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從手術室出來,就直奔小不點病房。

這孩子雖無父母呵護,關心愛護他的人卻不少。

病房裡不僅有周琴細心周到的照顧著,方嬸和趙警官也陪伴左右。

他剛推出來時,大傢伙都眼含關切的圍著他轉,待他睡到床上蓋上小被子,方嬸才小心翼翼的摸摸他小手,一臉心疼道:

“這小手怎麼這麼涼?要不給他弄個熱水袋放被窩裡捂捂?”

她說這話的時候,鍾毓正好進來,聞言笑道:

“我辦公室放了個熱水袋,一會兒我來給他弄。”

方嬸到醫院見識過醫護人員對鍾毓的態度後,對她也多了幾分敬畏。

她趕忙站起身道:“哪用的著你的熱水袋啊,這夜裡冷得刺骨,你晚上值班也得用不是,我看醫院吊水瓶多的是,我直接去護士站拿個裝上熱水就行了,你先歇會兒,在手術室待了幾個小時哪有不累的。”

大家都是街坊鄰居,不必過於客氣,鍾毓也確實有些累了,就由著她來。

“那就麻煩方嬸跑一趟了,別裝太燙的水,我擔心瓶子會裂開。”

方嬸笑眯眯的說道:“你放寬心,這個我有經驗,你歇著就成!”

她說完就風風火火的跑走了,鍾毓也不擔心她迷路,大爺大媽們的本事大著呢。

鍾毓見趙警官在看小不點的臉,輕聲說道:

“手術很成功,七天左右就能拆除縫合線。”

趙警官欣慰的笑了,他直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錢遞給鍾毓,鄭重說道:

“這是我們派出所民警們捐獻給小不點的錢,雖然不多,卻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請你收下!”

鍾毓笑著推拒了,側過身說道:

“趙警官客氣了,我既然說手術我來負責,就不會要你們的錢,他後續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倒不如你先收著。”

趙警官猶豫片刻,終是將手裡的錢又塞回口袋,他正色道:

“那我用這錢給他買奶粉衣服等必需品,醫院這邊就麻煩你們多費心了!”

鍾毓既然願意花氣力為他動手術,就不會介意多為他費些心思,能撿到他也是緣分。

“趙警官不用操心他在醫院的生活,我們會好好照顧的,他家人那邊還沒有什麼訊息嗎?”

趙警官皺著眉搖頭,“我們連續多日走訪附近居民,沒有一個人見過這孩子,只怕父母不是我們轄區的人。”

鍾毓嘆息一聲,“找人這事本就無異於大海撈針,扔小不點的人肯定是早就計劃好的,想要躲過有心人的注意並不難。”

趙警官也認同這話,他客觀分析道:

“若是孩子一生下來就給扔掉的,我們不會費心去找人,養到五六個月大給扔了,說不定是真的家庭困難,又或許是,只是想讓你救助他……”

趙警官特意去打聽過鍾毓的事蹟,知曉她在行業內的盛名之後,腦子裡就冒出了這麼個想法。

鍾毓聞言一怔,她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

“不至於吧,就算是想讓我給孩子做矯正手術,也沒必要冒那麼大的風險,萬一我沒撿到孩子呢?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

趙警官能理解鍾毓的心情,若不是他處理過各種匪夷所思的案件,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他永遠不會高估人性。

他能看出鍾毓思想單純,出言提醒道:

“若是一直有人躲在暗處盯著呢?除了你以外,其他人未必有機會撿到孩子。”

鍾毓悚然一驚,想到自己被人暗中盯梢,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不是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也明白人心險惡的道理。

“如果這人真的是有預謀的丟棄,那勢必會再回來偷孩子,我們不妨等等看。”

趙警官眼中有讚賞,他直言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白天病房人來人往對方沒機會下手,晚上估計會按耐不住,孩子剛做完手術,來偷的機率不大,估計多等幾天才會出現。”

鍾毓點點頭,“我待會兒就跟值班人員交代多注意可疑人員。”

一直默不作聲聽著他們說話的周琴也立馬錶態道:

“我也會看緊孩子,沒道理算計了我女兒,就這麼輕易把孩子偷走了事的。”

幫助弱小是她們有憐憫心,拿她們當傻子耍,那可就不能忍了。

趙警官並不想她們陷入到負面情緒之中,溫聲說道:

“你們不要太緊張,一切都只是我的主觀推測而已,事情的真相未必就是這樣,無論如何,這孩子都是無辜的,他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

他倒是個考慮周全的,估計也擔心她們因此遷怒這孩子。

鍾毓摸了摸小孩兒的臉蛋,眼底流露出疼愛。

“趙警官放心,大人的事跟孩子無關。”

趙警官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只是同情這孩子的遭遇,也是考慮的太多了,你們放心,我們派出所晚上也會派人過來盯梢的。”

鍾毓聰明的不再提先前的話題,她笑著道:

“這樣再好不過,若是真有人過來偷孩子,我媽勢單力薄未必就是對手,還是得拜託你們費神。”

趙警官點頭答應,他把帽子戴上,溫和道:

“有我們的人看著你們別怕,我所裡還有事兒,孩子就麻煩你們多費心了。”

鍾毓站起身送他離開,迎面與方嬸碰上,她抱著個用布包裹著的熱水瓶進來。

“趙警官這就回去忙啦?”

趙警官頷首,“孩子就麻煩您多照顧了。”

方嬸豪爽道:“你忙你的,我們一定把孩子看好,別擔心啊!”

目送趙警官離開後,方嬸才走進病房,她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把熱水瓶放到孩子腳邊。

掖好被角她才感慨道:“這派出所民警也不是好當的,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要管,每天斷不完的官司,整天忙的不著家。”

周琴贊同道:

“當初我還想著讓從春將來當警察呢,後來看他們那麼忙,立馬就歇了這心思,哪一行都不容易。”

方嬸也是一臉感慨的點頭,“可不是,掙點錢都不容易,壓力都大的很。”

鍾毓見這兩人閒話家常也不打算久留,開口提議道:

“你倆最好輪流著過來照顧,不然都累的慌,中午我給你們去食堂打飯,我要是忙不過來,就讓同事送飯過來,你們不用操心這些事。”

方嬸立馬點頭答應,“阿毓說的有道理,都聽你的,這麼大個醫院,你每天又那麼多病人忙得不可開交,不用張羅我們的事兒了。”

在周琴眼裡,女兒的工作比什麼都重要,自然不願她分神。

鍾毓叮囑了幾句護理注意事項才離開,她剛走方嬸就一臉豔羨的說道:

“還是讀書有出息,你真是熬出頭了,想當年你家國強去世的時候多悲催,跟現在簡直不能比。”

周琴回憶起那段難熬的日子,也是心酸不已。

她也知道,對女兒她始終是有虧欠的。

方嬸又神秘兮兮的問道:“你家阿毓可有物件了?二十四歲也不小了,該好好挑選婆家了。”

周琴以前也會這樣想,現在卻是看淡了,嫁人未必就是最好的出路,女人無論何時都得靠自己。

她一臉平靜道:

“我家阿毓主意正,她有自己的打算,憑她的本事,不靠男人也能生活的很好,我也就不瞎操心了,沒得給她幫倒忙。”

方嬸把腦海中未成家的男青年過了一遍,她嘆息道:

“還真沒幾個配的上你家阿毓的,你可以在這醫院尋摸尋摸啊,夫妻倆都是醫生也挺不錯的。”

周琴擺擺手,她低聲道:

“我們阿毓明年就要調到軍區總醫院了,這事兒先不急,以後再說。”

方嬸聽了這訊息,羨慕的都要流口水了。

乖塞~軍區總醫院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將來接觸的可能都是大官兒,說不得將來還能當官太太,前途似錦啊。

鍾毓顧不上她媽,她又進入到新一輪的忙碌當中去了。

而蔡儀中卻時刻注意著鍾毓的動向,他最大的優點就是眼裡有活。

他知道周琴來照顧患者,鍾毓又無暇分身,一到飯點就趕緊去食堂打兩份飯菜。

當他拎著飯菜過去的時候,小不點已經醒了。

可能是藥勁過了,創口有些疼痛,孩子正哭鬧不休。

周琴抱著他耐心哄著,方嬸在給他衝奶粉。

看到蔡儀中送飯過來,周琴客氣的說道: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還特意跑過來給我們送飯。”

蔡儀中最會在長輩面前賣乖,他人畜無害的笑著說道:

“阿姨不用見外,鍾醫師太忙,她顧不過來我們幫把手也是應該的。”

周琴知道女兒事情多,體諒道:“她也是身不由己。”

蔡儀中很能理解,他擱下飯盒道:

“我來哄孩子,你們先吃飯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周琴有些猶豫的拒絕道:“還是不麻煩你了,我跟方嬸輪流吃,不能耽誤你的正事兒,你回去忙你的。”

蔡儀中堅持道:“我沒什麼事兒要忙的,下午輪休,正好給你們搭把手獻獻愛心。”

方嬸倒是沒想太多,不以為然道:

“你哪會照顧孩子啊,還是我們來吧,這要是哭太狠刀疤會裂開的。”

蔡儀中好不容易有機會刷存在感,哪會輕易放棄,他笑著道:

“阿姨們可別看不起我,我在兒科待過三個多月呢,哄孩子這點小事兒信手拈來。”

方嬸半信半疑,周琴也不好再拒絕,將孩子交到他手上細心叮囑道:

“可別讓孩子亂動,碰到刀疤就不好了。”

蔡儀中彎腰接過孩子,他可不是瞎逞強,自通道:“你們就放心吧。”

周琴甩了甩痠疼的胳膊,跟方嬸一起坐到旁邊吃飯。

孩子到蔡儀中懷裡後,先是小聲啜泣了兩下,然後漸漸收了聲。

方嬸吃著飯,驚奇的說道:“小夥子挺厲害啊,你怎麼安撫他的?”

蔡儀中有些小得意,“我先前去兒科實習,特意跟經驗豐富的老醫師請教過怎麼安撫孩子,這都是有訣竅的……”

不待他詳細的往下說,就見郭鵬飛拎著飯盒興沖沖的跑了過來。

他大聲說道:“阿姨,鍾醫師讓我給你們……送飯了?”

他進來看到蔡儀中時傻眼了,沒好氣道:

“怎麼哪兒都有你啊?鍾醫師讓我來給阿姨們送飯,你搶個什麼勁兒?”

周琴有些錯愕的看向蔡儀中,“這不是阿毓讓你送的嗎?”

蔡儀中淡定道:“阿姨您慢慢吃,別聽他瞎咧咧,給你們送飯是解決鍾醫師的後顧之憂,哪需要她親自開口啊,我們都是同事,誰送都一樣。”

周琴總不能把吃進肚子裡的飯吐出來吧,只好對郭鵬飛說道:

“那我們就吃這個了,你和阿毓有沒有吃飯?要不再給她送去?”

郭鵬飛就算再有意見,也不會拿周琴撒氣,他僵硬的說道:

“那阿姨你們慢吃,鍾醫師把送飯這事交給我了,我晚上來早點,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他一臉鬱悶的往外走,惡狠狠的咒罵蔡儀中卑鄙小人,為了不失風度,沒敢罵太大聲。

蔡儀中卻絲毫不將他這話放在心上,他以勝利者的姿態抱著孩子得意一笑。

郭鵬飛怒火中燒,咬著牙氣急敗壞的離開了。

待他走遠,蔡儀中才輕笑道:“阿姨們慢慢吃,別有心理負擔,我們拿的都是食堂工作餐,誰送來都是一樣的,剛才那同事就喜歡跟我較勁,你們不用太在意。”

周琴一頭霧水的笑笑,待會兒有空,她在好好問女兒怎麼回事兒。

而鍾毓直到下班時間才有空去病房,方嬸已經回家了。

鍾毓去外面買了水餃跟媽媽一起吃,娘倆邊吃邊閒聊,周琴一提送飯的事兒,鍾毓就哭笑不得的把兩人恩怨說了出來。

周琴一聽,知道他倆不是那方面的爭風吃醋,也就不在意了。

晚上鍾毓有大夜班,索性就讓她媽去值班室睡覺,她在病房守著孩子。

前半夜她抱著孩子值班,護士小姐姐們輪流抱著哄,小傢伙倒也乖巧。

到了後半夜,沒有病人急診,鍾毓抱著他回病房睡覺。

與小不點住一間的患者出院了,病房沒有其他人在倒也安靜。

鍾毓先用熱水擰乾淨帕子給孩子擦身體,然後才端著盆去倒水。

她前腳離開,後腳就有個鬼鬼祟祟的瘦弱身影溜進了病房。

鍾毓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方才忘把水瓶塞塞上了。

怕開水變涼夜裡沒法衝奶粉,她又趕緊折返回去。

剛走到病房門口,猝不及防就被人撞倒在地。

她手裡端著的水盆一下子被掀翻,水潑灑的到處都是。

鍾毓被撞的頭暈眼花,掙扎著站起身,指著離開的女人大聲喊道:

“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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