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類

伊泊爾心裡亂七八糟的，還沒想明白，噩夢的蜘蛛腿就已經戳了下來。

霎時之間，無邊的黑暗又一次向它湧來，前所未有的暈眩感，伴隨著強烈的痛苦，一口氣衝上了心頭！

呱！

伊泊爾在心裡怪叫一聲。這噩夢生物的每一根觸角都像是具備著吞噬和侵染的能力，一碰之下就將痛苦傳遞而來。它的腿刺入史萊姆的身體，就彷彿有一個無形的漩渦，將它的生物質吸絞了過去！

不是……你怎麼還吸我屁股的？！

伊泊爾的心中閃動著混沌又慌亂的念頭，啪的一下，身體應聲而斷。

它直接學壁虎短尾求生，將自己的那部分身體組織給吐了出去，連帶著書也被它暫時拋棄——在被伊泊爾從體內吐出的瞬間，希瑞發出了一聲尖叫：“你個沒良心的！”

啪嗒一聲，希瑞落在地上，關機了。

伊泊爾剩下的部分則迅速朝著地縫深處鑽了進去，躲好。那噩夢生物將自己抓到的一小部分身體組織朝著腦袋的位置一塞，也沒看見它有張嘴，但它的身體表面就像是水波似的抖動，伊泊爾的那部分身體組織沉入了它的體內，一下就消失不見。

伊泊爾心中幽怨無比。

向來只有我吃別人，這次居然輪到其它人來吃我了……

那噩夢生物接著又嘗試去扣地縫。但地方狹窄，就比較適合防禦，只要那傢伙的蜘蛛腿伸過來，伊泊爾就用尖刺還擊，將那東西的觸角彈開。

來來回回幾次，那傢伙沒佔到便宜，也不著急，就在旁邊等著。

伊泊爾同樣不著急，心說你已有取死之道。

忽然。

伊泊爾感覺到眼點震動，有聲音從遠處飄了過來，被它捕捉到了。

“……那邊……有夢界能量反應……”

“……一定是有寶貝！”

“運氣……真不錯……”

“……要小心……”

那好像是……說話的聲音？伊泊爾心中一動。

噩夢生物也察覺到了動靜，它的身體像是沒有骨頭似的扭轉過來，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白色的痕跡在它面部擴散不定。過了片刻，腳步聲接近了，有光從黑暗的拐角處照射了過來，接著，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從拐角中探出來，看了一眼。

那是個矮人。它有著一大把標誌性的棕黑色大鬍子，茂密的鬍鬚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就露出一個酒糟鼻和一雙警覺的眼睛。它的身上穿著一套厚實的、發黑的棉布甲，手上也戴著著一幅厚厚的手套，肢體關節和要害部位額外附著一層皮革作為防禦，腦門上還頂著個鐵頭盔，但那頭盔看上去歪歪扭扭的，造型很磕磣，彷彿只是用幾塊鐵皮簡單地拼接起來的。

他的腰間懸掛著一盞小型的煤油燈，一把藏在鞘裡的刀，一手拎著木盾，另一隻手裡則拎著把單手錘。

當看見了噩夢生物的瞬間，這傢伙的眼珠子瞪得圓了。

“我去……”矮人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低呼。

“怎麼啦？”

有一個身影從矮人的背後探出來。

那是個有著亞麻色短髮的假小子，人類，看上去大概十八九歲，臉上也髒兮兮的，覆蓋著一層灰，但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在那層汙濁的黑灰下面，居然是一張英氣勃發的鵝蛋臉，兩道眉毛修長而有力，眼角微微上揚，鼻樑挺拔，五官線條俊秀，散發出一種不羈的魅力。

要不是看見她胸口位置微微鼓起，伊泊爾估計會覺得這是個帥小夥兒。

她身上穿得沒有矮人那麼厚實，但也套著一層棉甲，上面多有劃痕，許多地方棉花都已經露了出來，手裡提著一把刀。

然後一看見噩夢生物，她也怔住了：“臥槽……這什麼東西啊？！”

後面似乎還有一個人，正想過來，被那假小子用手一下攔住了：“別過來，徹麗。”

矮人的目光凝重：“是噩夢生物……”

話音未落，那噩夢生物便已經身體一撲，靈巧地“遊動”上前，只一瞬間，就來到了那幾人的頭頂，噩夢生物的身體將整個視線都給擋住了，伊泊爾也看不清那邊發生了什麼，只能聽見“噗”的一聲悶響，似乎是噩夢的攻擊被盾牌擋住了，接著就是矮人驚喜的聲音：“運氣還好！這隻噩夢不是很強！”

伊泊爾微妙地想：確實是不強，畢竟已經被我消耗過一波了……不是，怎麼的，你們是想來搶人頭嗎？！

“什麼是噩夢啊？！”這是那個假小子的聲音。接著是破空的呼嘯，刀穿過了空氣，噩夢生物的一條蜘蛛腿被幹脆利落地切斷。但詭異的是，那被切斷的蜘蛛腿依舊懸浮在空中，幾乎是下一秒，就迅速地癒合了。

“聖水！用聖水！！”矮人大叫。

“好、好的！”一個聽上去有些稚嫩的女聲回應道，聽上去似乎慌慌張張的。伊泊爾凝神看著那邊的景象，噩夢生物臉部的白色就像是狂蛇一樣亂竄，一條條蜘蛛腿接連落下，幾個人的腳步基礎地晃動，聲音嘈雜而混亂。

啪嗒——

忽然有尖銳而清脆的一聲響，彷彿是玻璃瓶碎裂。噩夢生物的身體一抖，體表開始滋滋滋地冒出青煙來，發出了痛苦的尖嘯。那矮人大聲道：“幹得好！砸得真準！！聖水還有嗎？”

“快沒了……”那個稚嫩的女聲小心翼翼地回應。伊泊爾在人影交錯間看見了那個縮在後面的身影，那是個有著亞麻色捲髮的女孩，看上去年齡最小，似乎剛剛成年，和那位假小子長得有幾分相似，但面部線條更柔和一些，估計是姐妹，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靈動中帶著幾分羞怯。

假小子的聲音再度傳來：“再給我一瓶聖水！”

伊泊爾小心翼翼地窺視著那幾個人的戰鬥，忽然意識到了不妙——聖水確實對宿夢魔的身體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這個戰果似乎讓那幾人放鬆了警惕。幾人尚且不知道，宿夢魔最難纏的地方在於那種席捲一切的黑暗和絕望。

宿夢魔正在積蓄自己的力量。

要幫忙嗎？

伊泊爾腦海中遲疑地轉動著這個問題。

如果幫忙——對它來說其實並不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只需要再度凝聚神之秘源，然後給宿夢魔一下狠的就行了。但問題在於，它似乎也沒撈到好處。戰利品當然會被這幾個人撿走，難道它還能跳出來再打一場嗎？

而如果不幫忙——幾個人被宿夢魔殺死。宿夢魔吞噬了幾人的生命之後，會變得更強大，隨後要不就是它繼續拖下去，拖到宿夢魔重新變得虛弱，變成它可以對抗的敵手；但更大的可能，則是宿夢魔殺戮的慾望被滿足，然後就此回到夢界去。

無論怎麼選，似乎都對它沒什麼好處……但好在也不會付出什麼代價。

伊泊爾心念轉動，神之秘源的力量已經匯聚了起來。

宿夢魔已經被削弱了，這一次應該不需要它再度消耗自己的心之秘源了……吧？

伊泊爾仔細觀察著那宿夢魔。片刻之後，那熟悉的黑暗靈氣果然再度從宿夢魔的體內席捲而出！

但它的精神也一下鑽入宿夢魔的體內，震了一下。

噩夢生物的動作頓時僵硬、然後潰散。它所釋放出的黑暗一下子就破滅了，短暫得就像是人眨了一下眼睛。

僅僅是下一秒，一把刀就穿透了它的身體。依舊是假小子的那把刀，但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塗抹了那個什麼聖水，噩夢生物的傷口沒有癒合，而是開始燃燒。

那些白色的斑紋開始四下地逃竄，但沒有用，失去了身體，宿夢魔就會變得很弱小，甚至無法在醒界存活。

整個噩夢生物的身體迅速崩潰，連帶著上面的宿夢魔，全都化作一大堆灰燼，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