曲加入到王鎮的隊伍中去。

......

“亂了,亂了!”

宮室內,在聽完彙報後,一個模樣白淨俊秀的男人慌忙站起身,同時把懷裡的宮女猛然推開,衝出去高聲道:“宿衛禁軍何在,速速出來平賊!”

喊聲驚動了各處,路過的一些宮女和宦官都停下腳步,他們的訊息可沒有武延秀這麼靈通,因為皇城太大,不少人這時候才知道叛軍入宮的訊息,頓時亂作一團。

武延秀的妻子就是韋后女兒安樂公主,再加上本身姓武,在宮中和朝中地位很高。

在他一陣高喊後,身邊還是勉強聚集了數十名兵卒,武延秀一看身邊就這點兵馬,哪敢再去直接跟叛軍硬碰硬,他抓住一個路過的小太監,厲聲道:“叛賊到了何處?”

他甚至不敢再去把自己的妻子安樂公主也帶出皇城,一切事發突然,叛軍入宮的時候韋氏諸人才慢慢反應過來,武延秀見到處都是人在尖叫逃跑,不得不臨時安撫了一會兒,又勉強說動幾十名宦官和宮女拿起武器團在他身邊。

就在著急忙亂的時候,一名宮中女官小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武延秀猶豫一下,隨即一口答應下來。

沒過片刻,一名年稍長的女官領著幾個宮女小跑走過來,邊走邊喊道:“武郎!”

武延秀聽了頭皮一陣發麻。

他妻子是安樂公主,以後者的性子斷然不可能容許他再養妾室,武延秀近來又分明鎮守宮禁,天天都看著成群的年輕宮女經過面前,時間一長哪裡忍得住?

但年輕宮女口風不嚴,於是他便勾搭了宮中的一名女官。

尚宮女官賀婁氏看著自己的情郎,急切道:“武郎,賊軍已近,咱們趕緊逃出去吧!”

“......”

武延秀深吸一口氣,周圍禁軍和宮人聽到賀婁氏對他的稱呼,當即瞭然兩人是什麼關係。

武延秀這時候已經心亂如麻,忽然道:“我在殿外還佈置了一隊將士,你且領著這些人把守此處,我去把那些將士召來,只要咱們在這等到天明,宮禁一開,城外府兵盡入,賊軍一個都跑不了!”

“好,你快去快回。”

賀婁氏不疑有他,這時候她也顧不上其他的,只能在這個男人身上才能找到一點安全感。

武延秀領著兩名隨從離開宮門後,看樣子竟是不打算回去,一名隨從不解道:“您剛才不是對那婦人說,過會帶人回去麼?”

“蠢材!”

武延秀心裡憋著火,聞言當即怒道:“讓她帶人斷後,我才能有時間逃出宮去,誰知道賊軍究竟有多少,誰腦子壞了真要跟他們碰上?”

咻!

在他打算加快腳步開溜的時候,一支箭矢從夜色裡驀地竄出,插在他腳邊,箭羽兀自微微顫動。

武延秀眼皮狂跳,在他目光所及之處,無數火把亮起,大量的禁軍士卒出現,顯然是在這兒等了很長時間。

王鎮示意身旁的幾個弓箭手放下弓,開口喊道:

“勞駕問一句,上官婕妤的住所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