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姐姐

十月份的B城，氣溫其實已經降下來了，早已不復夏日的悶熱。

但在江如鳴的夢境中，清晨的陽光仍然燥熱又刺眼，曬在臉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坐在籃球場邊的觀眾席上，眼前就是即將要開場的籃球賽，身邊都是看比賽的觀眾。

與白天見過的場景一模一樣。

這還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連場景都一比一復刻了。

江如鳴無奈地嘆了口氣。經過一週的時間，她已經對自己這樣愛做夢的能力習以為常了。

她左右看了看，想要找找自己的夢裡有沒有何燕然，結果卻驚訝地發現，何燕然坐在不遠處的觀眾席上。那一片觀眾席都是籃球社預留的位置，江如鳴白天就是跟著何燕然坐在那的。

只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坐在更靠近籃球場的位置上，跟何燕然有一段距離，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她發懵地低頭，就驚訝地發現自己手裡已經拿了一瓶水，而屁股底下坐著的……是一件，陌生的外套。

她愣住了，扯過那件外套看了看。

觀眾席的座位確實不太乾淨，但室外籃球場就是這樣的，沒辦法。江如鳴白天的時候雖然猶豫了一下，但到底還是沒好意思說她覺得位置有點髒，是閉著眼睛坐下的。

但現在，一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號碼很大，明顯屬於男生的外套就墊在自己的位置上讓自己坐著，前襟印著明顯的品牌lOgO，隱隱帶著一股椰奶香水的味道。

椰奶……

江如鳴更加意外了，因為她自己就十分喜歡用椰奶香水噴衣櫃裡的衣服，她覺得這樣的話穿上衣服的時候可以隨時聞到清甜的椰奶氣味，這會讓她心情變好。

嗯？難道她判斷錯了？這其實她自己的外套，只是故意買了XXXL的寬鬆BF風？

但是……她比對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和那件衣服的袖子，不由想到這要是她給自己買的，那也太過於BF風了，穿上還不直接跟慈禧的袍子似的？

她困惑地盯著手裡的外套袖子，耳邊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哨響。

比賽開始了。

她下意識抬頭去看賽場上，手裡無意識地把玩著那隻袖子。

賽場上的運動員都跟白天她見過的一樣，金融系的那個把他們打敗的寸頭男生，計算機系的幾個跟她說過“謝謝”的學弟，以及那個據說打球很厲害的齊鶴。

江如鳴一一掃過他們的臉，確認過全都是見過的人，心裡不由得感嘆自己記憶力還挺好的，居然能完整復刻出只見過一面的所有人。

她的夢都不是她想結束就能結束的，必須等夢境裡的情境完成她才能醒過來。因此，她也不著急，跟白天一樣手往膝蓋上一撐，無聊地看著籃球場上的比賽。

只是……有點奇怪的是，她發現賽場上有個人一邊打球一邊時不時往這邊看。她最開始覺得是錯覺，或是巧合，但次數多了以後，她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對。

她眉頭微蹙，嘗試著找出是誰一直往這邊看。沒過一會兒，她就跟剛投過籃正往賽場另一邊小跑移動的齊鶴對上了視線。

？

齊鶴？

江如鳴不解地眨著眼看著他，而跟她只有一面之緣根本不熟的齊鶴卻在她發現他的視線後，眼睛亮了亮，咧開嘴角笑起來。

陽光帥氣。

他只笑了一瞬，就繼續轉過身去應對比賽，無暇再看過來。而看到齊鶴笑容的江如鳴卻完全懵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感知錯了，他大概是在跟自己這個方位的其他人示意。畢竟自己根本不認識他，他莫名其妙朝她笑幹什麼？

但，下一次投籃後，江如鳴就再次跟齊鶴的眼神對接。齊鶴一邊敏捷地後退調整站位，一邊忍不住扭頭盯著江如鳴的方向一直看。

江如鳴猛地看了看左右兩邊，但由於身邊的人她都不認識，所以也無從判斷是不是齊鶴正在看的人。

齊鶴的眼神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讓人感受到其中滾燙的溫度，就像是明亮的陽光，讓江如鳴難以忽視，有種被燙到的感覺。

她有點坐不住，變換了幾下姿勢，眼神故意忽視齊鶴，去看別的運動員。

她也沒仔細挑，隨便撿了個人盯著看，腦子裡一片漿糊，滿腦子都在祈禱齊鶴別老往這邊看了，弄得她怪不自在的。

但她沒注意自己盯著的人，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直盯著對面金融系的那個寸頭前鋒看。

那前鋒本來進攻得很猛，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在帶球過人的時候一時腦抽出現了一個小破綻，瞬間被對方中鋒發現，截斷籃球。

就算是不懂籃球的江如鳴也能看出他的失誤十分低階，因此觀眾席上驟然響起一陣可惜聲。

那寸頭前鋒卻沒什麼別的反應，只是短暫地站在原地愣了一秒，就掀起衣襬擦了擦汗水，甩了甩頭繼續奔跑起來。

就在他抬頭的那一瞬間，江如鳴好像感覺到了他的視線，準確無誤地射向了這邊。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了，她覺得……似乎那個寸頭也在看她。

嗯？

江如鳴越想越覺得荒唐，不由得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她尚且在自我懷疑之中，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吸引了江如鳴的注意力。

她猛地抬頭，就看見一道彎月一樣的白色身影，矯健地從半空中落地，那顆籃球撞擊到籃板，發出劇烈的響聲，反彈落在地上，蹦出好遠。

觀眾席上為這顆球沒有投中感到唏噓，而江如鳴只是意外地看著剛剛忽然砸球的齊鶴，一臉發懵地看著他在不遠處沒什麼表情的臉。

一聲哨響，上半場結束了，計算機系略領先兩分。但江如鳴知道，下半場這兩分很快就會被追上，金融系會憑藉一分的領先優勢打贏計算機系。

運動員從高強度運動中暫時獲得幾分鐘的喘息，紛紛走到場邊。

江如鳴才想起來自己手裡的水。她不確定是不是要像白天那樣送了水看完比賽才能醒過來，保險起見，她還是忙站起來，順手拎起座位上的外套，拿起水瓶往迎面而來的計算機系籃球隊員的方向走。

一旁的何燕然像白天那樣抱著幾瓶水過來，只是這回沒了江如鳴幫她。她看見了江如鳴，也沒有任何驚訝的樣子，匆匆打了個招呼就忙她的去了。

江如鳴猶豫了一下，掃了一眼運動員，最終決定完全按照白天的樣子，將手中的水遞給了其中一個學弟——她白天就是第一個給他發水的。

但白天的時候，這個學弟很禮貌地對她說了“謝謝學姐”，這一回，這個學弟卻很驚訝地看了眼她遞過來的水瓶，沒有立刻接過去，而是不確定地問道：“學姐，這個……給我的？”

江如鳴沒預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遲疑地點點頭。

“嗯……有什麼不對嗎？”

那學弟還是沒有接，而是回頭看了眼身後。順著他的視線，江如鳴看到了走在隊尾慢慢靠近的齊鶴。他跟江如鳴白天見過的樣子一模一樣，白色的球服近乎溼透，墨眉白膚，臉上帶著汗珠。

只是白天的時候他並沒什麼異常，但現在，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如鳴。

他沒說話，那學弟見狀便只好接過了江如鳴手中的水，說道：“那……謝謝學姐了。”

他似乎有點尷尬，握著水瓶立馬溜到了一邊。

江如鳴的夢沒有因此結束。

她知道夢還沒完，在心裡嘆息了一下，想著恐怕是得看完整場比賽才行。

就在這時，齊鶴忽然走過來，徑直在她面前站定。

江如鳴不明所以地仰頭看著他，因為身高差的原因脖子仰得有點難受。

齊鶴看著她，熟練地弓背彎腰，俊朗的眉微蹙，緊緊盯著江如鳴看。

“姐姐……”

他一開口，江如鳴就完全懵了。

“你怎麼把我的水送給別人了？”

齊鶴表情甚至有點委屈，讓江如鳴完全摸不著頭腦。

“你……”

她腦子裡無法處理眼前的一切，無數個不對勁的地方都讓她感到疑惑，她只能撿最表面的一個問題先問出口。

“你叫我，什麼？”

江如鳴不敢置信地問他，就見他聽了這個問題表情比自己還無辜。

“叫姐姐啊……怎麼了，姐姐，你今天好奇怪。”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悶悶地說出口：“……你今天老是盯著陸天明看，都不看我。姐姐明知道我最不喜歡他了……說好給我送的水姐姐也給了別人。”

他拉住了江如鳴的手，比她大了一整圈的手掌傳來另一個人的溫度和觸感，讓江如鳴心驚肉跳。

“是我最近做了什麼惹姐姐生氣了嗎？姐姐你說嘛，我可以改，但你別故意氣我啊……”

江如鳴的心跳因為異性的接觸而驟然空了一拍。這其中並沒有喜，全都是驚。

她立即抽出了自己的手，警惕地向後退了一大步，瞪著齊鶴道：“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人了吧？”

這句話一出，齊鶴就愣在了原地，眼中是濃濃的疑惑和受傷。

他那麼高的個子，無措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江如鳴，只能低聲喊道：“姐姐……”

他似乎完全不理解江如鳴的反應，“你怎麼了啊今天？我、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下半場的比賽又要開始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能無奈地先去上場，臨走時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江如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