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方儒順著稻田間預留的小路開始行走,我驚歎於這個年代仍然有自種的農作物。於是忍不住感嘆道:

“沒想到這下城區這麼舒服,還能吃到自種的糧食啊。”。

方儒在前面快步的走著,聽到我的感嘆他轉過頭,陽光下我時隔五年再次看清了他的臉,他的臉相較於五年前的白皙滑嫩變得黝黑粗糙,不過紅得發紫的雙唇卻沒有變。他兩眼驚愕的看著我說道:

“這你都不知道嗎?所有下城區的糧食都是為上城區供應的,你隨便上上網就能看到,前兩天這事情還在網上吵了一陣。”。方儒說完,邁著大步繼續在田間行走。

“我每天就是吃飯睡覺打遊戲,哪會知道這些事情。對了我們來下城區幹嘛?”。因為常年沒有運動的關係,才走幾步路這會我已經感覺到雙腿痠痛了。

“來找個人。”。說話間方儒已經穿過稻田地進入了玉米地,高過方儒的玉米苗加上比人手臂還長的玉米葉子瞬間就將方儒的身影吞沒。我只得加快腳步,衝進玉米地才算勉強看見在方儒的背影。

“找誰?”。就在我詢問方儒時,方儒突然在前面停下了腳步,等我靠近的時候,看見一個電梯間入口不合時宜的出現在方儒的前面。入口旁的地是空著的,兩扇碩大的玻璃門緊緊的閉著,左邊的牆面上寫著“下城區1村”幾個大字。

“到入口了,你坐著歇會,我聽著你拿急促的呼吸聲我都感覺累,順便跟你說一下下去以後的注意事項。”。方儒解了揹包放在地上,順勢就坐在了揹包上面,然後示意我也坐在他的揹包上。

我如釋重負,陽光的照射加上許久沒有步行這麼遠的路,我的體能也已經達到了極限,等我坐在方儒的揹包上時才發現這會的我已經渾身是汗,新換的衣服也都已經溼透。我也沒有力氣回方儒的話,只是坐在揹包上大口的穿著粗氣。

“來你先看一下我們要找的人的資訊。”。說著方儒從揹包的側保裡面拿出一本黑色的小本子遞給我。

我接過本子有些虛弱的問道:“這什麼年代了,你還用這種筆記本?”。

“還是那句話,東西還是老的好,開啟第一頁就是了,你好好看,來,邊吃邊看邊聽我說。”。說著話,方儒又從揹包的另一個側包裡面拿出兩個麵包,他隨手遞給我一個。

我驚訝的看著他遞給我的麵包,再仔細看了看在我身下的揹包,這時候我才發現揹包不論是左右兩側還有被我坐著的一側,到處都是帶著拉鍊的小包。這讓突然想起了上學時的他,簡簡單單上個課,褲口袋裡面可以裝著創可貼、感冒藥、麵包、水,有時候什麼甚至連鹹菜都會裝著。反正你需要啥,你找他,絕對能找到。還真是一點沒變,要是個機器人他能把房子裝在包裡面扛著走。

消耗了大量體能的我肚子確實有了飢餓感,我將麵包塞到嘴裡,邊吃邊開啟筆記本。

第一頁上面用老式的圓珠筆寫著:“李罡,男,25歲,人類改造計劃實驗物件,計劃破產後因在87號豎城犯故意傷害罪被判處無期徒刑。現在87號豎城下城區監獄服刑,監獄看守力量為兩臺戰鬥型夏娃,關鍵語: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看完之後我感覺到莫名奇妙,也沒有想到豎城的監獄盡然是設立在下城區,更加好奇方儒要找這個李罡做什麼,我囫圇吞棗的將嘴裡面的麵包吞下,然後問道:

“找這人幹什麼?”。

“救他出來啊。幹啥。”。

“什麼?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劫獄?”。

“對啊,你不敢啊?”。方儒輕描淡寫的道。

“不敢?我有什麼不敢的,我只是好奇你劫這麼個人出來幹嘛?”。方儒說要劫獄確實有點讓我驚訝,大學時候的他膽子可沒這麼大,至於我自己嘛。地球解體那一年開始就再沒有什麼我不敢做的事情了,只看想不想了,所謂無所牽掛也就勇者無敵了。

“我還真怕你在那破簡易房睡了五年把你膽子睡沒了呢,沒想到顧勇還是顧勇。至於李罡,他是我需要的力量,你總不可能叫你和我兩個人就去找方雷拼吧?我們現在在他面前連只螞蟻都不如,慢慢來吧。”這會方儒已經吃好了麵包,他從揹包上起身示意我也起來,開始開啟揹包的大口袋翻找起東西來。

顧勇是大學時候有一次我跟大學教授幹架以後,方儒叫出來的,他說我太勇太勇,就別叫什麼顧歡樂,就叫顧勇吧。之後也沒叫幾天就消停了,但後來我又在校外因為找劉雨檬的事情和警察干了起來,雖說我兩下就被警察制服了,但方儒到警察局保釋我的時候還是連聲大叫顧勇、顧勇,你這小體格,你敢跟警察干架,你是真的勇啊。從此以後,方儒就一直喜歡叫我顧勇了。

“行了,走吧。”。方儒已經將他的黃色揹包被在了背上,手上拿著一個老式的黑色平板,並開始在平板上寫寫畫畫起來。

我看著他在平板上寫道:“上城區警務處警官:方儒、顧歡奉命提解罪犯李罡到主城區接受訊問。”。

之後他就拉著我站到了兩扇玻璃大門前,玻璃門前的身份識別儀開始自動識別身份,識別了好一陣沒有動靜。我忍不住吐槽道:“開玩笑吧,方儒,就你拿老式平板,隨便輸入幾個字,四庫智慧就能給你開門?你雜這麼牛呢?”。

我話音剛落兩扇玻璃大門就自動開啟了,方儒拉著愣在原地的我進了電梯,電梯就開始自動下落。我尷尬的忍住沒有說話,沒想到方儒還是嘲諷:“看吧,我都說了,東西還是老的好,說了多少遍了你就是不信。”。

“信了信了,行了吧,倒是說這下城區怎麼是這樣,下城區的人去哪了?”。我們乘坐的電梯是四塊巨大的落地玻璃製成,下落的過程中可以清晰的看見外面的景象。但由於下降的速度過快,我只能隱約的看見外面是個寬闊的平層,平層靠牆的地方有一扇扇的石門井然有序的排列著。

“下城區就是這樣啊,你看見那些石門了嗎?每一扇石門背後都是一戶人家,並且裡面設施一應俱全,比你那個破爛的簡易房不知道好上多少倍。這些人平時基本是不會出門的,都窩在家裡,戴上城市配發的虛擬頭盔。想扮演什麼樣的人就扮演什麼樣的人,想看什麼風景就看什麼風景。反正食物是定點定時自動配送到各戶人家的,每天就是在家裡面吃了睡睡了吃,想要娛樂就戴上頭盔,可比你蝸居在簡易房裡面的日子舒芙的太多太多。”

我驚訝的看著方儒,如果一個人兩個人那還說得通,但我們已經下降了十多層了,每一層我細看下來起碼有二十戶以上的人家,這麼多人全都各自蝸居在自己的房間裡面一輩子?

“真能這樣過一輩子?”。我疑惑的問道。

“不這樣過一輩子也沒辦法,豎城最開始設立的時候,下城區本來只有上面種地的那一層,後來主城區中逐漸開始出現一些不適應的人群。他們無法依靠自己在主城區生活或者不適應在豎城內生活,這樣的人慢慢開始多了起來,這些人一部分變成了流浪漢、一部分變成了激進的反政府主義。嚴重的影響到了主城區的管理建設,之後星域政府花了大價錢在下城區挖出了這一個個的地下村莊。將那麼人群安置到了這裡。管吃管住,唯一有一點,進了下城區的人就別想著再出去。剛開始入住的幾批人發動過幾次叛亂,但都被政府簡簡單單就鎮壓了,之後也偶爾會出現叛亂,但都是雞蛋碰石頭的事情。現在的居住在這裡的人大部分是之前那些人的後代,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被養在籠子裡面的生活。”。方儒邊說邊從揹包裡面翻出一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拿在手上隨意的翻動起來。

我剛想問方儒星域花這麼大的力氣養著這些人有什麼用,電梯就突然停了下來。四邊的玻璃自動升了起來,一個戴著虛擬頭盔的孩子蹦蹦跳跳的進了電梯。他奶聲奶氣的喊著:

"升到頂層,升到頂層。"。

我充滿好奇的盯著小孩頭上戴的虛擬頭盔,這玩意我就在宣傳廣告裡面見過,廣告詞我都還記得"春夏秋冬,山河大海,盡收眼底。"。功能已經相當齊全,不論是模擬旅行舊時代地球的全貌應有盡有,虛擬人生千奇百怪的人物供你選擇,還有各種新奇的VR遊戲。在主城區蝸居的時候我自己也想買一個來著,但這東西太貴了,一個頭盔夠我在主城區活個四五年了。

電梯開始繼續下沉,那小孩嘴裡面卻嘟囔道:

“不對,不對。升到頂層、升到頂層。”

就在我奇怪小孩在做什麼的時候電梯停了下來,透過玻璃可以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夏娃已經在外面等待,我和方儒走出電梯後,夏娃簡單的說了一句:“兩位警官請跟我來。”。

之後就扭動著火辣的身材往大平層的深處走去,方儒示意我跟上。而身後電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關閉開始上升,可以聽見那個小孩激動的叫聲:“對了對了,升到頂層,升到頂層。”。

“那小孩幹啥呢?”。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小孩每天都這樣,估計是嫌虛擬頭盔不夠逼真,要麼就是做電梯,要麼就是在屋子裡面蹦蹦跳跳,總喜歡找一些外部環境來配合虛擬頭盔內的場景,他才覺得刺激。”。回答我的不是方儒,而是走在前面的夏娃。

說話間夏娃已經來到一個石門前,她開啟石門走了進去。我和方儒沒多想也跟著走了進去,石門內比我想象中的要寬敞的多,方方正正的房間內空無一物。夏娃走到最裡面的牆壁時牆壁自動向兩邊縮排,露出一條長長的走道。我驚訝的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走道,但也沒有多問,大機率是帶有自動識別裝置的石牆。而眼前出現的走道看不到盡頭,整個走道上下左右都是鋼鐵製成,和外面的石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走道深處傳來,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夏娃走進去之後開始有燈光亮起來,我跟方儒走在後面,這時方儒已經將那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收回揹包裡面,他指著手上的老式機械錶輕聲跟我說:

“忘了跟你說了,只有10分鐘,這會還剩5分鐘。”。

我疑惑的問道:“什麼五分鐘?”。

“兩位警官時間這麼緊嗎?沒事李罡的監所就在前面,兩步路就到了。”前面的夏娃機械的說道。

方儒明顯被夏娃的聽力嚇了一跳,之後就欲言又止的看著我,這樣我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時夏娃終於停了下來,看著我和方儒說道:“到了,兩位警官。”。

說著夏娃伸出右手,右手處彈出一個插口插入了夏娃面前的鋼鐵牆面上,一塊剛好有門大小的鋼鐵很快縮入了地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相對狹小的空間,這應該就是李罡所在的監室了。透過走道微弱的光只能看見裡面有一張小床,一個老式馬桶。等到房間裡面的燈自動亮起來我才看見一個男子倒吊在監室的頂部,他碩大的身材幾乎將整個監室擠滿。

夏娃對著他命令道:“犯人李罡,有警官提解你到主城區訊問,請你配合工作,現在就從牆上下來。”。

李罡聽見夏娃的聲音,直接就從頂部落了下來,他的頭“嘣”的一聲撞在了地上的鋼板上。聲音雖然巨大,但是可以感覺到李罡沒有絲毫的疼痛,因為落到後他以一種極其古怪的方式保持著落地前的體態。他的頭頂在地上,雙手合十,盤著雙腿,一動不動。燈光照射在他的身體上,四肢反射出黝黑光線。鋼鐵製成的碩大四肢又和他瘦弱的軀幹、圓圓的腦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像將一輛大貨車的輪子裝到了一輛小轎車上一樣,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施主,你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頗為意外的是,李罡的聲音異常的柔弱無力,這時我也看清了他的雙眼,黝黑的眼眸中找不出一點點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