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下心頭的膽怯,落落大方走上前,微笑,“乾洲哥哥。”

寧乾洲叩下檔案,慢條斯理,“想吃什麼。”

我直奔主題,“來個孟晚吧。”

他抬頭看我,不動聲色微笑,“還有嗎。”

那種冰冷肅穆的壓迫感一掃而光,此時此刻,他氣息深沉從容,恰到好處的馥郁芬芳,如華貴無暇的璞玉散發著清冷溫潤的光澤。

冰冷與溫醺之間隨時切換,變臉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們這種人真是收放自如啊……

“再來個派送時間。”我微笑,“就今天下午好不好。”

他氣定神閒點了單,全是我愛吃的,就連我最愛吃的烤豬蹄都有。我微微凝神,這裡明明是全平京唯一一家洋人的西餐廳,寧乾洲卻讓洋廚子做中餐。

彷彿他來到這裡,一切都要按照他的規矩辦。看來,他真的暗中摸排過我的底細,就連我的喜好,他都一清二楚。

“謝謝哥哥。”我笑容燦爛,明眸閃閃,“全是我愛吃的!哥哥真疼我。”

他不言不語,不接我的話,安靜用餐。

我藉著酒勁兒,大膽凝視他。

這個傳說中的人物此刻真真實實坐在我對面,活的。

他英氣入鬢,眉目威嚴持重,整個人特別精神犀利。漂亮的容顏只是他的附加值,非凡的氣度才是他最致命的吸引力。

我很好奇,他滿頭黑髮乾淨利落,為什麼雙鬢的發尖尖是銀白的呢,好時髦啊。

酷帥極了!

“你是神仙吧!”我雙手按著桌子,抬起身子,好奇的躍躍欲試。

他意味深長看著我。

“你是神仙。”我篤定,爍爍凝視他。

酒壯慫人膽,說的就是我這種人……

以前不敢長時間跟他對視。此刻,我敢接住他深邃犀利的眼神,不躲不避。

“喝酒了。”他說。

“哥哥,你真的很愛孟晚嗎?”我好奇。

他眉峰微揚,“喝了多少。”

我沒喝多少,就是有點上頭。

前一世,我婚後經常借酒消愁,把酒量練挺好。但是我忘了,現在,我只有15歲,還不會喝酒,臨出門前那幾口酒灌猛了。

此時,酒勁兒上來了。

“神仙哥哥。你下下凡,跟我談條件成嗎?怎樣你才會放了孟晚呢?只要不讓我嫁給紀凌修,讓我做什麼都行!”我坐回位子上,神秘笑起,“我是穿越時間的神仙哦。”

“那批貨呢。”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

我抬手撐住有些眩暈的臉,迷迷望著他,山似玉,玉如君,君是他。這人的一舉一動都優雅體面到極致啊,真是個鋼鐵美人兒。

“哥哥,你把孟晚給我,我把那批貨還給你。”我托腮笑盈盈望著他,那批貨是截獲敵軍的先進軍火,對寧乾洲十分重要。

寧乾洲慢條斯理擦手,“你父親這兩日在警察廳喝茶,他挺掛念你。”

我保持著托腮的姿勢沒動,笑容依舊掛在臉上,可我酒醒了一大半,我父親?在警局?他這是威脅我?預料之中,這個傳說中的人物並沒有被我牽著走,他不肯妥協讓步。

他認定的目標,不會因我的投機取巧而改變,更不會因我為他所做的犧牲而改變。畢竟就算我不出現,他也會憑藉一己之力全部得到。

所以他的立場不會動搖分毫。

但我要定孟晚。

我微笑,“孟晚對你那麼重要嗎?”

我加持了那麼多籌碼都交換不了她。這場博弈中,對於我的冒犯,寧乾洲不費吹灰之力強硬回擊我。他用孟晚吃定紀凌修。再讓我跟紀凌修結婚,以此交換孟晚。如今,利用我父親震懾我。

一顆棋子,吃定三方局勢。

他真的這般在乎那個女人麼?無論如何都要留她在身邊?

“最遲明天早六點,我要看到那批貨。”寧乾洲點到為止。

他從容不迫收尾,起身離開,我衝上前張開雙臂攔住他。

寧乾洲淡淡俯視我,犀利的眼眸似乎洞穿我靈魂,冷靜到不近人情。他大概一米九的偉岸身姿,有種遮天蔽日的壓迫感,將我籠罩在夯實的陰影中。

“我不會嫁給紀凌修。”我踮起腳尖湊近他頸項,“但我能幫……”

我一字一頓跟他做王牌交易,縱觀他的人生大事件,我此刻跟他所做的交易幾乎掐住了他的命脈,讓他橫掃千軍戰無不勝,我不信他還會對我無動於衷。

說完,我昂然迎上他的視線,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展開在他眼前,既然用那些不輕不重的籌碼拿不下他,那我就只能扔王炸了。

果然,寧乾洲冰川巍峨的眼眸危險眯起,他緩緩彎腰,像是一個大人看小孩兒似的,視線與我齊平,神情淡淡調侃地打量,似乎在觀察我。

儘管他神情溫和疏離,可他身上游離的那絲若有似無的殺意一直存在,視線將我鎖定。

末了,他唇角勾起淺笑淡淡,微微抬起掌心,一條閃著銀光的項鍊從他指間垂落,還未等我看清,他曖昧俯身替我戴上了那條項鍊,附耳低語,“回禮。”

他溫熱的氣息噴灑我耳畔,淡淡木調香繚繞我鼻腔,我瞬間僵挺背脊杵在原地,他離我太近了,我幾乎能感受到他薄唇煽動的頻率,像是挨著我臉頰。

從沒有男人與我這般親密過。

我瞬間耳根滾燙。

連“謝”字都忘了說,待我反應過來,回首看向他時,他已然離開了。士兵撤離,只留下那名熟悉的軍官護送我回家。

寧乾洲說回禮……

是什麼意思?是我送他玉璽的回禮?還是替他擋槍的回禮?亦或者是成交的意思?他同意了?!

那我爹爹……

我將項鍊藏進衣領裡,飛奔回家,便見我爹爹坐在正廳哼著小曲兒,腳泡在熱水桶裡,沒事人般拎著鳥籠逗鳥。

“老爺回來沒多久。”小丫鬟低聲說,“進門的時候愁眉苦臉,一回來就讓人給他洗腳,聽說小姐回來了,老爺這才支楞起來,像沒事人似的。”

我爹乍然看見我,用指頭一直點頭,呵斥我半月不回家,嘮叨個沒完沒了。最後連腳都不泡了,用抹布一擦,拉著我去後院,非讓我面壁思過。

我說,“爹爹,你不是被抓了嗎?”

我爹爹吹鼻子瞪眼,“什麼我被抓了?你鄧叔叔在嶺南的貨被壓了,我去嶺南幫了兩天忙。你竟敢十多日不回家!”

我……

寧乾洲騙我?他誆我?

我在循序漸進接近他,他在一步步釣我魚?打親情牌沒用,打謀略牌也沒用,各種籌碼丟過去,他都不接招。直到我丟擲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早知道我替他擋什麼槍啊!我他孃的直接甩王炸底牌給他交換孟晚不就行了嘛!

我爹把我鎖進閨房,命我反省一個月,不準外出。

他前腳鎖我門,我後腳爬窗跑了。

一眾家丁追在我身後,眼看我要衝出大宅院,迎面撞上紀凌修那尊瘟神,他又來逼婚了!

我被迫爬上院牆,“爹爹!紀凌修!你們能不能別搗亂!我要回孟晚,就再也不鬧了!”

“爹爹如果不管你,你小命就被你折騰沒了!”我爹瞪著眼睛指著我,“你自己說說,這些日子你幹什麼去了?你以為我不知道?”

“我……”我強詞奪理,“我要孟晚去了啊!寧乾洲答應給我人了!”

我爹大駭,“我的小祖宗,你犯忌諱了你知道嗎?你怎敢搶他的軍火……”

紀凌修微微皺眉。

不等我爹說完,我從牆頭跳上了一輛路過的驢車,又趁院內混亂之際,跳下驢車鑽進了衚衕裡,幾個三叉衚衕口跑完,成功甩掉了他們。

轉頭,再一次被紀凌修堵在衚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