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如意算盤

鍾毓估摸著不領結婚證汪惠心裡不踏實。

她肚子裡雖然揣著崽，可這隻能護她一時。

她孃家人什麼德性她自己最清楚，倘若他們繼續貪得無厭下去，宋炳坤未必就會容忍。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更何況是管理那麼大個紡織廠的廠長。

假如宋家將她掃地出門，她孃家人只會拿著錢繼續瀟灑，半點不帶同情她的，到時候她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只有領了結婚證，有了法律上的保障，才能讓她心底踏實一些。

鍾毓端起桌上的大麥茶將娘倆身前的杯子倒滿，端起一杯遞給她媽。

她輕笑道:“媽，你先喝點茶消消氣，多大點事兒啊，跟你有什麼關係？”

周琴為人處世向來有原則，不管她對一雙繼子女有多不喜，都不會在親家面前失了分寸。

此刻沉默是金，是對她最好的寫照。

譚老爺子則跟宋炳坤聊的熱火朝天，鍾毓總算想起譚老太太怎麼不在。

低聲問身旁的宋從春:“瑞瑞跟他奶奶呢？”

宋從春不知從哪淘來一本武俠，整個人都看入迷了，連出來吃飯都隨身帶著。

鍾毓問他話，人家壓根不帶理睬的。

周琴不悅的看了兒子一眼，輕聲說道:

“他現在是走火入魔了，得虧這會兒放暑假，不然我得把他書撕掉。”

周琴對兒女讀書上的事不會事無鉅細的管，孩子們剛入學的時候，她會多給與陪伴，坐在他們身邊陪著一起看書寫作業。

等他們到了三四年級，良好的學習習慣養成以後，也就不怎麼插手管了。

放暑假期間就縱容的更狠了，鍾毓倒也不覺得看武俠是什麼惡習，放假給自己找點精神食糧也挺好。

不等人解惑譚老太太就帶著瑞瑞進包廂了，祖孫倆這是出去買零食了。

瑞瑞白嫩軟乎的小手上拿著個瓶裝的橘子汽水，跟在奶奶身後，邊走邊咬著吸管咕咚咕咚的喝著汽水。

嘴裡甜甜的汽水味兒，讓他快活的眉眼都笑彎了。

鍾毓站起身禮貌的跟譚老太太打招呼，不管她歡喜與否，基本的禮貌還是要保持的，況且她跟老人家又沒什麼深仇大恨。

譚老太太也笑的一臉慈祥與她寒暄，到底是人老成精，事情不按自己預期的走向發展她也釋然了。

憑良心說，她兒子確實配不上人家。

瑞瑞原本正喝的高興呢，一聽到鍾毓聲音他眼睛都亮了。

“鍾阿姨～你也來啦？我可以坐到你旁邊嗎？”

自從做完耳廓再造一期手術出院後，瑞瑞整個人開朗自信了很多。

回家後，他第一時間跑去跟小朋友們分享了他的新耳朵。

小朋友們不明白什麼是做手術，但知道他給自己裝了個新耳朵後，都表示很佩服。

就連幼兒園最漂亮的琪琪也願意跟他做好朋友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鍾阿姨，瑞瑞覺得鍾阿姨就是電視上的小仙女，會幫他長出耳朵的仙女。

軟萌幼崽的青睞讓鍾毓無法抗拒，歡喜著朝他招手。

瑞瑞齜著嘴笑了，走到鍾毓身邊被她抱進懷裡坐著。

他小手手舉著橘子汽水遞到鍾毓嘴邊，奶聲奶氣的說道:

“鍾阿姨，我們一起分享啊～可甜啦！”

彷彿為了強調他話裡的真實性，還用力的點了點小腦袋。

鍾毓心都萌化了，摸著他柔軟的頭髮，溫柔的說道:

“阿姨牙齒不好，不能喝太甜的汽水，我們瑞瑞寶貝自己喝好不好？”

還沒人叫過他寶貝呢，瑞瑞不禁羞紅了臉，不好意思的縮回手，繼續咬著吸管，但他眼裡有遮不住的快活氣息。

譚老太太坐對面看著他們互動，心裡酸溜溜的。

這臭小子因為母親早逝父親不在身邊陪伴的緣故，很少親近人。

“剛才奶奶要喝一口汽水你不給，現在居然給鍾醫師喝，臭小子沒良心。”

瑞瑞也不答話，看著奶奶就笑。

鍾毓覺得這孩子跟她挺投緣，倒也樂意跟他親近。

將來也不知道宋美婷會不會善待他，若是有需要，她還是願意多看顧一點的。

“譚伯母若是願意，就喊我阿毓吧，又不是在醫院，一喊我鍾醫師，總感覺還在上班。”

譚老爺子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對著譚老太太說道:

“你是要改口，兩家都要成親家了，稱呼不能太生疏。”

譚老太太配合的點頭答應，鍾毓低頭喝了口水，繼續逗瑞瑞說話，順便摸摸小下巴，因為下巴被摸的癢癢了，瑞瑞在她身上扭來扭去。

宋美婷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和樂場景，她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聲音親暱又熟稔的對瑞瑞說道:

“瑞瑞快過來坐到爸爸和宋阿姨中間，馬上就要吃飯了，你鍾阿姨不會照顧小朋友哦。”

鍾毓聞言抬起頭看向門口，宋伯濤夫妻倆也到了，這兩對臉上看著都喜氣洋洋的，這麼站在一起，倒還挺登對兒。

她拍拍瑞瑞的小屁股，示意他到宋美婷那邊去。

瑞瑞小嘴一撅，很明顯不太高興了。

譚士傑自然也留意到兒子的小表情了，他有些頭疼，以後他不在家，只怕宋美婷不一定能搞得定他。

他朝兒子招招手，瑞瑞儘管不願意，可他還是邁著小短腿走了過去。

摸摸兒子汗溼的頭髮，譚士傑用手替他擦了擦。

宋美婷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趕緊從包裡拿出汗巾，一邊賢惠的給瑞瑞擦汗，一邊嗔怪道:

“男人就是粗糙，你那手可別把我們瑞瑞擦髒了。”

說完她還刻意看向鍾毓，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嬌笑著說道:

“阿毓你不知道，我們瑞瑞看著悶不吭聲的，吃飯的時候可挑剔了，你沒照顧過他，他坐你身邊肯定搞的你手忙腳亂的。”

鍾毓無所謂的點點頭，她託著下巴調笑道:

“我沒覺著瑞瑞怎樣，倒是你這後媽角色適應的挺快啊？”

宋美婷臉上的笑容明顯扭曲了一下，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大概沒有女人真心願意當後媽。

汪惠掐了掐宋伯濤的胳膊，愚鈍的男人終於機靈了一回。

他笑著大聲說道:“爸，我跟惠惠領證了，你快看。”

他跟獻寶似的把結婚證拿到宋炳坤跟前，汪惠則是矜持的笑著。

譚老爺子適時的恭賀道:“看來宋老弟家雙喜臨門啊，這婚禮日子定了嗎？”

宋炳坤並未因兒子結婚成家而喜悅，接觸到周琴淡漠的眼神他隱隱有些後悔。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就算他阻攔也來不及了。

他尷尬的笑笑，對譚老爺子說道:

“定了八月十八的日子，到時候你記得來喝杯喜酒。”

多餘的話他沒有興致說，譚老爺子樂呵的點頭。

“這杯喜酒肯定是要喝的，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就上菜吃飯吧。”

譚士傑立刻站起去外面叫服務員，包廂是提前定好的，菜也做的差不多了，很快服務員魚貫而入，一會兒功夫就把桌上擺的滿滿當當的。

譚家這次請吃飯還是很有誠意的，至少這一桌菜看著就不便宜，宋美婷與有榮焉。

譚家越大方，越表示對她看重。

哪怕還要照顧瑞瑞吃喝拉撒，她臉上也帶著得色，好似她已經是譚家的少奶奶一樣。

可惜她沒留意到，譚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充滿著挑剔與不滿。

鍾毓怡然自得的拿筷子夾著自己對胃口的菜吃著，周琴則是肉眼可見的鬱悶。

宋從春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排骨，注意力還在上。

譚老爺子和宋炳坤聊著兒女婚事，依照譚家的意思是，這次譚士傑回來就把結婚該走的重要程式都走完，其他的就免了，等他回部隊就打結婚報告，這樣下次回來就可以直接辦婚禮了。

宋炳坤皺著眉頭，他遲疑的說道:

“這樣是不是太倉促了，他們在一起還沒個把月，這結婚怎麼跟打仗一樣。”

譚老爺子滿臉愧疚的說道:

“老弟你不知道，士傑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的，他是為人民服務，咱們家裡人只能多體諒一些，主要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按部就班的來。”

宋炳坤理解的點點頭，宋美婷正給瑞瑞餵飯，忙到現在她自己一口還沒吃，瑞瑞因為身體原因家裡一直比較嬌慣他，到現在還不會自己吃飯。

宋美婷雖然手在餵飯，但她的耳朵卻一直關注著兩個大家長的談話，看出她爸不太情願，她有些著急的說道:

“爸，士傑哥哥的工作性質跟普通人不一樣，我既然要做軍屬，就該有更高的覺悟，依我看，那些繁文縟節能省則省，結婚是兩個人過日子，只要我們過得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的。”

她這番話讓鍾毓差點噴飯，這兄妹倆真是極品，一個愛扶貧一個愛倒貼，老宋家真是人才輩出。

譚士傑倒是一臉感動，適時的向宋炳坤錶態道:

“宋叔你放心，雖然減省了一些流程，但美婷該有的我都會給她配齊，等結了婚我就帶她和瑞瑞一起去駐地生活，絕對不會讓她過兩地分居的日子。”

宋炳坤能怎麼說呢，自家閨女上趕著嫁給人家，他還有什麼好阻止的。

譚老太太並未因宋美婷這番體貼善解人意而高看一眼，反而眼神裡滿是輕蔑。

她意味深長的笑了下，突然看向低頭默不作聲吃飯的汪惠。

從進門開始，汪惠除了跟大家打招呼外，就沒怎麼開口說話。

她跟宋伯濤雖然領了證，可宋家這邊的長輩都還沒給改口費，名不正言不順的，她也不好瞎喊人，只能矜持著不隨便說話。

若是譚士傑跟鍾毓在一起，那譚老太太自然心甘情願捧著她，可這不知所謂的宋美婷算哪根蔥，譚老太太說話都不需要考慮太多，她脫口而出道:

“聽說咱們宋廠長家兒媳娶回家花了不少錢啊？”

汪惠吃飯的動作一頓，有些不太明白老太太的目的，只含糊的說道:

“是老太太聽差了，宋家要是有錢，早就換新房子了，也不至於我們結婚還住伯濤原先的房間，連裝修都沒有。”

她在外向來一副嬌弱怯懦的模樣，反倒襯出點老太太咄咄逼人的跋扈之感。

宋美婷跟個二百五似的，張口就來，“嫂子快別不知足了，一萬塊錢的彩禮錢可全都給你爸媽了，我們家哪還有錢裝修啊。”

譚老太太配合的倒吸一口冷氣，“乖塞，咱們海市哪家娶媳婦兒還要這麼高的彩禮啊，這都是做爹孃的貼給女兒做陪嫁，少有要彩禮的，倒是親家給兒媳那麼多彩禮，準備給我們美婷多少嫁妝呢？”

汪惠聽老太太這麼一說，就明白她的目的在哪了，感情自己就是拿來作伐子當跳板的。

老宋家的錢要給小姑子當嫁妝帶走汪惠自然是不樂意的，可她都還沒正式過門，公公也不待見她，這個時候她在胡亂說話，那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了，於是低頭繼續吃飯。

宋美婷果然不負老太太所望，質問她爸的話張口就來。

“爸，你要給我多少嫁妝啊？我媽去世留下來的那些首飾是不是得分我一份？”

她這話成功讓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宋炳坤身上，周琴冷笑一聲，她從不知道前頭死的那位還留下了首飾。

汪惠眼裡的精光一閃，低下頭不讓別人看到她的表情，宋伯濤則沒好氣道:

“媽的那些首飾都是要傳家的，那是給孫子留著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跟你可沒關係。”

宋美婷冷哼了一聲，並不搭理她哥，轉頭繼續揪著她爸不放，不滿的跺著腳說道:

“爸，你說話啊，到底要給我多少陪嫁？”

宋炳坤覺得這包廂熱的他喘不過來氣了，他沉下聲音不悅的說道:

“家務事咱們回家說，別忘了你還不是譚家人呢。”

女生外嚮這話一點都不假，可宋美婷向來不怕宋炳坤，今天桌上這麼多人，她不要句準話怎麼都不放心的。

“爸，我不管，汪惠都拿了一萬的彩禮，我嫁妝可不能比她少，兒媳是別人家的，女兒可是你親生的。”

宋從春簡直聽不下去了，就算不待見他大姐，卻也不想看她繼續犯蠢讓人看笑話，他痞裡痞氣的說道:“你們結個婚怎麼跟分家產似的，要分怎麼著也該有我一份吧！”

他本意是開口解圍的，聽在宋炳坤耳朵裡，則是跟他要錢，沒好氣道:

“你跟著瞎胡鬧什麼，這個家我說了算，就算分錢那也輪不到你！”

他這話一出口，周琴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捶死他。

然而有這麼多人看著，她丟不起這個人。

她只能緊緊咬住牙關，努力剋制，生怕自己沒忍住將宋炳坤撕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