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嬰,雙目皆白,無有半點眼黑,好像雪白的琉璃。

眾人鴉雀無聲,且不說這世道存著“重男輕女”的觀念,便是這女嬰本身竟也是個瞎子

產婆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她知道這位李長老在山寶縣是如何的位高權重。

但同時,她心底又有些莫名的遺憾,因為她又知道這位剛剛臨盆的李夫人是何等善人,不少難民都是託了她的善心這才能活下去,熬下去。可這老天爺真是瞎了眼,這麼好的夫人,為什麼偏偏給了她一個雙目瞎了的女嬰呢?

產婆是又怕又感慨,瑟瑟地站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整個屋子都安靜極了,除了女嬰響亮的哭聲。

那哭聲漸止,忽地變成一聲奶聲奶氣地笑,她蹬著可愛的小腿子,揮舞著小手,對著那空無一人的門扉方向招著手。

李元反應過來,他接過襁褓,看著襁褓裡的女嬰,忽地開心而驕傲地宣佈道:“我有女兒了!她是我的長女!”

他的反應這才讓不知所措的眾人如夢初醒,一個個喊著“恭喜老爺”,還有的喊著“我們有大小姐了”。

床榻上,閻娘子汗水貼著黑髮,溼漉漉地搭在額頭上,她還不知道情況,只是虛弱地笑著道:“相公,讓我看看”

李元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帶著她去洗澡了。”

說著,他抱著女嬰繞過了屏風,他語帶欣喜地逗著女嬰:“洗澡洗澡,洗的乾乾淨淨再給孃親瞧,好不好?”

丫鬟們早備好了柔滑的毛巾,也備好了溫水與木桶,還有用葫蘆串成的“救生圈”。

女嬰被放入了“救生圈”裡,靜靜地浮在溫水上,不時踢騰一下小腿子,而腦袋卻轉著,又看著門口,嘴裡“哇哇”地喊著,但這聲音卻被淹沒在了眾人忙碌的音響裡。

李元若有所感地側頭看了看大門方向,卻什麼都沒有。

於是,他又蹲在木桶前,看著產婆小心翼翼地為女嬰洗澡。

待到女嬰清洗好了,重新裹上了乾淨襁褓,李元便抱著她坐到了塌邊。

丫鬟們和產婆識趣地退去。

隨著門扉吱嘎一聲輕響,關閉。

閻娘子這才抬頭,疲憊地看著他,問:“我們的女兒是有”

“殘疾”兩字她怎麼也說不出口,但她早從眾人之前那突兀的沉默,以及李元不給她看女嬰猜出了一二。

李元道:“她很漂亮。”

閻娘子笑道:“你就會哄我。”

李元道:“她是我的長女,我會永遠愛她,就如愛你一般。

在她出生之前,我就查了好多字,心裡想著若是個女兒,就給她起一個漂亮的名字。

現在總算沒讓我白白期待.”

閻娘子笑著:“就哄我”

李元道:“叫李琞,日月當空,懸照美玉。”

“琞”閻娘子想了想道,“有這個字不?”

“有,我在書裡翻來的。”李元道。

閻娘子道:“伱這個做爹的,可真是有心了,還不把琞兒報給我看看?到底是你喂她,還是我喂呀?”

李元還是有些猶豫。

兩人視線交觸,閻娘子眼中雖然疲憊,可卻堅定而開心,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也是個堅強的女人。

李元把襁褓遞了過去,閻娘子一眼就看到了那雙琉璃白般的瞳孔,她心忽地一揪,就比自己瞎了還難受,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李元為她擦去淚。

閻娘子抱著女嬰,哽咽道:“我苦命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嗚嗚嗚.”

李元也不知該怎麼說好,於是輕輕伸手,摟住閻娘子的肩膀,讓她輕輕地靠在自己肩頭。

母親抱著瞎目的女兒,父親卻摟著母親和女兒,這一幕很是溫馨,若是那女兒不是瞎子.就更溫馨了。

女嬰忽地又奶聲奶氣地笑了起來,踢騰著腿子,揮舞著小手,但這一次卻不是對著大門,而是對著窗戶。

李元側頭一看,那油紙窗不知何時開了,他走去,將窗戶關閉。

這時候,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了,卻見老闆娘腆著大肚子走了進來,喊著:“閻姐姐,恭喜呀。”

喊完,老闆娘覺得氣氛有點不是那麼喜慶,她便不說話,輕聲地走到床邊,看了眼閻娘子手裡的孩子,頓時愣住了。

眸光微垂神色暗淡之間,老闆娘又坐到了塌邊,陪著閻娘子軟聲細語,聊起話兒來。

見李元還在門前擔憂地看著,老闆娘笑道:“當家的,你忙你的去唄,我陪會兒閻姐姐,沒事兒的。”

七天後,老闆娘腹中的胎兒也出生了。

這一次是個健健康康的男嬰。

李元給起了名字叫李平安。

男孩調皮搗蛋,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份,很可能惹是生非,所以李元才給他起名“平安”。

平安平安,平平安安,不求事業有成,不求飛黃騰達,只求一生平安,多子多福。

李元之所以誕下後裔,主要一個原因便是為了自己千百年後不會孤獨,所以他才要在踏入六品前完成了這個任務。

同時,他也是為了加深了他和閻娘子與老闆娘之間的羈絆,否則他擔心他的強大,會讓兩女恐懼,並且慢慢地對他少了愛,剩下的唯有敬畏。

現在,挺好。

之後的日子,李元忙碌起來,滿月宴又是大辦了一場。

為了省事,兩個娃娃的滿月宴放到了一起。

有鐵殺帶頭,各方皆來祝賀。

李元收了不少禮物,這些禮物多是些金銀細軟或是裝飾性的珍奇寶物,在和兩位娘子商量後,便準備把禮物全部投入了蘅蕪酒樓的“產業鏈”裡。

同時原本只開在銀溪坊外的粥鋪,也在梧桐坊外開了兩間。

數日後,月黑風高,一輛馬車停在荒野裡。

車裡,魚朝瑾正靜坐著,良久外面傳來動靜。

“啟稟魚門主,查清楚了”

“說。”魚朝瑾聲音平靜。

“豢妖地閣的妖獸應該已經不見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那動靜遠去,逐漸消失。

魚朝瑾微眯起眼,前幾日他本不想去參加那什麼李元的兒女滿月宴,可一聽鐵殺去了,他心裡就有些莫名的古怪。

因為,鐵殺可不會去參加麾下長老兒女的滿月宴,尤其還是這麼個年輕的八品長老。

所以他也去了,然後他故意在周圍走了走,繼而聽到了隱約的狗吠聲,那聲音很不尋常,很像是強大的妖獸。

之後,他便讓內城的眼線查了查,這一查便查出來了。

“鐵殺把妖犬都給了他,可哪有八品能控制七品黑侯的?除非他自己就是七品,而且是七品裡精通於馴獸的佼佼者。

所以,他已是名副其實的掌妖使,鐵殺才如此看重他嗎?”

魚朝瑾思索著。

忽地,他又想到了一件事,這事兒鐵殺雖然瞞的很深,可看到的內門弟子不少,魚朝瑾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一日,孫魏同盟攻入內城,其後皆死,身上多為刀痕,是老祖所為。

可還有一些.卻是咬痕,看起來像是大型妖獸所為。

除此之外,豢妖地閣的門扉是被撞開的.”

魚朝瑾瞳孔忽地緊縮,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難以置信的結論。

如果說.李元就是血刀老祖。

那麼,這個結論,可以解釋一切。

那給魚朝瑾透露資訊的弟子返回內城後,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徑直來到了血怒堂,拜倒在白袍男子坐下,道:“門主,魚副門主終於讓我調查去豢妖地閣的事,我也按照您的吩咐把資訊告訴他了。”

鐵殺點點頭,道:“做的很好,之後記得保密。”

“是”

“退下吧”

次日。

鐵殺直接叫來了魚朝瑾。

血刀門的門主和副門主,坐在堂中,窗外秋葉紛飛不已。

魚朝瑾冷冷道:“門主,你傳我有什麼事?”

鐵殺笑道:“平日裡,我叫你來,你也不來,不是拉肚子就是生病。”

魚朝瑾皺眉道:“粗俗!我什麼時候用拉肚子作為藉口了?”

鐵殺笑了笑,忽道:“在查李元?”

魚朝瑾冷笑道:“門主養的好暗子,掌妖使不知不覺中就真成了啊?”

鐵殺道:“老魚,別試探我了,你那幾把刷子我還不懂?”

他沉默了下,道:“等再過段時間,我想去中原,這山寶縣的血刀門還是要交給你了。”

魚朝瑾滿臉愕然,霍然起身,激動道:“你你要把門主之位給我?”

鐵殺笑道:“讓你做代門主。”

看著魚朝瑾有些鬱悶的模樣,鐵殺哈哈大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道:“我說你就信?我位子都給你了,你掌權期間就不能把這代門主的代字去掉?再說了,我會做這種傻事嗎?”

他站起身,走到魚朝瑾身側,拍了拍他肩膀。

魚朝瑾嫌棄地撣了撣肩膀。

鐵殺不以為意地笑道:“這會兒有空麼?”

魚朝瑾道:“你這個人說話,能不能別這麼跳?”

鐵殺道:“要是有空,我帶你去拜見老祖。”

魚朝瑾雙目圓瞪,霍然站起。

鐵殺又道了聲:“做好心理準備。”

午後

一輛馬車停在了百花莊園。

鐵殺和魚朝瑾皆穿著帶兜長袍,在遮蔽容貌的情況下踏入了此間。

這一刻,魚朝瑾已經激動地不能自已了,在鐵殺帶他走入此間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知道了血刀老祖是誰。

震驚!

除了震驚,特麼的還是震驚!

旋即,兩人來到了內堂一個僻靜的小庭院裡。

長風習習,草木泛黃。

少年在亭中坐著,好似在思索什麼,他聽到動靜掃了眼前來的兩人,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道了聲:“坐。”

鐵殺大咧咧地坐了。

魚朝瑾卻不敢坐,直接拜倒在地,行大禮道:“小魚有眼無珠,不識老祖真面目,當初竟阻老祖入門,小魚在這裡給您陪不是了。”

李元看向鐵殺。

鐵殺憨笑道:“老祖,等再過段時間,我要離開山寶縣了,而之後的新門主會是他,所以我才帶他來見您。

以後,鐵殺不能為您做事了.”

李元看了眼魚朝瑾,起身上前,扶起他道:“魚門主不必如此多禮,不知者不罪。”

魚朝瑾又行了一禮,這才恭敬地坐到一邊。

李元這才看向鐵殺道:“鐵門主,你為何要離開?”

鐵殺道:“不瞞老祖,我血刀門原本隸屬於聖火宮,若無意外,每隔兩年甚至是一年我便可承召入宮,從而窺見我這一門的生命圖錄以進行參悟。

可現在.已經過去足足四年多了。”

他長嘆一聲:“我血刀門已和聖火宮斷了聯絡。也許是我們被遺棄了,被遺忘了,再或者是聖火宮出了大變故。

然而,我卡在七品圓滿已經很久了,眼見著氣血也將衰敗,便想去中原尋找聖火宮,以期那一絲突破契機。”

李元道:“中原危險,便沒有其他希望麼?”

鐵殺輕輕搖了搖頭,自嘲地笑笑:“生命圖錄,需得形神皆備,觀之才有效果,不少傳承都是獨一份兒。

這樣的傳承怎可能流落到我山寶縣周邊?

就算有,我影骨已定,如何更換?”

李元沉默了下,道:“我知道了,定好了什麼時候走,提前告訴我,我好讓蘅蕪酒樓備好美酒。”

“好!”鐵殺面露幾分豪氣,笑道,“有老祖相送,鐵殺此去無論還能不能歸來,足以!”

李元道:“鐵門主,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鐵殺道:“您儘管吩咐。”

李元想了想道:“血刀門的功法,我想借來一觀。”

數日後,李元捧著血刀門功法。

這是完整的功法,而正常弟子修習時要麼是根據口訣、師父教導,要麼只能看到部分抄本,這種完整的在血刀門乃是最珍貴之物。

可既是李元要,鐵殺便給了。

李元之所以要,是因為他藉助其他功法,開闢出自己功法的後續之路。

那無名功法現在是九品圓滿,可要入八品,他還需摸著石頭過河

這石頭,就是其他功法。

此時,他仔細地看著,並對比著《吐魄功》。

《吐魄功》的修煉口訣是:

蟾蜍登天闕,聚氣如山重。

大江流四野,吐魄月成弓。

而血刀門的《地火周遊功》,口訣卻截然不同。

李元輕聲讀著。

“一怒衝冠血氣引,意藏紅蛇隨意行。

心蓄怒炎山中爆,地火煉身周遊盡。”

他仔細閱讀著後續的解釋,以及圖冊,然後閉目細細體會,感悟。

良久緩緩道:“蟾蜍登天闕,聚氣如山重,

是以奇怪的蹲姿壓迫腹中空間,以氣推攘血液,使之壓縮。

一怒衝冠血氣引,意藏紅蛇隨意行,

卻是以怒意,煞意,來刺激情緒。

通俗來說,便是人一激動,就會心跳加快,血液也會變多,從而.”

李元忽地心裡有些好笑。

“血刀門這《地火周遊功》,莫非是專門修煉高血壓的功法?”

“這不就是高血壓麼?”

“算了,世界不同,在藍星這是高血壓,在這兒卻成了修煉法門”

李元再轉念一想,卻又不然。

他在不入品之前拼命修煉的那些不入品功法,不正是在讓他身體更加堅固麼?

“所以說,堅固的身體才能容納高血壓?

藍星上,是人們的身體太弱小了,所以容納不了?”

李元忽地又想起之前那高手日記裡寫的一句話。

“秘密在於壓縮血液,鍛造血液,修行為引,輔以外物刺激,從而生出質變.

所以說,功法的本質之一就是提高血壓,同時讓身體能夠承受這血壓?”

李元繼續思索。

“大江流四野,吐魄月成弓。

這是以呼吸法,進一步地壓迫血液。

欲要吐魄,先需蓄氣,以呼吸法攝入大量空氣擠壓血液,所以面孔會發紅。”

“心蓄怒炎山中爆,地火煉身周遊盡。

這是積蓄怒氣,一次一次壓下怒氣,然後瞬間引爆,配合高品次妖獸肉和功法,梳理血液流動,從而讓影血壓縮,並達到身體的每個角落。”

“如出一轍.

目的,都是壓血。”

“那試試”

李元讓王嬸煮了一鍋八品妖獸肉,在煮的過程中,他背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負重甲,套上了負重綁腿,然後開啟影血在頗為廣闊的內院私人練武場上瘋狂跑步。

跑了一會兒,他還不過癮,又轉身背上了重達百斤的鐵塊揹包,繼續跑起來。

他跑的極快,每一步都用著最大力量去跑。

他身形在練武場裡如同一陣旋風,“呼呼”掠動。

一個時辰後,他感到了疲憊,於是迅速停下,略作休息,開始吃肉。

他大口大口地吃,吃的湯汁淋漓,很快就把一鍋吃完了。

吃完後,他又迅速閉目,一邊參考著《地火周遊功》上的引怒之法,開始積蓄怒意

怒意的積累,其實並不困難,大體就是想象最親近的人被殺死了,就可以輕易形成。

一炷香時間後後,李元又迅速起身,控制影血加速流動,然後整個人以類似於《吐魄功》蹲姿的方式蜷起身子,以儘可能地壓縮自己的呼吸空間,再以《吐魄功》的呼吸法開始吸氣.

“壓縮血液,調動血液,吞吃高品次妖獸血肉.

這就是突破八品的奧秘。”

約莫一個月後。

寒風呼嘯

這是李元穿越而來的第三個冬天了。

而這一天,他心有所感,只覺無窮精妙湧上心頭,而體內那兩顆影血珠子中的一顆驟然間膨脹了,又裂開,化作了一顆顆珠子,但並不多.

可這種數量,卻已經足以完成初步的體表覆蓋,從而形成簡單的影血血衫。

李元掃了眼“技能欄”資訊:

???(八品)(1/300)。

沒有絲毫猶豫,李元直接將299點推了過去。

一瞬間,奇特的獨屬於他自己的記憶湧上心頭。

所謂修行,就是繼續重複突破的工作,壓縮血液,吞吃血肉,再調動血液,使得這種高壓環境不足以要了你自己的命。

下一剎,他這自創無名功法已經八品圓滿了。

他體內的影血珠子驟然膨脹,再裂開,化作更多珠子,在他血液裡簌簌流動。

這些影血珠子時而觸碰到他的骨骼,卻又格格不入地被彈開

李元抓起龍刀槍,掃了一眼自身資訊:

305~705!

“已經超過古象將軍了。

不過,這705的數值必然是需要我引爆體內所有的影血血滴才能達到。”

李元稍稍感知了下,這種瞬間引爆所有影血血滴的做法讓他有種心悸的感覺,“應該屬於使用後自己也會受傷且陷入虛弱的那一類法門,不可輕易動用。”

“下面,就是七品了。”

“七品需要換影骨。

在正常範疇裡,影骨不可換。

但我體內既然能夠存在三種影血,有何不可?”

李元對於《吐魄功》已經無比熟悉,而此時他只是仿照《吐魄功》突破七品的法子,以及《地火周遊功》突破七品的法子開始磨七品。

轉瞬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

沉浸於修行的李元幾乎很少外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撲在修煉上。

他除了陪娘子孩子、日常用白雀掃一圈周圍之外,便是將所有的時間全部投入了修煉。

說起來也好笑,驅使他如此做的情緒居然是恐懼。

他心裡並沒有安全感。

這個世界,不給他安全感。

無論是鬼域,還是中原,都是壓在他心頭的大山。

這一日,他心有所感,全身顫抖起來,有種戰慄難言的感覺。

李元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匆匆起身,跑到內宅,面色溫柔地看著正摟著孩子睡覺的閻娘子,和在餵乳汁的老闆娘。

“閻姐,薛姐,我要入密室閉關你們不必擔心”

他說完這句話後,只覺心中“咯噔”一跳,一種刀子的鋒刃驟然壓在了骨頭上的刺痛產生了。

可他即便再痛,卻依然帶著微笑,裝作若無其事地面對著孩子和娘子,而沒有半點痛苦的表現。

他並沒有體會過換影血的痛苦,因為他的影血可以共存。

可.世人也沒有擁有過換影骨的可能

但若是能換骨,那種疼痛,是難以想象的。

老闆娘還沒意識到什麼,閻娘子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們都等你回來。”

老闆娘也跟著笑著,逗著懷裡的小平安,喊道:“叫爹爹。”

小平安喊道:“哇~”

老闆娘拉著小手,輕輕揮舞,笑道:“說爹爹加油。”

小平安哭道:“哇哇哇~”

閻娘子看了眼懷裡,長女正安安靜靜地熟睡著,她除了出生時哭了幾聲之外,之後便是不吵不鬧,面帶微笑,安靜的像是個天生的淑女。

可是任何人都知道,若是眼前只有黑暗,怎會如此安靜?

閻娘子又心疼,又難受。

所幸,這些天她又做了些怪夢。

在夢裡,她又回到了那個陰森的小屋。

小屋的窗外有著太陽近在咫尺般、足以焚燬人魂的刺目金光,而視窗,一道白色的身影依然那般幽幽地站立著,衣裾垂如死水,詭異莫名,卻不令她害怕。

她無法移動,無法說話,可是.這一次,她的大手卻被只小手緊緊牽著。

女嬰身上還裹著襁褓,可卻在夢裡站立著,發出奶聲奶氣的可愛笑聲。

這笑聲,把閻娘子的心都融化了。

門,輕輕關了。

李元逃離般地鑽入了內堂密室,繼而從裡關上了門。

厚重的隔音措施,能夠將裡外聲音徹底隔絕。

下一剎,少年痛苦地撲倒在地,一撕衣裳丟出嘴中,然後滿身大汗,發出一聲淒厲的悶喊。

二爺刮骨療毒,可他這痛苦就好似有一百把刀子在為他刮骨凌遲比起這個都弱了許多。

所幸李元早就是七品圓滿,身體強壯無比,故而只是體會著劇痛,而不會因此死去。

不一會兒,他體表開始冒血。

一會兒滲出血滴,一會兒乾脆是飆射出血線.

密室裡,少年仰天痛呼。

“啊啊啊!!!”

他明白,這是在換影骨。

要換骨,首先就要刮骨

路,是他自己選的。

在密室痛,總比在外面受傷痛要好。

啪!

少年手掌拍地,鮮血爆射。

他一個翻身,讓自己努力地坐了起來,然後端莊地盤膝坐著,全身痙攣般地抽動,心底想著痛疼時可以用注意力轉移法來減緩。

於是,他想了想,默唸:不是我痛,是這密室在痛,不是我痛,我不痛.

念著念著,這念頭就變成了:天人合一,我痛,便是天地痛。

再接著又變成了:萬物歸我,天有雷霆,地有炎火,海起怒嘯,皆是尋常,何來痛楚?

念著念著,真實的疼痛感襲來。

李元罵了聲“草”,然後又繼續默誦著疼痛轉移的“自創心法”。

這痛苦,足足持續了三天三夜才停息。

盤膝的少年早成了血人。

他身上不僅有著鮮血,還有著細碎的骨渣.

他是真的被颳了一遍骨,所以此時的新骨乃是他那無名功法的影骨,而不是原本《吐魄功》的影骨。

可是最痛苦的時候也過去了.

李元抬手抹去眼前的血液,掃了眼自身資訊。

“功法欄”裡的資訊變成了“???(七品)(1/500)”。

他直接推入了499點。

下一剎,這無名功法便達成了七品圓滿。

李元掃了眼資訊,他的實力沒有變化,還是305~705。

這讓李元產生了一絲疑惑。

他再細細一看,也就明白了。

《吐魄功》的影骨沒了,這對應的力量自然也下降了。

別人無法換骨,而他雖然可以換骨,可卻也沒有能夠佔到更大的便宜。

“也罷,如此便好

下面,又要面對生命圖錄了。

這是這一次,我要把生命圖錄一筆一筆地畫出來。”

“可首先,我得把身子養好”

李元在休息了足足半個月後,便又起了身。

他身體恢復,坐在石階前,而一場大雪席捲了此間,紛揚散漫地垂天而落,不一會兒功夫就讓世界變白,變得寂靜.無聲。

而一陣輕輕的、緩緩的“哚哚”聲敲碎了這寂靜,李元側頭,卻見屋簷下,閻娘子正攙著小琞在蹣跚學步。

小琞的手裡抓了根小可愛的小柺杖,而這“哚哚”聲,就是柺杖敲出來的。

“閻姐,琞琞”

李元走過去,蹲下來,輕輕來到才三個多月大的女孩。

可小琞其實也就走了這兩步,下一剎,女孩小手一張,肉嘟嘟的手“啪”一下按在李元臉上,整個兒失去平衡,小身子扒拉住了李元的頭。

李元哈哈笑著,把她抱了起來。

忽地,他心有所感,微微側頭,卻見漫天的大雪裡,有一隻不知哪兒來的烏鴉正停在樹枝上安靜地看著他。

李元面露警惕,正要把小琞交還給閻娘子,卻見那烏鴉從枝頭跳落,停在了他面前。

這一次,李元看清了烏鴉。

烏鴉的瞳孔有些怪異的狂亂,而頭頂飄著“0~3”的資訊。

這不是一隻普通的烏鴉。

李元嘗試著和烏鴉交流,他喊了聲:“啾~~”

烏鴉喊了聲:“阿巴阿巴阿巴.”

李元:??????

緊接著,烏鴉跳到了他肩頭,又跳到了小琞肩頭,和小琞一起歪著腦袋看著他。

烏鴉雙目狂亂,而女孩瞳孔卻是兩顆白琉璃相襯一處,顯出些莫名的古怪和神秘。

李元驚詫地看了眼閻娘子。

閻娘子也正驚詫地看著他。

然後,兩人一起看向了女孩。

閻娘子也蹲了下來,抱著小琞,輕聲問:“小琞,你.能控制烏鴉?”

烏鴉:“阿巴阿巴阿巴.”

李元又問:“那,那你能看到爹和娘?”

女孩奶聲奶氣地笑了起來,顯得很開心。

另一邊,老闆娘也抱著孩子來了,她遠遠沒看見烏鴉,喊著:“閻姐姐,小琞都會走幾步啦?這可比我家平安好多了。”

小平安:“哇哇哇哇~~~”

老闆娘忙哄孩子去了。

李元神色動了動,對閻娘子道:“找個機會和薛姐也說一下這事兒,但不能讓外人知道。”

然後他又拉起女孩小手,也不管她能不能聽懂,強調了一遍道:“不能讓別人知道。”

烏鴉:“阿巴阿巴.”

這種情況,李元從未遇到過。

到底是什麼讓自己的長女擁有了這般的古怪力量。

入夜,小琞睡最裡邊。

李元睡最外面,摟著小琞的孃親,擠著她熱乎乎的身子道:“閻姐,有發生什麼異常嗎?我懷疑我們家琞琞的眼睛和能力,是存在聯絡的。”

閻娘子想了想,道:“夢。

我反覆夢到那個屋子,那個視窗的白衣人

我只能看到背影,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但那白衣人看起來應該是個女人,因為她頭髮很長。”

“還有呢?”李元沉吟了下。

閻娘子道:“小琞也出現在了夢裡,她拉著我的手,還在咯咯地笑著,一點都不害怕。”

李元沉默了下來,道:“閻姐,你有感到不對勁的地方嗎?”

閻娘子搖搖頭,道:“沒有.那個夢對我一點敵意都沒有,就好像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夢。”

李元道:“若有任何不對勁,一定要告訴我。”

閻娘子溫柔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鑽入相公懷裡,鑽了會兒,又側身摟住小女孩,李元則是摟住她們。

李元也沒偏心,通常是兩邊跑,今天睡閻娘子這兒,明天睡老闆娘那兒。

自家長女的異變他實在沒有頭緒,只是目前看起來還沒有危險。

這又進一步刺激了他變強的心。

變強了,許多問題自然可以迎刃而解,許多事情也能知曉答案。

他開始參悟生命圖錄。

要參悟,就要有假設和實驗。

而李元經過自創的歷程,總結出了一個簡單的假設:想要實力強,首先身體好,然後血壓高。

簡單來說,就是你的身體得撐住高血壓.

既然九品,八品,七品是一個壓縮血液從而生出質變的過程,那麼生命圖錄,是不是進一步壓縮,從而突破一個臨界點呢?

可能沒這麼簡單,但往這個方向發展肯定沒錯

李元準備修行各種技能,以增強體魄,同時準備嘗試著吞吃血液能量更強大的七品妖獸肉。

算算時間,今年紅蟻商會應該要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