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刀門裡,李元或許只是個不起眼的巡察使,也是最弱的九品巡察使。

可在銀溪坊,他卻是真正地成了爺。

入坊後,稅務,武鋪,明市治安的管理事宜自有手下去操心,他則是穿著一身袖帶白邊的玄衣直接來到了銀溪坊入口。

這種衣衫,是血刀門內門弟子的表現,不識貨的人傻傻分不清,只當是普通血刀門弟子,而識貨的人則是斂氣緩息,畢恭畢敬,連腰桿子都不敢直。

李元掃了掃四周,對身後人溫聲道:“都忙去吧,忙完了記得吃飯。”

外圍弟子,雜役們,紛紛道:“是,小李爺。”

然後魚散而去。

李元則是大踏步直接往蘅蕪酒樓而去。

一入酒樓,整個兒樓裡都如按了消音器般,鴉雀無聲。

李元看了眼正在喝酒吃菜的客人,揮了揮手,笑道:“一會兒快飯點了,我也來吃個飯。”

那群客人裡不乏識貨的,而不識貨的也知道之前那望溪樓擂臺戰上的“小李爺”,至於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則也被氣氛感染而不敢再說話。

此時,眾人停箸不食,紛紛起身,直到李元被夥計帶著上了樓,這才坐下,一個個議論紛紛。

“這小李爺今天怎麼來酒樓吃飯了?”

“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還請賜教。”

“嗐,我和你說,這血刀門設立巡察使,今後銀溪坊就是小李爺和另一位爺管。”

“不是,不是還有官府嗎?”

“嘿,兄臺,你混哪兒的?怎麼啥都不知道啊?”

而李元來到酒樓最高的三層閣後,被夥計帶入了一個視線不錯的雅間,往前無高樓長閣遮目,往下可俯瞰車水馬龍。

“小李爺,老闆娘馬上就來。”夥計恭敬地站在一側。

李元溫和地笑著點點頭,出神地看著外面的風景,忽道:“來一壺酒。”

夥計忙道:“樓裡有大米甜釀,大米純釀,粟米藥釀,小李爺想要哪個?”

李元道:“怎麼賣的?”

夥計急忙道:“您..您儘管點...”

李元笑道:“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價格。”

夥計這才道:“現在糧食價格很貴,所以酒價也不便宜,大米甜釀一壺三枚大錢,純釀也是三枚,粟米藥釀因為加了些藥所以是四枚大錢。”

李元想了想,這特麼真不便宜,不過米價放在那兒,這酒價也不離譜。

大概小半年前,他拎了一罈五斤裝的大米釀去拜訪蔡澤,不也是花了十五枚大錢?算下來,價格也沒怎麼波動。

正說著,卻聽門扉被推開,一道頎長且優雅的美婦身影出現在門前。

“小六子,你先下去吧,一會兒把樓裡特色好菜,每樣都來份兒。”

“是,老闆娘。”夥計佝著身子,正要下去,卻聽李元喊了聲“小六子”。

夥計聽到小李爺叫他“小六子”,頓時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忙道:“爺,您說。”

李元道:“不用所有特色好菜,太浪費了。

兩菜一湯,一葷一素,湯的話也素點,然後再來一壺大米純釀就夠了。”

老闆娘淡淡道:“聽小李爺的。”

夥計應了聲,匆匆退去,又把門悄悄帶上,面上都是喜意。

現在外面人或許還不清楚,但整個樓裡誰不知道小李爺和老闆娘的關係。

換句話說,這蘅蕪酒樓的上空可是多了一把大大的保護傘。

樓裡幹活兒的人,誰不開心?

屋內安靜下來,酒樓裡的喧囂好似隔在了外面。

老闆娘俏面含春,坐到他旁邊,柔聲道:“上任第一天就來這兒,沒事吧?”

李元道:“我又不用做具體的事,只是看管著各處,若是出了大問題我再去解決,其他時候我便是修煉也沒有影響。”

“嗯...”老闆娘輕輕應了聲,然後又道,“你讓我從乞丐裡培養人,可我想了又想,都覺得他們不可靠,除非...我們自己把人安排進去也做乞丐,和他們打成一片,然後統御他們,這才可靠。”

李元道:“你有這樣的人麼?”

老闆娘道:“有些忠僕,但多已娶妻,我若開口,他們自會去,但心底終是不願...”

李元道:“那我再想想。”

一會兒,酒菜上了桌。

一盤筍尖燒肉,一盤香乾茼蒿,一碗青菜肉絲湯,外加一壺大米純釀。

李元也不客氣,直接吃了起來,邊吃邊道:“酒是從外面拿的吧?”

老闆娘道:“是,銀溪只有壹蟬閣這種正店才能釀酒,我們蘅蕪酒樓雖然不小,但只是個腳店,酒不可釀,只能去採購,可採來採去也只能得些普通的酒。”

“壹蟬閣......”

李元記得,他在這家閣裡買個早餐就花了二兩銀子,背後也不知是門中的哪位。

“我知道了。”他淡淡道。

老闆娘忽地意識到了什麼,有些擔心地道:“相公可千萬別現在就去動那壹蟬閣,我們的時間長著呢,幾年後等相公更高了,再說。”

李元笑道:“我有分寸。”

老闆娘嘻嘻笑著應了聲,她說這麼一句也是害怕相公突然就上了頭,然後做些“老子天下第一”的糊塗事。

此時,李元掃了眼窗外,目光里人來人往,雖然不是銀溪最好的風景,但卻也足夠開闊了。

老闆娘為他斟了一杯酒,卻也不煩人地問東問西,只是過了好會兒才有些擔憂道:“妾身聽說巡察使是設了兩個,這銀溪坊也分成了兩半兒,不知你另一位師兄...”

李元笑道:“不是師兄,是師姐。”

“師姐?”老闆娘愣了愣,美目圓睜。

李元笑笑。

原本,銀溪坊的另一人是師兄,可趙純心又臨時起意,和那位師兄再換了一換,於是...這銀溪的另一位巡察使就變成了趙純心。

由此可見趙純心在內門弟子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怕也就僅此於那方劍龍了。

...

片刻後,李元酒足飯飽,便又讓蘅蕪酒樓燒了兩樣好菜,備了一壺美酒,然後他用餐盒裝著,提著上了去黑市的烏篷船。

一會兒功夫,他來到了北市大門,大步走上了無名小亭,恭敬行禮喊了聲“老師”,然後又笑道:“內人酒樓裡做的,老師嚐嚐?”

李爺笑道:“你小子,第一天上任就亂跑?”

李元也笑道:“我那銀溪屁事沒有,可不像老師這邊,需得時刻鎮守著。”

李爺起身,瞥了一眼弟子,伸手道:“來,讓為師嚐嚐吧。”

李元把餐盒放一邊案几上,將內裡的兩盤菜和酒都取了出來。

李爺夾了兩筷子菜,嘖嘖地吃著,津津有味,可一嘗酒,眉頭就皺了起來,但還是嚥了下去,見李元要說話,他一擺手道:“你小子,菜是好菜,這酒......有故事啊。”

說著,他又抬手道,“別說,讓為師猜猜。”

李爺閉目想了想,忽道:“懂了,投石問路,夠機靈。

那為師就直說了吧,壹蟬閣的老闆是黑麵長老的弟弟。”

黑麵長老?

李元想起那位長老,道了聲:“學生知道了。”

李爺道:“你來這兒還是想看看有什麼新貨吧?”

“學生真是想什麼都瞞不過老師。”李元笑道。

李爺從屁股下抽出本薄冊子,丟出去道:“拿著,自己看吧,這是最近一段時間新到的貨。”

李元接過翻了翻,又隨口問:“老師,黑市沒再出過失蹤的事兒吧?”

“沒有。”李爺大快朵頤地吃著,然後又道,“你小子別多想...”

李元苦笑道:“想到有那種可怕又神秘的東西,能不多想嗎?”

李爺壓低聲音,笑了笑道:“又跑不出來,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