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的人類本能地懼怕鮮血和死亡,你正在喪失本能。”

說完這句話摩拉克斯便離開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宴道都沒有再見到過摩拉克斯,只是遠處的海面上時不時會傳來海獸的嚎叫,然後是一場漫長的暴雨。

宴道蹲在一處地勢較高的洞穴,從洞口甚至能看到遠處波濤洶湧的海面,外面的雨大概一時半會不會停歇了。

剛在洞穴裡將火生起,宴道拿出自己的手機,電量一直維持在百分之九十八,雖然之前只能看個時間之類的,但是自從第二次遇到摩拉克斯之後,鎖屏就可以滑開了。

原本的那些軟體大半都消失不見了,留下來的除了原本手機自帶的工具之外就只有兩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軟體了,【提瓦特管家】和【技能樹】。

技能樹現在打不開,但是提瓦特管家卻能開啟。

開啟之後,裡面大部分功能都是灰色的,一眼望去有很多眼熟的地方。

唯一讓宴道在意的是首頁的那張灰色的PV宣傳海報。

【迫近的客星】

頁面上是自己熟悉的鐘離和達達利亞,只可惜這精美的海報卻也是灰色,彷彿在等待著開啟,同時等待著開啟的還有論壇和攻略板塊。

宴道關上手機,一時間思緒萬千,看樣子他是真的穿到了遊戲裡,而他的手機也許就是他知曉這個世界背後之外的唯一途徑了。

洞穴內部的火焰並不明亮,甚至浮現著一股蒼白,像是生了病一樣。

洞穴外面的雨聲要比宴道的心緒還要雜亂,其中摻雜著的悲鳴吸引到了洞穴內宴道的注意。

風雨之中,天空失去了明亮的色彩,瀰漫著一股昏暗的死氣。

雨幕之中一群人正在躲避著從海中拍打上岸的巨浪,甚至有不少人被襲來的海浪捲到了幽暗的深海里。

水中翻湧著什麼,像是蒼藍色的白紗浮在水面上一樣,他在水中舞動著,然後一陣陣的浪潮再次襲來。

宴道心口悶得難受,他接受的教育讓他無法看著人類在自己眼前這般死去,他所討厭的責任和麻煩歸根結底都是他對自己無能的討厭……

那群人似乎無法離開海邊,宴道迅速衝進雨幕中,原本的嘶吼悲鳴在靠近時卻好像變成了充滿著誘惑性的歌謠,彷彿在誘惑著岸邊的人們與這歌聲一同沉入海中。

所以這些人才無法離開海岸,只能沿著海岸逃命,其中不乏被歌聲蠱惑的人,想要躍入那深海之中,但是他們其中也有意識堅定的人,拼命地拉扯著身邊的人。

年紀小的孩子被大人綁在身上,一根繩子上捆著一個個人,但是人類又怎能與這海中的魔獸抗衡,絕望在蔓延,雨水和淚水混雜著死亡的氣息鋪滿了這片海岸。

一道道灰白色的身影從遠處的山嶽上奔來,明明是不甚明亮的顏色,卻在這昏暗的空氣中帶著一絲光。

宴道在想自己該怎麼去拯救這群人,他沒有神之眼,即使知道自己不是人類卻也不知道如何使用非人的力量,或許他也會和這群人一起沉入海底也說不定。

但是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當他的腳步邁進海妖的歌聲範圍內之後,一股白色氣息從他的身上湧了出來,就像是被風吹散的雲霧,一縷縷縈繞在身前人們的周身。

而那極致誘惑的歌聲就好像被擋在了一道溫和的氣息之外,人類灰敗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希冀。

眾人轉頭看向那個走過來的男人,他只是看了眾人一眼,然後指向身後山丘上的那處洞穴。

“能離開的去那邊的洞穴躲著。”

雨幕間他的聲音削弱,再削弱,但是那道沙啞的聲音依舊是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中。

宴道的手裡只握著一根剛剛跑過來時匆忙折下來的翠竹,三兩竹葉綴在上面被這風雨打得搖搖欲墜。

眼前的人們蒼白著臉,彼此扶持著,其中領頭的青年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拉著手中的繩子,招呼著身後的人往宴道指的地方跑去,但是他去站在宴道身邊,深深地拜了一下。

許是岸上的人都離開了,海中的魔獸終於按捺不住了,巨大的身體在海面上翻騰,蒼藍色的鮫紗本是看起來格外聖潔的東西,只是在他的身體露出海面時雨中蔓延著一股甜膩的氣味,比那詭異的歌聲更具有蠱惑性。

雨水不要命地從天上往下灌,宴道握緊手中的半截翠竹,看著翻騰中的海獸。

“這裡不是你的地盤,想殺人找錯地方了吧。”

宴道渾身冰涼,他不知道那宛如人魚和海獅結合體的醜陋東西能否聽懂自己的話,他只是知道如果自己不出來那些人絕對就只有死路一條。

現在倒好了,死他一個總比死這麼多來得划算。

海獸好像遠離了岸邊,身處雨幕間的宴道自是注意不到距離的變化。

成功躲到了洞穴中的一行人,觀察著身邊年幼孩子的情況,洞穴中的火堆還在燃燒著,將源源不斷的熱度送到他們的周身。

“好奇怪……”明明火堆裡已經沒有柴了。

領頭的青年看了一眼火堆中泛著蒼白的火焰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他轉身看向洞穴之外的雨幕。

幾個男女和孩子趴在洞口看著遠處的海岸,即使雨水已經模糊了視線,以他們人類的視線也看不清那海岸的人影,但是那在雨中龐大的白色氣團正匍匐在海岸邊,向著漆黑的海面撲咬。

“是神仙大人啊!”經歷了災難的孩子揪著身旁母親潮溼的衣服,幼小孩童的眼中充滿著星光點點。

身邊的男人女人崩潰大哭,抱著身邊僅存的家人。

*

宴道看著逃離的海獸撞上暗礁,硬生生被撕下一塊皮肉,在海獸逃走之後,海岸附近的雨水也小了很多。

岸邊躺滿了被海浪送上來的魚蝦,宴道看了一眼逃離的海獸,又看了一眼身邊活蹦亂跳的魚蝦,果斷地脫下外套,打了個結,彎著腰撿海灘上的海鮮。

笑話,這可是大自然的饋贈,他這幾天不是吃果子就是吃果子,送上門的好東西不要白不要。

海魚受傷了怎麼辦?

脖子右擰,帶回去治療一下。

宴道用來的時候帶的那根翠竹挑著外套包裹的海魚,扛在肩上,往山洞走去。

走進他時他就看到了趴在洞穴看自己的幾個人,宴道開始慶幸自己當時找山洞的時候找了一個十分寬敞的山洞,要不然也容納不下這二三十號人。

他踏入洞穴的那刻,火堆中的火焰又旺了幾分。

宴道將背在身後外套包裹著海魚蝦蟹扔在眾人面前,然後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的他乾脆坐到另一邊坐下。

宴道來到提瓦特的時候穿的是一件灰白色的外套,裡面是白色的短袖,外面攏著的那襲白袍被他暫時脫了,外套沾上了海鮮的黏液,甚至被蝦蟹鋒利的爪牙劃破,現在外套看起來是不能穿了。

一個年輕人湊到宴道的身前,十分果斷地跪在了宴道身前,其他人也看著這邊的情況,紛紛跪在地上。

宴道站起了身,看著眼前的這些人嘴裡泛起了一股苦澀。

“都站起來了吧。”

“請務必讓我們感謝您,如果不是您出手相助,我們這些人一定死在大雨中的。”

為首的青年人額頭緊緊地貼著地面,其他人也磕著頭,大人伸出手把身邊不懂事的小孩子的頭也按了下去,懂事一點的就學著大人樣子朝著宴道的方向磕頭。

“遇到了便是要出手的,換做其他人也會這麼做的。”況且他什麼都沒做。

宴道進最靠近自己的那個青年扶起來,其他人也抬起了頭。

青年沒有說話,只是紅著眼眶壓著喉嚨深處的哽咽。

“您是神仙大人嗎?”一個消瘦的孩子在母親的懷裡探出頭,他的褲腿空空,雙頰凹陷,只是那眼中還有些許星光。

那位母親想斥責他,但是視線看向宴道的時候如同那懷中孩童一般露出了希冀,望向宴道的無數雙眼睛裡充斥著點點微弱的光芒。

宴道張了張嘴,否定的話語卻無法開口。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魔神,也知道自己如果應下將面臨著什麼責任,只不過,保護弱小這樣如同本能的情感驅使著他。

“……以後,便一起生活吧。”

這位看起來不好接近的善神接納了他的第一批子民。

宴道並沒有承認自己神的身份,但顯然眼前的人們已經將自己認作了遊歷的善神。

暴雨停下之後,海灘上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