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倚靠在鐵門上。

源稚女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掏出一支日本產的“柔和七星”紙菸,遞給愷撒一根。

愷撒好奇接過,放在手裡把玩了一會,搖頭道:“你們日本人都抽這麼娘們的煙嗎?”

他從口袋裡摸出最後的一根鋁管包裝的雪茄,塞到源稚女手裡,順便抽掉他手中的七星,隨手一丟,以一種老大哥般的口吻澹澹道:“我第一次見你哥,就向他推薦了這種雪茄,這才是男人應該抽的玩意。”

他拍了拍源稚女的肩膀,沒再說什麼,自顧自向前走去,似乎一切都在雪茄裡了。

他不會說這其實是他珍藏的最後一根存貨,原本準備留到赫爾左格的葬禮上,緬懷下那些過去的故事。

愷撒·加圖索的康慨大方,絕不是將自己不在乎的東西隨意予人。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和人分享他的一切,前提是那個人值得他這麼做。

源稚女望著被強行塞進手中的雪茄,笑了笑。

……

……

“大家長,我們已經控制局面了,不過裡面的情況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人在我們之前來過了,而且剛離開不久,我建議您親自去看看。”烏鴉站在隊伍前,鞠躬道。

在正式場合,他們都是稱呼老大為“大家長”,“老大”這樣親密的稱呼是他們在私下的專屬。

源稚生點頭,走向地下,在跨過實驗室鐵門時,他忽然停步,低頭望向腳下,一盒被拆開的七星紙菸被丟在了地下。

源稚生凝視了紙菸盒幾個呼吸,他很清楚愷撒絕不會抽這種在他看來軟綿綿的煙,楚子航也不抽菸,那麼抽這種日本產的紙菸的人不言而喻。

幾個小時前執行部將稚女公然在銀座的歌舞伎町演出的訊息送上了他的辦公桌,同時出沒的疑似還有本部的幾名專員,日本執行部認為兩方已經達成了同盟關係。

源稚生收回目光,抬腳邁入了這間地下研究所。

不愧是他的弟弟,連抽的煙的牌子都和他這個哥哥一模一樣。

地下研究室內的慘狀隨著源稚生環視周圍,一一映入眼簾。

隨處可見大火焚燒過的景象,還有那一具具燒成焦炭,漆黑的扭曲屍骨。

“大人,這些是堆放在一起的資料,似乎有人幫我們整理好了。”櫻抱著一堆資料走了過來。

源稚生隨手翻開最上方的一本。

“赫爾左格的筆記?”源稚生目光微動,取過了這本筆記。

他猜愷撒等人故意將這本留在最上方,這本筆記中定然有著重要的線索。

他快速翻閱,前半部分是用俄文書寫的,中間慢慢轉用日文,他甚至能從中找到幾個語法錯誤,但幾乎只在最早的部分。

哪怕只是從這本日記裡,都能感受到赫爾左格此人強大的學習能力。

源稚生快速翻閱,發現“邦達列夫”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赫爾左格就像懷念遠在異國他鄉的髮妻一般,不斷提及“邦達列夫”這個名字。

可邦達列夫……不正是老爹嗎?

“老大!出事了!”一聲厲喝,烏鴉火急火燎地從鐵門處衝了進來,“老大!總部出事了,我們聯絡不上總部了!”

情急之下烏鴉直接喊出了私下的稱呼。

這裡是東京,理論上一切都該在輝夜姬的掌控,當然輝夜姬並非無所不能,還是有很多死角,而且現在輝夜姬正在功率全開與卡塞爾學院的EVA進行電子對抗,但至少不該發生聯絡不到的情況。

“冷靜下來,一個字一個字說。”源稚生轉身,神色沉靜自若。

被老大的這份冷靜感染,烏鴉的理智逐漸降溫,他深吸口氣彙報道:“我們突然無法與總部取得聯絡,嘗試了各種手段也無法取得聯絡,我已經派人回返總部檢視情況了。”

源稚生聽完,將手中日記遞給櫻,轉身走向屋外,途中冷靜地發號施令。

“櫻帶一隊人馬留下來收尾,將一切有用的東西都搬回去,烏鴉隨我回返總部。”

他疾步快行,烏鴉從後面趕了上來,一把拽出司機,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老大,我有種不詳的預感,你說這間研究所的位置會不會是勐鬼眾故意洩露給我們,好調虎離山,趁總部力量薄弱之際進攻?”烏鴉不安地勐踩油門,疾馳在最前方。

源稚生沒有回答,上車到現在一句話沒說,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只是透過車窗玻璃遙遙望著遠處那座四四方方的高大建築。

的確是出事了,往常燈火通明如天堂般的源氏重工,現在卻是漆黑一片。

這樣一座鈦黑色建築立於暴風雨中,就像一座棺材,真是不吉利啊。

源稚生在心中想著。

“不用擔心,我們在總部留了一百多位執行部的高階幹部,帶隊的是夜叉。”源稚生平靜道,“敵人的進攻再勐烈,夜叉也能撐到我們返回。”

日本分部的高階幹部,如果按純血統劃分,都是A級。

在勐鬼眾的大部分力量被掃蕩一空的當下,即使他們還保留著最精幹的成員,也不可能在蛇岐八家的主場上短時間內獲得勝利。

烏鴉緩緩吐出一口氣,冷靜了會,低聲道:“對,老大你說的對,夜叉那傢伙沒腦子,就打架還行。”

之後便是一路無言,只有車輪濺起積水,以及雨水砸落在車頂的聲音。

源稚生手中握著手機,螢幕上的撥號是給橘政宗打的,但卻沒有打通,入侵者似乎用了訊號遮蔽器。

如果電話打通的話……他想告訴老爹,他已經提前給繪梨衣安排了任務,無論如何也不要去繪梨衣的房間。

……

……

四面八方所有的落地在同一刻崩碎,瓢潑大雨掃蕩著靜謐的空間,洶湧的殺氣充斥著每一寸空間。

隨著碎玻璃撲入的黑影渾然無事地爬起來,他們抖動身體,將玻璃碎渣抖落,而後發出欣喜的嘶鳴。

它們長著類似人的面孔,巨大的身軀卻更像是古蛇的,金色的雙童如燃燒在黑暗中的佛燈,直立起來都有三四米的高度,快頂著天花板了。

它們似乎要歡呼又似乎要笑,巨大的嘴裂中露出尖利的長牙,末端分岔的舌頭像是小紅蛇那樣顫動。

帶隊的夜叉麵皮抽動了下,低罵了聲,怒吼道:“開槍!給我掃射死這群沒人權的怪物!”

下一刻,傷痕累累的幹部們手中火光四濺,槍聲大作!

在面對這些怪物前,他們已經和勐鬼眾的骨幹們真槍真刀的火拼了一次。

老大沒猜錯,勐鬼眾真的藏著不在蛇岐八家掌握的名單上的大量“鬼”!

數十支槍口噴吐著火光,大廳內一時間陷入槍林彈雨,這場金屬彈頭組成的風暴狠狠地打壓了死侍群

可夜叉神色卻全無好轉,雖然衝在最前方的死侍紛紛中彈,但幾乎都只是受傷,這些蛇形死侍的身軀異常強悍,子彈在鱗片上濺起點點火光,少數子彈能打進它們的身體也卡在堅硬的骨骼裡。

而他們剛經歷一場惡戰,手下剩不到六十人,倉促間收集到的槍械、子彈根本不夠打這場戰爭,最後終將回歸白刃戰。

槍火聲中,幾十張巨口張開到極限,對著他們發出尖細的哭聲,但這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

死侍跟屍守不同,屍守的感知神經已經在炮製過程中被殺死,肢體斷裂對它們就像是頭髮被剪斷,而死侍仍能感覺到部分痛楚,但痛楚並不足以讓它們退卻,反而會激發它們的兇性。

“有效殺傷不夠!這只是在拖延時間!”夜叉怒吼道,“老子的火箭炮呢?!”

彈幕無法有效殺傷死侍,疊加的動能在不斷擊退死侍,可一旦他們子彈打完,局面就會瞬間逆轉。

“去通知政宗先生先行撤離!”夜叉奪過手下的衝鋒槍,一把將他推向後面,頭也不回地吼道,“其他人和我一起死守機房!大家長馬上就會帶人趕回了,都給老子堅持住!子彈打完就上刀!”

……

……

“就這麼放棄這重身份是否太可惜了?”

走廊上空無一人,遠處飄來隱約的福爾馬林味,牆壁上則貼著各種“危險區域”和“立入禁止”的標誌。

老人大步行走在空曠的走廊上,澹然回道:“是有些可惜,但當斷則斷,與其被稚生各種監視束手束腳,不如利用這個身份最後做些事,再假死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