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牧皺眉,覺得她婦人之仁,“他們可是劫匪。”

顧君若:“你見過連一個孩子都拖不起來的劫匪嗎?還是見過一個連跑都做不到的七八歲劫匪?”

韓牧噎了一下,“小爺我沒見過劫匪,這是第一次見!怎麼,娘子經常見嗎?”

“我雖然也是第一次見,但我會用腦子想,”顧君若抬起下巴道:“把他們帶過來問話吧,有老人和孩子在,他們嘴巴也能軟一點兒。”

韓牧抬頭看了一下天色,“縣城不知道還有多遠呢,在這兒耽誤太陽落山前我們肯定到不了,你要露宿野外?”

他道:“要我看,不如直接捆了拖回縣城,關進牢裡慢慢問,反正都是劫匪,最後總要坐牢的。”

“你是新縣令,初來乍到的,也不知道義縣是什麼情況,把人拖回去,你兩眼一抹黑,能不能輪到你問話都是問題,”顧君若道:“不如就在這兒問,這些人一看就是當地人,對義縣的情況就算不十分了解,也能說得出二三分。我們這邊有了準備,到了地方才不會被人糊弄。”

韓牧雖然一臉的不服氣,但還是對樹底下的倆人抬了抬下巴,命令道:“過來,小爺問你們幾句話,回答得好,我就放過你們。”

老人雖然懷疑他們的誠意,但他們現在也沒有選擇的權力,於是起身扶了一把孩子,想要帶他過去,結果孩子早就餓得快要暈過去了,這會兒手腳發軟,根本沒力氣站起來。

韓牧看得微微皺眉,上前去看。

顧君若也連忙跟上。

韓牧伸手摸了一下孩子,孩子白眼一翻,直接就暈了。

韓牧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立即和顧君若澄清,“我沒用力,我就輕輕的碰了他一下。”

顧君若去摸他的手和脈,“是餓的,小嬋,拿我們的水囊來,還有我們的乾糧,快!”

顧君若的丫頭小嬋脆生生的應了一聲,轉身從車上扒拉下一個水囊和一個包裹就跑過來。

顧君若接過水囊,先小心翼翼的給孩子餵了一口,然後扯開包袱拿出一個碗來,往裡倒了半碗水,和韓牧道:“把饅頭撕開泡一泡。”

老人看見包袱裡用紙包著的大白饅頭,眼都綠了,他忙道:“不用撕,不用撕。”

他搖了搖孩子,“三寶,三寶快醒醒,咱有吃的了,咱有吃的了。”

韓牧已經伸手拿了一個饅頭撕開,撕成一片片的泡在溫水裡,嘟囔道:“都餓暈了,能叫醒才怪。”

泡軟的饅頭給孩子喂下,他還有意識,應該是聞到了食物的清香,對於塞進嘴裡的東西下意識的吞嚥起來……

看見他能吃東西,顧君若鬆了一口氣,發現旁邊的韓牧也跟著放鬆下來,她便抬頭看了他一眼。

韓牧還在撕饅頭,見她看過來,臉上的擔憂就變成了兇巴巴的,“看什麼,還不快喂,不然今晚真的要露宿野外了。”

最後他們還是露宿野外了。

他們只有一輛車,兩匹馬,這些劫匪老的老,幼的幼,剩下六個雖是青壯,但面黃肌瘦不說還被韓牧給打傷了,根本走不快。

眼見著不能天黑之前進城,韓牧乾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就地紮營露宿。

小北把六個壯年劫匪拉到兩棵樹下把人綁起來,一棵樹圍坐著三個劫匪,用一條繩子繞著綁起來。

兩棵樹下的六個劫匪醒過來後就大眼瞪小眼,惶恐起來。

韓牧拿著一個白饅頭走過來,大家的目光一下定在他的手上,怎麼也挪不開了。

韓牧拋了拋手中的大白饅頭,問道:“怎麼,想吃啊?”

他嘿嘿一笑,然後面色一冷,直接變臉,“不給!”

六個劫匪:……

顧君若蹲在小孩面前看他吃東西,扭頭看了韓牧一眼,微微搖頭,回頭目光溫和的看著小孩兒,“你餓得太久了,不好一下吃太多東西,先等一等再吃。”

小孩兒不敢有要求,怯生生的看了旁邊的老人一眼,點頭。

顧君若笑著把剩下的半個饅頭遞給老人,見他接過後就塞進嘴裡,忙給他也倒了一碗水,溫聲道:“您慢一些。”

見老人吃東西,顧君若就問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兒小聲回道:“我叫三寶。”

顧君若看了旁邊老人一眼,問道:“這是你祖父?”

小孩兒點頭,小聲道:“是我爺爺。”

顧君若:“那六人裡誰是你爹?”

小孩兒伸手指了一個,顧君若看去,是一個先前拿著鋤頭攻擊韓牧的人,瘦長臉,此時正不斷的在韓牧手上的饅頭和他們這邊看。

顧君若目光一轉,看到他邊上的青年也時不時的看向這邊,就指了他問小孩兒,“那他是誰?”

小孩兒:“是我二叔。”

這還是家族作案?

顧君若問道:“那剩下的四人你都認識嗎?”

小孩兒搖頭,又點了點頭,然後指著另一棵樹上被綁著的青年道:“那是堂伯,那是柱子叔。”

顧君若一一記在心中,指著那個為首的青年和他旁邊的人問:“那兩個呢?”

小孩兒搖頭,“不認識。”

他想了想後道:“爹爹的朋友。”

“不是,不是,”一旁終於把饅頭嚥下去,又喝了兩口水的老人聞言忙道:“那不是大光的朋友,那個叫陳璜,是從外面逃難到我們村裡的,可兇了,他拿著刀威脅我兒子們,讓他們跟著他一塊兒打劫,不然就要把我們殺了吃肉……”

老人抹著眼淚道:“娘子,我們都是被逼無奈的,不是故意要打劫你們的,還請娘子大人大量放過我們吧。”

對他的話,顧君若只信三分,不過她沒表露出來,而是一臉同情的看著他,問道:“這地界竟然困難到要吃人肉了嗎?你們家中都沒糧食了?”

這可說到了老人心中的痛處,這沒什麼不能說的,而且說得可憐些也能得一些同情,所以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有什麼說什麼,“鬧災呢,早沒有糧食了。”

“朝廷不賑災嗎?”

“縣令帶人去堵壩口,死了,縣衙放了一次糧,說糧食全放給我們了,沒了。”

顧君若問:“糧鋪也沒糧嗎?沒有糧商運糧食進來?”

“哎喲,那糧鋪裡的糧食是誰都能買得起的嗎,現在糧價都漲到一百八十文一斗了。”

顧君若瞪大眼:“這麼高?”

韓牧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臉疑惑,“很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