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城外的一座小型莊園內,一名中年男子披著黑色熊絨大衣,揹負雙手,漫步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

他非常喜歡在雪地中留下自己的腳印,享受鞋底與積雪接觸時的感覺,不喜歡待在溫暖的屋內。

許多年來一貫如此。

“父親!父親!”

一輛馬車從街道遠處駛來,停在了莊園門口,一名身穿西裝,打扮頗有英倫風的年輕人跳下馬車,急匆匆的衝進了雪地,朝著中年男子跑去。

“戈夫曼,為何慌慌張張?”中年男子停下腳步,扭頭看了過去。

“父親,剛剛我聽說,陛下籤署了《禁酒令》!限制了酒類的生產!”年輕的戈夫曼叫道。

“哦,這件事與咱們無關,陛下這是在用小商人的利益來反哺貴族。”

在自己的親生兒子面前,中年男子一點也不避諱,反正周圍冰天雪地,根本沒人能偷聽他們談話,除非對方掛在樹上。

“我知道的,父親!”弗拉基米爾撓了撓頭,語速飛快的說:“我知道陛下想加強貴族的權力,可他這樣做,豈不是徹底推翻了彼得陛下的政令?”

中年男子沉默著望著腳下積雪,許久後嘆了口氣:“是啊,彼得陛下辛辛苦苦拼下的功績,馬上就要化為泡影了。”

他何嘗不知道呢?

可是知道又能怎麼樣?

作為曾經追隨彼得大帝征戰的軍功貴族,他,弗拉基米爾·葉戈羅夫,親眼見證了一個王國的崛起,又親眼見證了一個王國落入瞭如今的境地。

如果彼得陛下還在世,他會毫不猶豫的繼續追隨這位偉大的國王,執行他的一切命令,可惜...

彼得陛下已經去世了。

而他如今也脫下了軍裝,成為了一名貴族。

“父親,您難道就這樣看著嗎?”戈夫曼不依不饒的說:“如果繼續讓陛下胡作非為下去,羅曼諾夫王國就要完了!”

“住嘴!”弗拉基米爾厲聲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羅曼諾夫王國不會完蛋!我們已經擊退了敵軍!”

“我沒有在說敵軍,而是陛下對平民的苛政!”

“這些事更不能說!”

戈夫曼愣了一下,旋即攥緊拳頭,有些憤怒,“父親,想當初爺爺也是平民,他經歷的苦難你也聽過,為何變成了這副樣子?!”

“正因為經歷過,所以才不想回去!你明白嗎?!”弗拉基米爾指著遠處被白雪覆蓋的莊園,同樣憤怒無比:“你能住上這種豪華的房屋,吃著牛羊最美味的部位,接受最良好的教育,是誰創造的這一切?這些都是我用命拼回來的!”

說著,他掀開衣服,讓兒子看著身上的一道道傷疤:“看啊!你父親的血都快流乾了!”

“你一直說自己忠誠於彼得陛下,為何如今卻對背叛他的人不聞不問?”戈夫曼問道:“你為何不肯支援卡捷琳娜殿下?”

“因為卡捷琳娜殿下想要改革!改革!她想要推翻貴族制!還有,你支援的是卡捷琳娜殿下嗎?”

弗拉基米爾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就是見色起意!嘴上說著為了平民,還不是想爬上卡捷琳娜殿下的床榻?自從你上次見過她之後就性情大變!我告訴你,下個月你就娶埃德蒙家的女兒,趁早絕了這個念頭!”

戈夫曼臉色陡然漲紅,神情激憤,怒吼道:“我不娶她!我要支援卡捷琳娜殿下!”

“你個混賬東西....”

弗拉基米爾彎下腰,撿起一根小臂那麼粗的樹枝,準備教訓兒子一頓。

啪啪啪....

不遠處傳來的鼓掌聲,使樹枝僵在了半空中,父子二人同時循聲望去,看到了一位梳著鋥亮油頭,裝扮精緻的年輕人。

“十分抱歉,我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一些談話,說實話很有意思。”

年輕人自雪地中走來,語氣謙卑,優雅行禮:“我叫芬恩·德羅斯特,來自花旗合眾國。”

聽到花旗合眾國,弗拉基米爾皺了下眉頭,詢問道:“你想幹什麼?”

“跟您談一談,關於真理....嗯,關於卡捷琳娜殿下的事情。”

芬恩·德羅斯特看了眼戈夫曼,輕聲笑道:“我非常欣賞您兒子的性格,年輕人不好色還能好什麼呢?跟其他嗜好比起來,好色其實危害最小。”

“小?”弗拉基米爾冷笑道:“他都快把家族賣掉給人家當軍資了,這種冤大頭危害最大!”

“我就是來降低危害的。”芬恩笑著說:“我不是敵人,也沒有敵意,能請您把槍收起來嗎?”

從鼓掌聲響起的瞬間,弗拉基米爾就拔出了身上常帶的轉輪手槍,對準了芬恩·德羅斯特。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也可能是條件反射,總之都是戰場上留下來的,警惕性非常高,不喜歡別人站在自己身後。

見芬恩·德羅斯特孤身一人,不像是來暗殺自己的,弗拉基米爾想了想,把槍交給了兒子:“我去搜他身,你在這兒瞄準了,他要是敢反抗,你就把他射成篩子!”

“父親,還是我去吧...”

“少廢話!把槍拿穩了!你不是想支援卡捷琳娜殿下嗎?連槍都拿不穩怎麼支援她?”弗拉基米爾在兒子耳邊低聲說道:“眼睛不要離開獵物,別讓隊友擋住你的彈道,時刻調整位置,見勢不妙就趕緊跑,相信自己的直覺。”

說完,弗拉基米爾朝著芬恩·德羅斯走去,戈夫曼也開始轉換位置,始終與父親保持平行,就像獵殺某頭黑熊一樣,充滿了警惕。

芬恩·德羅斯特臉上始終保持若有若無的笑意,緩緩舉起雙手,任由弗拉基米爾搜身,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弗拉基米爾在他身上搜出了一把袖珍轉輪手槍,口徑很小,只能用來防身。

“現在,你們願意聽聽我的建議了吧。”芬恩說道:“我已經表明了充足的誠意。”

“嗯,請進屋飲茶吧。”

弗拉基米爾掂了掂袖珍手槍,示意兒子可以放下槍了。

回到莊園別墅,女僕端來了暖身的薑茶,芬恩凝視著琥珀色的茶水,確定裡面沒有某種可疑的白色物體之後,滿意的說道:“葉戈羅夫男爵,您對卡捷琳娜殿下有什麼看法嗎?”

“年輕有為。”

“也就是說您覺得她太過年輕,經驗不足咯?”

“有什麼話直接說,沒必要拐彎抹角。”

“好,那我就直說了。”

芬恩放下茶杯,語氣嚴肅道:“我們花旗聯邦銀行,願意出資,支援貴家族,沒有任何條件。”

“支援?”弗拉基米爾皺了下眉頭:“支援什麼?我們家族不需要支援。”

“相信我,你們很快就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