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案自主,就是底線。

如果只是名義上的‘次專案’,同樣是做超導機制的研究,以其他機構更大的專案為主,也是可以接受的。

現在的‘次專案’則是真正意義上的次專案。

主次分明。

物理實驗室的交流重力專案,等於是充當了基礎科學中心超導機制研究專案的一部分。

這一部分還是失去自主權的,其中最不能接受的是兩個方面,一個就是需要配合基礎科學中心的研究進行實驗,就等於是失去了實驗自由。

當專案失去了實驗自由,就是被指揮著進行研究,只是充當一個實驗的機器,還有什麼意義?

他們想進行獨立的實驗,還要向基礎科學中心做申請,完全失去了獨立研究的空間。

同時,也會導致經費受限。

這大概也是超導辦公室,好多人同意這個方式的原因之一。

掛靠專案的經費肯定是受限的,原本能撥款五千萬的專案,一掛靠也就還剩下三千萬。

另外,不能接受的就是單方向的實驗資料共享。

在一定程度上,單方向的資料貢獻,等於是把成果交給了基礎科學中心,即便主研究還是他們做的,但基礎科學中心平白就會共享成果,還可以根據物理實驗室的成果去繼續實驗。

換做只是何毅、肖新宇等人,並不會太過於牴觸,因為物理實驗室確實規模很小,不管是人員的研發水平,還是實驗條件都遠遠比不上基礎科學中心。

他們說白了就是想拿經費,有經費支援就可以做實驗、有成果,還可以擴大實驗室的規模。

一般小實驗室都是如此。

正常掛靠專案對物理實驗室來說是有好處的,前提是物理實驗室無法靠自身研究出大成果。

但是,王浩加入了專案,前提就是不成立的。

王浩最無法接受的還是第一條,失去了專案自主權,就失去了繼續研發的意義。

他沒有經費的需求,也沒有發展實驗室的需求。

在資料共享方面,他最開始想的是雙方能夠進行正常的資料共享,你共享給我、我也共享給你,以平等地位來共享,哪怕吃一點虧也沒關係,大家畢竟都是為了超導的機制研究努力。

單方向就完全不能接受了。

反之,他甚至覺得,物理實驗室才應該作為主專案機構,因為他們是新的方向,新的方向就有新的潛力,而且是不確定有多大的潛力。

基礎科學中心的超導專案,潛力則是可以看得見的。

實際上,他們的專案和科學院超導實驗室的研究類似,目的都是研究高溫超導的機制。

科學院超導實驗室的研究,是採用國際合作模式進行的,十幾年時間下來,也有了很多的成果,但也只是把高溫超導材料的溫度,提升了十幾k而已,依舊是常規的高溫超導材料,在底層的超導機制理論上也沒有質的突破。

所以,基礎科學中心的研究,也很難說能有多大進展。

王浩思考著搖搖頭,也開始了自己對於會議的準備,他要找一條新的研究方向。

這個研究方向早就已經想好了,就只是沒有進行總結而已,他本來想著新的專案開始以後,再開啟大方向進行系統性的研究。

現在看來必須提前了。

建立任務--

【任務三】

【研究專案名稱:以交流重力實驗資料為基礎構建超導機制的數學模型(任務難度:c)。】

【靈感值:0。】

“c級?還好……”

王浩看了一下任務等級也輕呼了口氣。

如果是構建超導機制的數學模型,難度肯定在s級或s+級,‘以交流重力實驗資料為基礎’,難度自然是大大的減小。

在建立好任務以後,他就開始檢視交流重力的實驗資料,很多資料都已經在腦子裡了。

根據資料做數學模型,還是要進行系統性的分析。

這並不像是解一個方程,而是針對資料必須有精細的把握,並找出其中蘊含的數學邏輯。

整體來說,是一個鎖碎而繁雜的研究。

……

第二天,工作依然。

上午的時候,幾人就一起去了自然基金會。

這天來參會的人變多了,因為科學院超導實驗室已經來人了,基礎科學中心也派了人過來。

新來的人見面,自然是一番寒暄不談。

基礎科學中心的來人,主要以江建教授為主,他是高溫超導機制專案的研究員之一,還曾經在科學院物理所工作過。

科學院超導實驗室的來人,為首的是個五十左右的女教授,名字叫洪俊娟,他們是來了三個人,就相當於代表了超導實驗室。

這次的會議和科學院超導實驗室關係不大,他們只是因為參與了交流重力後續專案才過來參會的。

只可惜,向乾生團隊的研究成果遠遠比不上物理實驗室。

洪俊娟和王浩握手認識後,也笑說道,“真是沒想到啊,王教授,你這個馬上獲得菲爾茲的大數學家,連做超導研究都很可以。”

“我來之前問了向教授,他都不好意思說來,估計要等會議那天才能見到。”

王浩聽的愣了一下,好奇的笑道,“洪教授,你這麼說,傳出去,向教授不會怪你嗎?”

“他怪就怪了!”

洪俊娟不在意的擺手道,“我都是有什麼說什麼,這個事情就是這樣的,向教授的水平,我還是知道的,他輸的心服口服!”

“基礎科學中心那邊也一樣,他們的專案我們也有參與,有什麼水平大家心裡都清楚。”

她似乎是注意到,身後有基礎科學中心的人,還特別提高了音量,“有些人啊,就是不自知,輸了就是輸了,怎麼還在背後搞小動作呢?”

“活了這麼大歲數,一點兒臉面都不要了!”

正走過來的江建,聽的臉都有點黑了。

他當然知道洪俊娟說的是誰。

當然,並不是他,他的影響力還沒有到能夠決策幾千萬大專案的程度。

洪俊娟嘲諷的是汪承林。

汪承林才是基礎科學中心超導重大專案的負責人。

即便說的不是自己,因為是代表技術科學中心來的,心裡還是很不好受,他也只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洪教授,王教授,你們在說什麼?笑的這麼開心?”

“就是說一個在背後搞小動作的壞老頭。”

“誰啊?誰能惹您這麼生氣?”

“那可就說不好了,我這氣都不知道跟誰生的,反正跟我也沒關係,你還是和王教授談談吧。”洪俊娟撇撇嘴走開,還強調了一句,“今年數學家大會,王教授肯定能拿到菲爾茲了,他才是咱們國家科學界的未來啊!”

“那是、那是……”

江建想著好男不和女鬥,也只能把這股氣憋在心裡。

他和王浩寒暄了幾句,討論會差不多也開始了。

王浩倒是從洪俊娟的話裡,聽出了一些內容,就連科學院超導實驗室都知道,交流重力實驗掛靠專案的事情和基礎科學中心有關,自然就不可能是超導辦公室單獨決定的。

否則,交流重力實驗,為什麼不能掛靠科學院超導實驗室的專案呢?

兩個專案都差不多。

這天的討論會,大部分都是正常進行的,一直到下午四點鐘的時候,鄧丙成做會議總結,又說起了掛靠專案的事情,他倒不是直接說‘主次專案’,而是強調交流重力實驗的研究,對於促進基礎科學中心專案研發有很大的意義。

等鄧丙成做完了發言,顏靜忽然站起來質問道,“鄧教授,按照你的說法交流重力研究,對於基礎科學中心專案研發有意義,但是同樣的,基礎科學中心的研究,對交流重力的研究也有很大的意義,我這麼表述,沒有錯吧?”

“那是當然。”

“沒錯。”

會場上的其他人也跟著點了點頭。

這是學者的討論會,不是正式會議,大家都可以發言,有不同觀點當然可以提出來。

顏靜繼續道,“你為什麼只說前者,不說後者呢?”

“這個……”

鄧丙成沒想到顏靜會這麼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後來想想幹脆道,“基礎科學中心的專案已經開始了,而交流重力專案還在論證中。”

“那你也不能單方面的強調啊?我聽說,你們打算把我們專案掛靠在基礎科學中心的專案上?”顏靜很直白的問出來。

鄧丙成道,“主次專案,不是很正常嗎?基礎的研發都是一體的,大家一起共享資料、研究進度、互相進行參考,才能夠讓基礎的研究有更多的進展。”

“像這種大方向的基礎專案,總不可能指望一個機構完成吧?”

顏靜反問道,“那為什麼我們不是主專案?他們是主專案?在交流重力這個方向上,是我們成功復刻了實驗,後續對比實驗,也是我們的成果更突出。”

“這個……”

鄧丙成有點不知怎麼回答了,他想說基礎科學中心歸屬首都大學,而且專案經費高達一點八個億,擁有豐富的科研資源和高水平的科研能力。

但是,怎麼說?

仔細一想就知道,如果這麼說出來,對方肯定會反駁,為什麼他們如此優秀,交流重力方向的成果卻沒有我們突出呢?

鄧丙成覺得不能自己來承擔壓力。

他馬上看向了基礎科學中心的江建,因為最初就是基礎科學中心提出,讓交流重力方向研究,和基礎科學中心的專案‘合併’的。

好多人都看向了江建。

江建也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他乾脆站起來道,“這位……顏教授,你也不用太著急,這個事情還沒有定下來,只是做一個討論。”

“大家都是做超導的機制研究,肯定要進行一些合作,合作的方式是可以商量的。”

“即便是要定主、次專案,靠的也是對主方向研究的對比,如果你們能拿出更好的、更有潛力的方向,哪怕是為了科學,我們基礎科學中心肯定有全力配合!”

江建最後一句說的鏗鏘有力。

他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在會議上對比研究方向。

正式會議,要定下研究方向、經費,同時,還是要以學術論高低。

物理實驗室要拿出正式的研究方向,也就是說明具體要做什麼樣的實驗,透過什麼樣的分析來得出結論,怎麼樣去推導超導的理論機制,可能會得出什麼樣的成果。

這些都是申請一個專案所必須的。

就像是合金實驗室和金屬實驗是競爭武鋼的橫向專案,必須拿出確實的專案報告,說明怎麼做實驗、怎麼做研究,有什麼樣的基礎,等等。

評審方會根據詳細的資訊,才會針對專案做出決定。

其他人聽到江建的話都點了點頭,專案的定性的還是要看研究本身,一切都會歸在學術對比上。

如果沒有更好的研究方向,被掛靠在其他更大的專案下,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當然了。

交流重力本身就是一個新方向,只是因為同樣做超導機制研究,方向就被限制住了而已。

實際上,歸為保密的‘交流重力’,也就是反重力的研究,才是真正新穎的方向。

這時候,王浩忽然開口說道,“江教授,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江建才剛準備坐下,聽到王浩的問話頓時一愣。

王浩重新了一次,“你說,如果我們能找到更好的方向,基礎科學中心會全力配合?”

“當然是真的。”

“你能代表基礎科學中心?”王浩對此持有懷疑態度。

“這個……”

王浩的這一問,讓江建有些下不來臺,但還是很認真的點頭道,“我是專案的申請人之一,當然可以。”

“那就好!”

王浩看向所有人,站起來說道,“大家都聽到了,江建教授剛才說,如果我們能拿出更好的方向,基礎科學中心就願意配合我們的研究。”

“我在這裡也說一句,如果我們拿不出來,也願意配合基礎科學中心的專案。”

“那麼就下週的會議見了!”

王浩說完,再看了江建一眼,帶著笑走出了討論會。

江建正半坐著,被看的心裡忽然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