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卓的心情本來很不錯,自己在辦公室裡翹著腿、喝著咖啡、看著電視。

田桂林院士過來也招呼了一下。

這都沒什麼大不了。

他明明白白的說了,王浩做的程式分析了粒子特性,結果幾個人就是一頓質疑,好像他們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這就讓薛文卓很不爽了。

雖然他是個大學教授,也是一個物理學者,可以歸在科學家行列中,但科學家也是有脾氣的,他們做的資料分析報告明明白白的交了上去,驗證也說錯誤率在0.2%以下,還有什麼可質疑的?

至於什麼‘十年前都做不出來’,並不表示現在做不出來。

角谷猜想還不是被王浩教授證明了?

王浩教授還有很多數學成果,還研究了很多演算法,他做一個程式出來,輔助分析粒子特性有什麼大不了?

薛文卓也是有脾氣的,他帶著幾個人過去到電腦前,開啟程式檢驗了一下,告訴他們該怎麼用,隨後沒好氣的道,“你們不相信就試試吧,就這個程式。”

“用程式做檢驗可以,複製程式碼可不行啊!”

薛文卓越想就越覺得鬱悶,即便當著田桂林的面,他的語氣也有點不好。

院士,又怎麼樣?

田桂林是高能所的院士,他是西京交通大學的教授,不是來參與譜儀探測實驗,他們根本就完全不相干。

幾個人發現薛文卓語氣不好,倒是也不太在意,他們也知道過來一頓質疑,做的事情有些讓人討厭了。

但是,他們就是不相信。

其實區別就在於經驗和工作履歷,幾個人都是高能所的專家,從事正負電子對撞機相關的工作,他們一直都在研究,希望利用計算機手段來簡化分析過程,結果大部分分析都沒有辦法利用計算機完成。

國際上也是這樣。

最初的資料大部分都要人工進行分類,計算只能快速篩選出那些比較明顯的粒子訊號。

比如,光子。

大部分光子的資料都很明顯,只要簡單進行篩選,就能把光子篩出去。

其他粒子相對就困難了一些,尤其那些相似的粒子,還沒有從收集到的資訊去直接分辨的方法,還是要靠人工去計算。

現在聽到王浩設計出一個程式,能夠對粒子特性進行篩分,自然感覺非常的不可思議。

那是他們一直在做,卻沒有能做到的事情。

接下來幾個人就圍著電腦上的程式忙個不停,他們輸入了一些資料做驗證,然後用手動去計算,就發出了很驚奇的討論,“這組是正確的!”

“田院士,這一組也是正確的,其中有一個資料是我計算錯了。”

“這裡有一個錯誤,但也不一定,這個資料很模湖,不確定具體是什麼粒子。”

“好像結果很準確……”

一聲聲壓抑著驚歎的敘述,還伴著偶爾的高呼。

薛文卓翹著腳尖坐在旁邊,他只看著幾個人的操作,防止他們去複製程式碼,驗證什麼的就隨意了。

他心裡也忍不住有些得意,“我早就說沒問題,你們就是不相信。你們做不到,不代表別人做不到?”

“我們都已經用這個程式分析了f組的資料,而且錯誤率非常低,還有什麼可質疑的?”

薛文卓就一直在旁邊看著。

幾個人圍著電腦驗證了好半天,湊在一起小聲進行了討論,最後還是有個人過來,憋紅著臉開口問道,“薛教授,我們能不能把這個程式複製過去,研究一下?”

“不行!”

薛文卓立刻搖頭,“我都說了,這個是王浩教授設計的程式,我可沒有權利讓你們複製走。”

田桂林也走了過來。

他知道其他人的面子沒那麼大,也就只有他說薛文卓才會鬆口,他還是開了口,“薛教授,你看,你們這個程式,對你們來說也沒有什麼用,能不能複製一份給我們……”

薛文卓繼續搖頭,但還是站了起來,說道,“田教授,我剛才說的是實話,這個是王浩教授設計的程式,我總不能把別人的東西讓你們拿走吧?”

“要不這樣……”

薛文卓想了一下道,“我給王浩教授打個電話問問。”

“好,那就問一下。”田桂林聽到還有迴轉,趕緊就讓薛文卓打個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了。

電話那邊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還有很重的風聲,就聽到王浩喊著說道,“薛教授,有什麼事情?我現在……”

訊號斷了。

過了好半天才傳來一句,“說話啊?抱歉,我在長城,訊號不好。”

“有事啊……”

電話那邊訊號明顯斷斷續續。

“是這樣的。七組的麴院士是想要你這個程式碼,問問你是不是能複製走,研究一下。”

薛文卓連續說了兩遍,還是扯著嗓子大喊說的。

結果對面兒只傳來一句,“你說什麼,我聽不見,有事能不能等我回去再說!”

“都都都~~”

薛文卓有點尷尬的放下電話,看向田桂林道,“要不這樣,等王浩教授回來,我再問問他?”

田桂林也有些鬱悶,他都開口求人了,薛文卓就是不鬆口,給王浩打電話過去,結果對方訊號不好沒回音。

那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田桂林沒再說什麼,一甩手直接走了,他感覺老臉都快丟盡了。

其他人迅速跟上。

等回到第七組的辦公區域,田桂林馬上對其他人說道,“那個程式很厲害,但是我們做這個工作都多少年了?”

“要是這次被一個高校的團隊超過去,還要臉不要了?你們自己想想。”

“我不要求別的,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要拿出態度,速度慢了沒關係,但是我們做的分析,質量一定要高。”

這句話說到了不少人的心坎裡。

他們好幾個都是高能所的教授,圍著正負電子對撞機工作了很多年,團隊裡其他人最低也是個首都大學的副教授。

這麼一群人組成一個團隊,一起還趕不上一個剛設計的程式?

他們馬上也和其他人說了,大家一起齊心協力,繼續為剩餘的分析奮戰。

……

其實第七組的人,不相信能做出分析粒子特性程度也是有原因的。

一個是因為,他們很多人、很多年都沒有找出方法。

另外也是,王浩所設計程式可不是小程式。

雖然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但其中包含了他對於數學方程的理解,以及對於程式演算法的理解。

其中有一部分程式,利用了有效與無關進位篩選演算法的思路。

最後一點是無法達成的。

除非是對於有效與無關進位篩選法有深度研究,否則想理解他的演算法都很不容易。

這主要還是因為有效與無關進位篩選並不普及,即便是一些專門去研究的人,想要完全理解都需要很深入的數學基礎。

而大部分從事程式設計的計算機工程師們,很少擁有非常豐厚的數學理論基礎。

這就是矛盾之處。

所以,即便有效與無關進位篩選法已經公佈出來,並在朱城國際計算機會議做了報告,但能夠理解並應用的人還是很少。

王浩所設計的程式中,包含關於方程求解的內容,其中有一部分涉及到模湖求值的方法。

之所以好多人認為粒子分析需要手動來進行,正因為有些方程是無法求解的,只能進行模湖的求值判定。

這一部分就是運用非常巧妙的演算法來進行的。

王浩從設計的程式看似簡單,實際上,核心演算法的難度非常高,希望理解起來非常不容易。

正因為如此,田桂林等人才會對於程式能進行粒子特性分析感到非常驚訝,他們也無法做出類似功能的程式。

王浩是在第二天下去才回來的。

他們去爬了長城,在上面走了很遠很遠,結果還是何毅先熬不住,王浩是攙扶著何毅下來的,自然也沒有精力當天回去。

他們在長城上的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中午過後才回到了實驗基地。

等回來以後,薛文卓就對王浩說起了田桂林找來的事情。

王浩想了想,說道,“讓他們用一下倒是沒關係,複製去研究還是算了。這個程式,我們最後交給高能所,他們想研究程式,等實驗結束找高能所吧。”

不只是田桂林的第七工作組感興趣,其他人也都感興趣。

實驗評審組對於西京交通大學團隊能快速完成分析很好奇,找薛文卓問了一下才知道他們是利用了一個分析程式。

高能所的張益方院士,聽說王浩回到了基地立刻找了過來。

張益方是譜儀探測專案的總負責人,也是實驗評審組的負責人。

他找到王浩以後就說起了程式分析問道,“我已經知道了,你設計的那個程式很厲害,直接能對粒子特性進行分析。”

“其實我們也研究過,利用計算機手段進行粒子特性分析,但一直沒有進展,你能說說是怎麼做到的嗎?我真的很好奇啊!”

旁邊還有幾個人聽著。

王浩也不在意的解釋道,“我一開始就覺得這個分析工作很繁雜,有許多都能夠用計算機方法解決。”

“有一些涉及到了方程求解,也可以用模湖計算的方法解決。”

“其實最大的難點還是在整體分析上,我利用了一些自己的演算法手段,大家可能有聽說過,我研究過一種新的演算法,名字叫有效與無關進位篩選,這個方法可以……”

王浩連續解釋了一大堆,旁邊人倒是聽著點頭,卻沒有一個能完全聽懂。

他們中也有數學家,但對於計算機演算法並不精通,而精通計算機演算法的又不精通數學。

不過他們還是用心記下來了,以他們的水平來說,只要回去研究一下,就應該能夠明白過來。

張益方來找王浩並不單純只是為了粒子特性分析的程式,他想讓王浩在工作會議上,做一個相關的報告。

然後,他帶著王浩參觀了資料中心。

正負電子對撞機研究基地是有資料中心的,只不過一般只對於內部人士,以及相關研究合作方開放。

高校派出的團隊想進入資料中心,必須要打申請才可以,也沒有人特別去申請進去看,那是沒有太大意義的事情。

張益芳一路也跟王浩講解了他們的工作。

從一個專門從事譜儀探測的物理院士口中,就能夠對正負電子對撞、普儀探測專案研究,有個更加深入的瞭解。

普儀探測研究最大的成果,就是研究出一種高精度的測量方法,能夠同時測量正-負科西超子的衰變,希望以此能夠發現超子衰變的‘cp破壞’,簡單理解,就是衰變映象不對稱,製造出正粒子的問題。

但是到現在,還沒有發現正-負科西超子衰變的‘cp破壞’,即便是檢驗了大量的正-負科西超子衰變,也依舊沒有發現‘cp破壞’的直接證據。

“現在的問題是,只能一直做實驗,不斷的做檢驗。”

張益方說道,“我們的測量手段已經世界領先,但問題在於我們製造的超子數量並不多,阿邁瑞肯的費米實驗室,有叫‘hypercp’的實驗,產出的超子比我們多上一千倍,我們的優勢就在於汙染度低,但想要有發現,超子的數量也是很重要的。”

“另外,分析方法也很重要,我們不僅要精確的測量,也需要更精湛的分析手段,這些都是未來研究的方向。”

“王教授,如果你對於普儀探測有興趣,也可以參與進來,檢視相關的實驗資料,做一下相關的研究。”

“這種研究確實很需要非常優秀的資料分析專家……”

王浩有點明白張益方熱情的原因了。

粒子特性分析程式確實能夠提高實驗分析最初的工作效率,但實際上,應用上還是有限的,而且也能夠利用人工替代,重要性並沒有想象的高。

張益方希望自己能夠參與到對於正-負科西超子衰變的資料分析工作中。透過大量衰變資料,找到證明出現‘cp破壞’的有力證據,就是譜儀探測專案的工作目標。

王浩問道,“這個專案要怎麼參與?不會是過來工作吧?”

“當然不用。”

張益方笑道,“只要成為專案的合作專家就可以了,有權利檢視相關的資料,進入內網檢視一些報告、資料,只要注意保密性就可以。想做分析就自己來做,好多成果都是這樣出來的。”

王浩瞭然的點點頭。

譜儀探測可不是一個小專案,相關學者發表的相關論文就超過一千篇,還有論文發表在了《自然》雜誌上,論文不可能都是專案組發表的,專案有很多合作的學者,有資格去檢視實驗資料,就可以以針對實驗資料的分析,來研究分析得出一些結論。

這些成果有的很小、有的很大,有的甚至就是個人根據資料的想象,但不管怎麼說,也是針對資料分析的成果。

既然不會影響工作生活,只是多了一個許可權,王浩自然就同意了。

他在提交了粒子特性分析任務後,還帶著好奇的建立了一個新任務--

【任務二】

【研究專案名稱:分析正負科西超子的cp破壞(難度:s)。】

【靈感值:0。】

當看到研究專案的難度時,王浩就有些後悔了。

之前有關實驗資料分析的研發任務,難度最高也沒有超過a級。

即便是a級難度的資料分析,想做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s級的難度,尤其和自己的工作生活相關性很小,想要完成研究可能需要很長時間。

“不過如果真的能透過資料分析,發現超子的衰變不對稱,應該是一個頂級的粒子物理成果吧?”

“這倒是有點意思。”

王浩還是有些期待的。

他之前的成果,都是在計算機和數學上,即便是做材料相關的資料分析,也是資料探勘的成果,而不是材料學的成果。

現在也同樣是做資料分析,但因為是對於新現象的發現,肯定會歸屬在物理成果上。

……

各個團隊實驗分析工作全部結束,實驗基地組織召開了工作會議。

會議上公佈了各個分割槽資料分析報告的錄用情況。

其他分割槽都是錄用對應工作組的分析報告,f區則有些怪異,錄用的是西京交通大學以及湖州大學團隊的分析報告。

會議主持李澤文教授宣佈,“f區,上、下半部,錄用薛文卓教授率領的西京交通大學工作組報告,以及杜啟生教授率領的湖州大學工作組報告。”

薛文卓、杜啟生頓時興奮的笑了出來。

薛文卓還朝著其他人揮手,杜啟生的臉皮沒那麼厚,他真是什麼都沒幹,就只是用了一下的王浩設計的程式。

旁邊頓時有人酸熘熘的對薛文卓說道,“薛文卓,你們不應該叫西海大學工作組嗎?靠的都是王浩教授,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靠別人也是實力,你懂什麼?”

薛文卓直接回任過去,“我們西交大和西海大學,不分彼此啊,什麼研究都是一起的。”

“你們就是狗屎運!”

“下次再有這種研究,我一定把王浩教授拉過來。”

同時,好多人看向第七工作組,因為正式的工作組中,就只有第七工作組沒有任何分析報告被錄用。

田桂林和旁邊幾個教授臉都有點紅,他們低著頭儘量不說話。

他們也試過努力做分析,但最後的結果證明,再怎麼努力,人工計算的準確度,也趕不上王浩設計的程式。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幸好其他人不知道,他們還為此振奮精神,連續做了幾天無用功……

其中還有人忍不住小聲滴咕,“你們也就是運氣好,要是下屬團隊裡有王浩,你們也一樣……”

“西交大的報告弄了個錯誤率0.2%啊!怎麼比?”

這是實話。

在所有被錄用的分析報告中,西京交通大學團隊的錯誤率是最低的,放在任何一個組別裡都能夠被直接錄用。

在宣佈了錄用的分析報告以後,就又到了工作任務分配的階段。

這段內容和高校團隊就沒關係了。

會議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大家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到了最後的團隊工作報告階段。

有團隊的負責人上去做工作報告,也有高能所的教授做工作報告。

到第三個的時候,王浩就被喊到了名字。

李澤文教授在臺上說道,“下面有請西海大學的王浩教授,做‘粒子特性分析’的程式報告。”

他還介紹了一句,“西京交通大學團隊以及湖州大學團隊,利用這個程式做了更精細的篩選分析,錯誤率最高能降到0.2%以下,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計算分析手段成果!”

李澤文的介紹引起了會場驚呼。

很多人都知道西京交通大學快速完成資料分析,是因為王浩設計了一個程式,但具體情況就不清楚了。

他們也沒想到,會是粒子特性分析的程式。

這讓其他工作組的人都感覺非常驚訝,他們中也有很多是高能所的專家,也同樣做過很多實驗分析的研究。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感到不可思議。

粒子特性分析?

怎麼可能?

在他們的驚訝中,王浩已經走到了會場的臺上,他看了下面幾百名學者,頓時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這可是大場面。

幾百學者,其中院士就有五個,教授級別都數不過來,最低也有個博士學位。

這麼多頂級的學者能帶來多少靈感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