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祁州走出病房,特助褚飛立刻走過來。

“段總,阮秘書真的不行了嗎?”褚飛神情悲傷。

段祁州睨了褚飛一眼:“怎麼?捨不得?”

“畢竟同事一場,她還那麼年輕就……”

“閉嘴,蔣宇鵬呢?”

“剛讓司機送他回酒店,現在應該還在車上。”

“把他帶回來。”

“是,段總。”

半小時後,蔣宇鵬被帶到了醫院的露天停車場。

他一下車,就看到段祁州穿著黑色的大衣,倚在車邊抽菸,濃重的夜色裡,這個男人渾身散發著比死神更可怖的氣質。

蔣宇鵬莫名就開始心虛發顫。

“段總。”

段祁州沒應聲,他將菸蒂扔在地上,用腳輕輕碾滅,然後朝褚飛使了個眼色,褚飛立刻會意,把他的黑色皮手套遞了過來。

“段……段總。”蔣宇鵬看著段祁州慢條斯理地戴上皮手套,緊張到語無倫次,“我不知道阮秘書吃了藥,我沒有讓她喝酒,是她非要敬我……”

“嘭!”

段祁州揮拳,一拳砸在蔣宇鵬的臉頰上。

蔣宇鵬頓時嘴角冒血,他捂住臉,慌張解釋:“段總,真的……真的是阮秘書硬喝……她不僅喝酒,她還想勾引我……這種女人,喝死也不可惜,留在公司遲早是個禍害……”

“嘭嘭!”

利落的兩拳,直接把蔣宇鵬揍倒在地。

一旁的褚飛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老闆親自動手教訓什麼人了,真不知道該說這個姓蔣的是榮幸還是倒黴,總之,他今天肯定完蛋了。

“段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繞我一命……”蔣宇鵬也意識到自己今天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他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段祁州的大腿,“段總,我不知道阮秘書她……”

她是他的人。

“閉嘴!你提她的姓都不配。”

段祁州一把拂開了蔣宇鵬,脫下皮手套,反手扔給褚飛。

褚飛堪堪接住,皮手套上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處理乾淨點。”他冷冷下令,似乎是在說這雙皮手套,又似乎是指跪在地上的蔣宇鵬。

“是,段總。”

**

阮明月掛完水,見蔣宇鵬走了,危機解除,她便和沈佳姿說要出院。

“辦出院手續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了,現在辦不了,你身上的紅疹還沒有完全消退,乾脆在醫院睡一晚得了,有什麼問題也方便處理,反正今晚的住院費用都產生了。”

“我在這裡睡不著,我還是回家去睡吧。”

“也行,那你把醫保卡放我這裡,明天我幫你辦出院手續,省得你再跑一趟。”

“好。”

“我值班不能送你,你自己回去注意點,有什麼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嗯,知道了。”

阮明月把醫保卡交給了沈佳姿,穿上外套去等電梯。

這個點走廊裡已經沒什麼人了,整個住院部都很安靜,電梯是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數字一層一層往上跳,中間沒有停留。

“叮”的一聲,電梯停下,門很快開啟。

寬闊的轎廂裡,段祁州正站著,他一身青黑的西裝,大衣隨意搭在臂彎裡,優雅中透著一絲痞帥的氣質。

“段總?你怎麼還沒走啊?”阮明月有點奇怪。

她還以為,段祁州來醫院確認過她死不了之後,就已經離開了,畢竟,今天影視城那邊有活動,而程頤靈也會參加活動。

“你去哪?”段祁州看著她。

“回家。”

“可以出院了?”

她脖子裡的那圈紅疹還很明顯。

“水掛完,已經沒什麼事了,我準備回家去睡覺,在醫院我睡不著。”

段祁州沒再說什麼,他往邊上側身讓了一步,給她騰出位置。

阮明月走進了轎廂,兩人並肩站著,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苦茶味道,乾淨,高階,沖淡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段祁州按了地下負一層,阮明月緊隨其後按了一層。

“我送你。”

“我打車。”

兩人同時開口。

“段總,我自己回去吧。”阮明月看了眼手錶,“這個點影視城的活動還沒有結束,你去的話,應該還能趕上,我就不耽誤你了。”

“不耽誤我?”

“是的。”

阮明月看過影視城的活動流程表,活動結束後,還有煙花秀表演,程頤靈是表演嘉賓之一。

段祁州冷哼了聲:“既然這麼懂事,以後少乾點頭孢配酒的蠢事。”

阮明月聽出他的怒氣,小聲反駁:“我都說了我是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就可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沒好氣地扯了一下她襯衫的領口,那圈紅疹更直白的暴露在空氣裡,“真喝死了這筆賬找誰算?”

阮明月趕緊按住了領口。

“我心裡有數,怎麼可能真的為了那個老色批搭上性命?”她說著看他一眼,“就是很抱歉,今天耽誤了段總和程小姐約會。”

她說完,餘光悄悄觀察著段祁州的反應,但段祁州毫無波瀾,一點表情都沒有給她,而是直接取消了她按的樓層。

兩人來到地下停車場。

阮明月不太想和段祁州單獨相處,於是再次掙扎:“段總,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

段祁州目光越發的冷:“你就這麼怕我?”

“沒有。”

“那就閉嘴,上車。”

**

阮明月租的房子在秋鹿小區。

秋鹿小區是一個老小區,基礎設施都已經很陳舊了,但勝在房租便宜和交通還算便捷。阮明月從進段氏工作開始,就一直租住在這裡。

段祁州的車在她住的那幢居民樓門前停下。

“你住這裡?”他隔著擋風玻璃往上瞄一眼,明顯是看貧民窟的眼神。

“是的段總,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自己上去就好了。”她說著,趕緊鬆開安全帶。

可她這邊才推開副駕駛座的門,另一邊段祁州早就先她一步下了車。

“段總……”

“我送你回來,你不請我上去喝杯茶?”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四周。

“段總,大晚上的喝茶不太好,下次吧。”

“下次?你還想我送你幾次?”

“不是,段總,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晚上喝茶會影響神經系統,會損害消化系統,還可能會引發內分泌紊亂,導致身體抵抗力下降……”阮明月極盡所能地掰扯。

段祁州靜靜地看著她:“說完了嗎?”

“說完了。”

“既然喝茶有那麼多害處,算了……”

阮明月鬆了一口氣,正以為自己成功拒絕了段祁州,就聽到這個狗男人大喘氣後又補一句:“那就上去喝水吧。”

“……”

“水總有吧?”

阮明月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也起了逆反心理,直截了當地說:“段總,這麼晚了,你去我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不太好。”

“這麼晚了,我送你回來,卻沒有送你上樓,萬一你出點什麼意外,我就是第一嫌疑人。”

“都到家門口了,怎麼可能出意外?”

“意外的意思就是意料之外,誰說家門口就不會出意外?女性在樓道里遭到迫害的新聞那麼多,難道你一條都沒有看到過。”

“這個小區雖然破,但是很安全,萬一出什麼事,我拉開喉嚨喊一嗓子,就會有鄰居出來救我。”

“是嘛,既然這樣,你更不需要擔心什麼了。”段祁州走到阮明月面前,冷聲道:“你千方百計不讓我上去,不就是擔心我對你做什麼嗎?既然你們小區這麼安全,你還怕什麼?我要是對你圖謀不軌,你直接喊一嗓子,不就行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是懂怎麼拿捏她的。

好好好,阮明月自知不是段祁州的對手,只能側身讓步,不情不願地對他比了個“請”的手勢:“廟小,段總別見笑。”

段祁州根本沒工夫見笑。

他剛走到樓道口,就被絆了一下。

“小心!”阮明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西裝外套。

“這裡怎麼連個燈都沒有?”段祁州言辭之中盡是嫌棄。

“聲控燈壞了。”

“物業不來修?”

“這小區物業就兩人,年紀很大了,每天在辦公室嗑瓜子,完全不管事。”阮明月對這黑漆漆的樓道和那不作為的物業都已經習慣了,“你等一下,我給你照著。”

她掏出手機,開啟手電筒給段祁州照路。

可即便這樣,段祁州上樓的時候,又被絆了一下。

“沒電梯嗎?”

“電梯也壞了。”

阮明月看著段祁州越來越臭的表情,忍不住暗自偷笑,活該,誰讓他非要上來找虐。

“別笑。”

“沒笑。”

“光線不好,但我沒瞎。”

“……”

**

小區雖然破破爛爛,但是,阮明月的出租屋收拾得乾淨又溫馨。

段祁州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窗臺上,冰川紋的方形花瓶裡,插著一束雪白的小蒼蘭,香味就來自那裡。

“要換鞋嗎?”他問。

“不用了,沒有男士拖鞋。”

阮明月這句“沒有男士拖鞋”讓臉臭了一路的段祁州終於微鬆了下眉頭。

“段總,隨便坐,我去給你倒水。”

阮明月說著,走進廚房。

段祁州趁勢打量起她置物架上的照片,那是十三四歲的阮明月和母親、妹妹的合影。

阮明月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五官立體精緻,也就是現在網上常說的濃顏系美女,她和她母親翁美芯長得一點都不像,翁美芯的五官線條很平,至多隻能算秀氣,兩人臉上甚至找不到一點相同的地方。

翁美芯的小女兒阮向葵倒是長得和翁美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

“段總,檸檬水。”阮明月把一杯水放到段祁州的面前。

段祁州收回目光,拿起水杯卻沒有喝,只是靜靜看著手裡的彩繪琉璃杯。

他們在一起兩年,這是段祁州第一次到她的住處,他發現,阮明月家裡用的東西,很有個人特色,也很平價。

放眼整個客廳,看不到一件值錢的東西。

甚至她腳邊的小凳子,凳腳都纏著彩色的繃帶。

“這兩年,我虧待你了嗎?”段祁州抬頭看著她。

“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要住在這裡?”

“便宜。”

“段氏的工資不夠你租個像樣的房子?”

“我住這裡習慣了。”

阮明月說的是實話,她真的已經習慣了,今天要不是段祁州這位矯情的少爺在,她上樓根本不需要開什麼手電筒。

“你賺的錢呢?”

“花了。”

“那我給你的錢呢?”

這兩年,他沒有虧待過她,除了承擔她妹妹的醫藥費,他每個月還會往她的卡上多打幾筆“零花錢”,這些“零花錢”林林總總至少也給了兩千多萬,兩千多萬雖然不算多,但足夠阮明月在榕城買一套像樣一點的房子,她何必蝸居在這樣的老破小?

“段總今天來是查賬嗎?”阮明月警覺起來,“不會是因為我們分手了,你就想把錢要回去吧?”

“我差你這點錢?”

“那你問我幹什麼?”

“好奇。”

“捐了。”

這兩年,段祁州給的錢除了給妹妹看病之外,多餘的都被阮明月捐了。

“捐了?”這是段祁州完全沒想到的答案。

“是的,都捐了。”她根本不想要段祁州的錢,她也不想讓他們的關係變成“錢色交易”,可是,這些錢她還給段祁州他又不要,被拒收了幾次之後,她想著乾脆去捐了,至少能幫助真正有需要幫助的人。

“你就沒給自己留點?”

“沒有。”

“為什麼?”

“不義之財,取之必禍,不敢留。”

“我給你的,是不義之財?”段祁州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靠不正當途徑得來的,難道不是不義之財嗎?”

不正當途徑?

和他在一起就是不正當途徑?

很好,很好,這個女人真是每分每秒都在他的槍口上蹦迪。

阮明月見段祁州好不容易回暖的臉色又開始陰雲密佈,就知道他可能是誤會了,她並不是說他的錢是不義之財,只是覺得自己這個賺錢的方式不道義。

她正要解釋,家裡的門鈴忽然響了。

這個點,誰會來按門鈴?

阮明月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發現外面站著一箇中年男人,這個男人是樓下的鄰居,阮明月經常看到他在小區裡遛狗,兩人至多算是點頭之交,平時沒有什麼接觸,他也從來沒有忽然上來敲門的情況。

“你好。”阮明月開啟了門,看著那個男人,“請問有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