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承林有些狼狽的離開了科學基金會。

他到停車場坐上了車,過不久就等到了身後趕來的江建,兩人的臉上都有些尷尬和鬱悶。

汪承林知道不能責怪江建,就連他都沒有想到,王浩竟然能拿出這麼一個方向。

以構建數學模型的方式,去研究超導的理論機制,從而建立起理論和應用的橋樑。

這個方向是非常新穎的。

車上沉默了許久。

江建是覺得有些尷尬,因為他在討論會說了那些話,才會導致今天的情況,但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最初就是汪承林提出,想讓物理實驗室的研究配合基礎科學中心。

他猶豫了好半天,才開口問道“汪教授,我們就這樣走了嗎?”

“不然還能怎麼樣?”

汪承林沒好氣的反問了一句,“這裡的事情和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他們拿多少經費,也不會分給我們。但是……”

他思考的繼續道,“也不是沒有收穫,王浩說的那個方向非常好啊!”

江建聽了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汪承林會肯定王浩。

汪承林道,“我們沒能發展個次專案輔助研究,但也不能否定其他人的想法,尤其是那些非常有創意,非常新穎的想法。”

他說的很認真,“而且,誰都知道,王浩是個天才。”

江建點頭道,“確實,王浩很天才,才剛二十多歲。”他說著搖了搖頭,“真是不可思議,我在他這個年紀博士都沒畢業,他都馬上拿到菲爾茲了。”

汪承林繼續道,“在數學領域上,想找一個比王浩更天才的人很難,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們並不需要找到那種能證明哥德巴赫猜想的數學天才,找幾個優秀的數學教授就足夠了。”

江建不解的問道,“汪教授,你的意思是……”

“我剛才仔細想了。”

汪承林道,“王浩做的那種數學模型,看似非常的震撼,但只是因為我們並非數學專業,如果換做是一個從事相關領域研究的數學家,大機率也是能夠做出來的。”

“它的難度不可能達到最頂級的程度。”

“所以我們同樣可以在這個方向做研究。”

他說著笑道,“首都大學的數學水平是國內一等一的,學校裡找幾個數學教授很容易,總歸不是那種只能是天才完成的研究,我們多找幾個一起試試,三個臭裨將,還趕不上一個王浩嗎?”

江建聽著勐然瞪大了眼,頓時覺得汪承林說的很有道理。

王浩依靠交流重力實驗資料建立起了數學模型,現場演示確實給人震撼的感覺,但那種研究並非不可能完成,沒有達到最頂尖無法解決的程度。

其他數學教授也能夠完成,大體只是消耗更多時間而已。

他們多找幾個數學教授,也就能夠做同樣的研究,等有了成果以後,就可以和物理實驗室同樣去申請專案,誰也說不出什麼。

如果能更快的出成果,今天的面子不止能找回來,還會讓其他人高看一眼。

“可是,經費……”江建想到了個關鍵問題。

之前基礎科學中心為了交流重力的後續專案,已經投入了近一千萬的經費,其中一部分是學校的資助,大部分還是基礎科學中心出的錢。

如果再繼續交流重力實驗,肯定會繼續大額支出,沒有科學基金會的撥款,除非是動用超導專案的資金,否則也找不到其他資金了。

汪承林笑道,“這個暫時不用擔心。王浩的研究憑藉的是交流重力實驗資料,我們也同樣有交流重力實驗資料,只不過趕不上他們的成果而已。”

“我們就先用這一部分資料作為基礎,找幾個優秀的數學教授,讓他們來搭建數學模型。”

“之後再慢慢進行完善,經費的事情慢慢去想,只要有成果,根本不用擔心。”

江建思考著點了點頭。

……

交流重力專案會場。

下午的議題就只剩下撥款經費這一項,幾個科學基金會的高層負責人也出席了會議。

物理實驗室提交申請一個億的經費,還列出了詳細的實驗需求,但顯然一個億的經費不太可能透過。

即便王浩說明了研究的新方向,但在新方向沒有成果之前,也很難依靠判斷去增加大量經費。

最終經費確定在了六千五百萬上。

這個金額比預想的多了一些,他們最初定的目標是五千萬,主要和物理實驗室的規模有關。

在沒有足夠的科研人員以及基礎設施的情況下,即便是拿出了很好的研發方向,想申請五千萬的經費也很困難。

這麼大筆的經費,都夠建個省級實驗室了。

在會議結束之後,王浩嘆氣的和何毅等人,一起朝著外面走去。

何毅、肖新宇以及顏靜,心情顯然和王浩不一樣,他們都感覺非常興奮,因為拿到了六千多萬的經費,如此高額的經費,是想都不敢想的。

何毅則是說道,“王浩啊,六千多萬已經不少了,就我們實驗室的規模,感覺能有一千萬就很多了。”

“是啊,我也感覺不少了,來的時候都根本不敢想。”肖新宇也點頭跟著說道。

顏靜道,“都說是大專案,但怎麼可能趕上超導實驗室或者基礎科學中心呢?那些都是超大的機構。”

王浩搖頭道,“你們不懂啊,這就是他們小氣了,估計還是看我們實驗室太小,而且沒什麼影響力。”

“如果超導實驗室或者基礎科學中心批下同樣的專案,最少也能拿到一個億。”

其他三人也沉默了。

這是事實。

實際上,也和新的研究方向有關,因為新的研究方向只是剛說出來而已,哪怕說的再天花亂墜,基金會方面也會擔心成果問題。

萬一,被忽悠了呢?

對於一個新方向來說,首先還是要有成果才能讓人相信。

比如基礎科學中心的超導專案,國際上都順著這個方向做研究,等於是走其他人都走的路,成果自然是不用擔心的。

物理實驗室則開闢了一條新的路。

這條新的路是否能夠有進展,誰也不敢百分百的確定,經費上自然要仔細斟酌一番。

幾人正說著的時候,就聽見後面一聲喊,“王教授,等等!”

王浩回頭一看很驚訝。

是向乾生。

向乾生氣喘吁吁的追過來,站定後看到其他三人似乎有些猶豫。

王浩頓時說道,“向教授,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都是自己人。”他指的是其他三人是自己人,向乾生可不是自己人。

向乾生還是繼續猶豫著,好半天才扭扭捏捏的問道,“是這樣的,王教授,我想趁著機會問問,你們物理實驗室還缺人嗎?”

“??”

“啊?”

旁邊人聽到這個問話都有點發懵,他們意識到向乾生要說什麼了。

向乾生開口以後,說的倒是順暢許多,“我仔細想過了,你們的研究方向很有前景,所以我想加入你們的專案。”

王浩滿是不解的問道,“你打算去西海工作?”

“對!”

向乾生很用力的點頭,“我已經考慮好了,實際上,這不是臨時決定,我之前就有這麼想過。我很喜歡交流重力的研究,但是在超導實驗室已經不可能了。”

王浩思考著說道,“向教授,即便你去物理實驗室,也只能當個普通的研究員。”

“沒關係!”向乾生的話音很堅定,他隨後苦笑道,“王教授、何教授,實話跟你們說吧,這個專案後,我在超導實驗室已經沒有位置了,以後就是掛個閒職,但我還是想繼續做研究、做專案,而不是一直混到退休。”

他說完很認真的看下王浩。

王浩則看向了何毅,笑道,“關於這個問題,你還是要何教授,我只是負責專案,但不負責實驗室。”

向乾生又看向何毅。

何毅趕忙道,“沒問題、沒問題。你一個科學院的大教授,要來我們實驗室,我還怎麼拒絕?而且我們這個專案很缺人。我代表西海大學歡迎你。”

“那就先說定了。”

向乾生輕呼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

三天後。

王浩一行人返回了西海大學,他們一路上都在談著專案。

話題也少不了向乾生。

向乾生最開始和他們爭奪專案,後來再見到氣色明顯有些頹廢,要說同情之類的肯定沒有,畢竟是原來的競爭對手,而且還是對方主動競爭。

現在向乾生希望能加入物理實驗室,參與到交流重力的研究專案,他們倒也找不到理由拒絕。

因為,實力水平。

向乾生是科學院超導實驗室的研究員,從事超導相關研究十幾年時間,還是電力學的專家,不能說是名聲赫赫,行業內也是有影響力的。

物理實驗室接到了六千多萬的專案,馬上就要面臨擴大規模,頓時就變得很缺人了,不止是缺人的問題,甚至想招人都不容易。

西部高校對人才的吸引力相對要小的多,而相關領域的頂尖人才,更是用錢都請不到的。

六千多萬的經費看似很多,實際上,因為大多要用在專案上,招收相關人才還是要在校內,而不是利用經費直接對外招聘。

比如,一個頂尖人才要加入物理實驗室,但不是物理實驗室去招聘,而是西海大學聘用對方為教授,隨後再到物理實驗室擔任研究員。

校內的科研機構只能給補貼,而不是直接發放薪資。

物理實驗室也同樣如此,他們不是獨立的科研機構,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本,直接給相關人員發工資。

相對來說,實驗室想招博士研究生、流動博士後很容易,只需要擴充名額就可以了,但想招頂尖的研究員,卻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梅森數科學實驗室也一樣,想招學生、博士後很容易,想招有水平的研究員,可以用‘難如登天’來形容,還是要靠學校出馬去‘挖角’。

這也是張志強不斷‘挖角’計算機實驗室的原因。

在回到了西海大學以後,王浩重新回到了梅森數實驗室工作,他也有些發愁實驗室的規模。

新的實驗室馬上就要啟用了,可實驗室正規的研究員只有兩個,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鄭堯軍。

張志強只能算是半個,他依舊是‘副研究員’。

祁曉教授不確定明年繼續留在實驗室,最主要還是過不了陳慶華老頭的這一關。

陳慶華很不好說話,而且影響力還非常大,他畢竟頂著個院士頭銜,已經達到了學者的巔峰,放在高校裡就是頂樑柱級別的人物。

“唉~~”

“也不知道陳老頭什麼時候退休……”

王浩很無奈的想著,“雖然張志強的水平有點不夠,但就像是陳老頭說的,還是很努力的,也可以考慮升個研究員?”

他仔細思考著。

一個省級的實驗室,湊人數也要湊出三個研究員,否則就有些太尷尬了。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掛名,就和陳老頭說借用,我們有大專案需要人手,讓計算機實驗室的幾個教授都來掛名……”

“掛名、一直掛名,因為總是有專案,就有借無還了。”

王浩仔細思索著,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

就這樣決定了!

在清閒了幾天以後,他也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這次不是做新的研究,而是打算先把航天局那邊的專案完成。

當然了。

專案是很複雜的,不是想完成就完成的,但核心演算法的數學基礎方面,是可以優先解決掉的。

這也是他的工作。

王浩對於專案的工作分配很明確,他負責核心程式碼的數學基礎,鄭堯軍負責邊緣的計算整理,並把數學基礎內容‘翻譯’給祁曉。

祁曉則根據‘數學翻譯’,完成最主要核心程式碼部分。

核心程式碼是最重要的。

其他工作就交給張志強帶領其他人完成了。

張志強起的作用非常大,他幾乎就等於是專案經理,只是不需要關注核心程式碼,其他繁瑣的工作都是他來負責的。

他幾乎可以說是‘跑斷了腿’,每天都花費很長時間在專案上。

近一段時間,加班都成了常態。

這天王浩終於完成了數學基礎方面的工作,從頭到尾的檢查一遍,還在可能出錯的地方,和鄭堯軍討論了一番,最終把方案確定下來。

接下來的工作就可以交給其他人了,專案完成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他和張志強也討論了一下,“張哥,你們那邊的工作,多久能完成?”

“兩個月吧?”張志強思考了一下,又做出了否定,“應該不用了,四十天左右就能完成。”

“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

王浩道,“核心程式碼的部分不用擔心,基礎我已經完成了,就只剩下祁教授的工作,大概一個月也差不多了。”

“那就好。”

張志強頓時露出了笑容,“這個專案完成以後,也能輕鬆一段時間了。”

王浩笑道,“努力都是有收穫的,我們這個專案,剩餘的經費還是不少的,到時候,給所有人發一筆獎金。”

“我能拿多少錢?”張志強聽到有獎金,眼睛似乎都在發光。

“看情況,怎麼也發個幾萬吧?”王浩有些不確定,還是要看最後剩下多少經費,但大機率會超過三百萬,發獎金還是沒問題的。

張志強頓時感覺動力十足,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氣。

幾萬塊獎金啊!

如果再加上實驗室的補貼,以及學校的工資、獎金,平均到每個月,稅後也超過兩萬塊,甚至可能達到三萬?

年薪三十六萬!

一天一千!

“這就是高薪的感覺吧,到時候,一定要換輛更好的車!”張志強頓時滿心都是期待。

這時,王浩的電話響了,是航天局的劉榮興。

“應該是專案的事。”

王浩拿起電話,小聲滴咕了句。

張志強也是專案參與者,也就沒有必要回避。

等電話接聽了以後,就聽到對面的劉榮興說道,“王教授,你最近忙嗎?”

“不忙,還好吧,劉教授,有什麼事情,你說。”

王浩直接道。

劉榮興繼續道,“是這樣的,有個老朋友找我,想問你個數學方面的問題。”

“我剛才已經把內容發到你的郵箱了。”

“如果您有時間,就幫忙看一下,那個問題也不需要去解決,就想問問你,是否有可能實現。”

“放心吧,老規矩,五十萬!”

“老規矩?”王浩聽的有點疑惑。

劉榮興下意識的反問,“不是嗎?”

“……好吧。”

王浩帶著疑惑放下了電話,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五十萬’成了自己的老規矩?

聽起來,怎麼感覺怪怪的?

張志強聽了幾句,頓時湊過來疑惑問道,“他是什麼意思?讓你看個問題,問問是否能實現,然後就給五十萬?”

“對啊。”

王浩搖頭道,“真是搞不懂,都是搞學術的談什麼錢?而且只是問個問題,還給五十萬。他們啊,就是太看重錢了。”

“其實就算不給錢,我也會幫忙的。”

看著王浩那副不在意的神色,張志強的嘴角勉強咧出了笑容。

想想自己辛苦幾個月,還在為幾萬塊錢獎金高興,不由得流出了貧窮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