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在府外並無相熟之人,前日失手打碎了小姐的玉盞,想著將功補過,去尋了些修補材料。”

楚政沒有絲毫隱瞞,如實說出。

這種情況,他在跟小採要玉盞碎片時,就已經有過預料,沒有多少緊張。

宋綾雪眉梢一動:“玉盞現在何處?”

楚政自懷中取出一枚布袋,雙手奉上。

通透的玉盞已然恢復原狀,裂痕處被金線覆蓋,單從外部看,已不見瑕疵,甚至比之原先,更多了三分貴氣。

不過,盞內依舊隱約可見裂痕,如同冰裂,充其量只能做個擺件,而無法用來盛飲酒水了。

尋常的修復手段,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殊為不易,楚政自己也很滿意。

這玉盞他昨夜才修好,足足為他提供了三十點的經驗值。

這幾日,他也摸索出了一些面板的資訊。

並非是修復所有東西,都會有經驗值增長,他嘗試過故意打碎一隻瓷碗,而後進行修補,面板沒有發生任何反應。

穢房之中,那些斷裂的桌椅,修復之後,也未能給他提供經驗值。

對於經驗的增長,面板似乎有著自己的一套判斷規則。

玉盞在修長的指尖來回翻轉,片刻後,宋綾雪摩挲著盞壁上的金線,緩聲道:

“這金線,從何而來?”

這些金線雖不是一筆大數目,但也不是一個奴僕能隨隨便便拿出來的。

“是小人以往攢下的月銀。”

作為家奴,前身每月都有例銀,雖是不多,但經年累月攢下來,也是一筆可觀的數字,原本是想攢著為自己贖身,沒想到最終會用在這玉盞之上。

為了湊齊修復所用的這些金線,楚政耗費了其中大半積蓄。

宋綾雪將玉盞收入袖中,隨口問道:“何時學的這門手藝?”

“書上看的。”楚政抬起頭,隱晦的瞥了一眼袖口,略感心疼。

如果沒有這場風波,他還尋思著等過一段時日,沒人想起,拿這玉盞去換些東西。

“看來你平日倒是用功。”

誇了一句,宋綾雪再度將話題扯回正軌:“那些仙門典籍從何而來?”

這才是重中之重。

“典籍是二小姐離府前夜所贈。”楚政照實回答。

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幾本典籍裡,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重要內容,沒什麼可以隱瞞的。

“綾清離家前,去找過你?”宋綾雪微微皺眉,一旁的宋雲亦是猛然站直身子,睜大了眼,眼底滿是不可思議。

一副好皮囊,當真就如此厲害?

大小姐也就罷了,平日裡接觸的男子較少,一時間有些心思,難免的事。

可二小姐是何人?天生仙骨,神仙一般的人物,仙宗之內,往來的也都是上仙,什麼顏色未曾見過,怎麼也會對楚政另眼相看?

宋雲後退了兩步,心口好似壓著巨石,滿臉沉重。

“綾清與你說了些什麼?為何要留這些東西給你?”宋綾雪當即開口追問,想要知曉更多的細節。

“二小姐未曾說什麼,只是問及我有何心願,念及我服侍了幾年,幫我完成一個願望。”

楚政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而後補充了一句:“小人自知天資愚鈍,難成大器,就要了幾本雜書解悶。”

“你就要了這幾本書?”

宋綾雪神色略顯詫異,忍不住道:“你為何不趁機要一筆金銀贖身?亦或是靈丹延壽。”

出去做個閒散富家翁,置地娶妻,無論如何,都比在府中為奴來的好些。

“我自幼父母雙亡,是宋家給了我活路,出了府,我也不知該做些什麼。”

楚政垂首一聲輕嘆,而後抬頭望向宋綾雪:

“經二小姐點撥,我才知曉,這玉盞乃仙家之物,我失手將其打碎,是萬死難贖,大小姐仁善,留我一命,我自當知恩圖報,日後一盡綿薄之力。”

在楚政看來,前身多少有些不識抬舉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面子值幾個錢,賣慘打感情牌這一套,無論在什麼時代,都有效果,尤其是針對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

一旁的宋雲回過了神,看著面色誠懇的楚政,心頭警兆狂閃。

不對……

這絕不是他認識的楚政。

那副熟悉的面孔之中,他卻是隱約看出了幾分奸相。

壞了……

宋雲連忙偏頭望向宋綾雪,果不其然,宋綾雪雖是面色未變,但目光卻是柔和了下來。

一時間,宋雲汗流浹背,以往的楚政,就是個犟種,空有其表,從未讓他有過這種威脅感。

以往大小姐施恩之際,宋雲都是提心吊膽,最怕的,就是楚政哪一天突然想開了。

如今,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楚政只怕是真的想開了,要接下大小姐丟擲的橄欖枝。

這次禁食,真的讓他學乖了。

“罷了,事情既已說清,此地沒伱的事了。”

宋綾雪擺了擺手:“既是綾清所贈,那幾本書你便留著吧。”

“大小姐明鑑。”

楚政鬆了口氣,轉身正要走,又被宋綾雪叫住:

“修玉盞的金線,自去賬房填賬,走府庫撥款,多報二十兩銀子,我給你批,算是賞錢。”

宋綾雪眸光微斂,淡淡開口:“打碎玉盞的事,我已罰過你,不做計較,修好玉盞,算你有功。”

“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楚政躬身一禮:“謝大小姐賞。”

見他沒有拒絕賞銀,宋綾雪不禁嘴角微翹,看楚政又順眼了幾分,再度開口:

“你這手藝,埋沒了可惜,不必住在穢房了,去府庫,那裡正好有些古時的玩意兒要修補,例銀給你漲一倍。”

“謝大小姐!”

楚政眸光大亮,他正愁穢房有些雞肋,想著之後該如何安排,瞌睡就來了枕頭。

府庫的差事,與穢房天淵之別,能在那裡當差的,必然是府內的核心人物,最得信任。

宋家絕大部分珍寶,全部放在其中,充滿了未知,相比之下,已經被徹底摸透的穢房,毫無吸引力。

“大小姐,這終究是他一面之詞……”

宋雲深吸了一口氣,話未說完,便被宋綾雪搖頭打斷:

“城內人多眼雜,楚政的行蹤一查便知,你去核證,查清後報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