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炎氏族,泛黃且厚重的獸皮帳篷之中。

狼母裹著雪白絨毛斗篷,那緊束銀紗的曼妙軀體則蔽於其中,她長腿伸直,外面的火光烘烘得給她映了一層薄薄的、滾動的紅。

李元卻只是安靜看著她雙眼,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狼母道:“記憶裡。”

李元道:“我看是你害怕蠻族再產生一個強大的存在吧?”

兩人沉默下來。

狼母坦然道:“是。”

緊接著又道:“但也並非都是如此。

我不希望你在看到子嗣早夭後,悲痛欲絕。

而且,相比於你子嗣的強大,你的悲痛欲絕更會讓你失了理智,那才是這片凍土最大的危機。”

“為什麼我的子嗣會早夭?”李元問。

狼母道:“似乎,神靈確實要我阻止你,所以,他給予了我非凡的知識。現在,我便告訴你,讓你死了這條心。”

李元笑了笑,托腮看著面前的狼母,抓起一旁的奶酒杯暢飲後又隨手丟到一邊,繼而看定狼母,忽道:“你不出來,那這孩子我就生定了。”

話音落下,那正說著話的狼母忽地全身僵住了,繼而周身氣息變得無比陰寒,她雙目驟然翻起,變成了白色,雖然沒有小琞那麼無暇,卻也是白色。

“狼母。”李元看著此時這氣質陰寒的女子,這一次試探直接就確定了狼母身體裡的雙重人格,“原來你真的存在。”

狼母道:“你弄錯了一點,我並不是進入她身體的外來者,而依然是她。”

李元問:“什麼意思?”

狼母沒回答這個,而是道:“神靈讓我知道,你周身的火是陽氣的凝聚,但你知道陽氣是什麼麼?”

李元道:“你若不回答我上一個問題,這孩子我就生定了。”

狼母:.

她道:“我是玉骸,她是殘缺,我們本是一體。”

李元道:“那你們怎麼來的?如果我沒猜錯,你的殘缺才是原本的你吧?”

狼母面色神聖道:“神靈,賜予了我命運。

只是我身為凡人,卻依然有著無法改變的殘缺。”

稍作停頓,狼母道:“其餘的,我也不知道。

蠻王,回到我們原本的話題。

你知道陽氣是什麼麼?”

李元沒再追問,他心裡已經有數了,畢竟他家閻姐是鬼街雜貨鋪的老闆娘,兩人枕邊話說的多了,什麼事沒聊過?

所以,對於鬼,以及神魂,李元也算是知道不少。

這讓李元知道,鬼就像個“需要插頭的電器”,在插到了太陰瀰漫出的陰氣後,便可以成為真正的鬼。

而在成為鬼之前,那是不具備危害的執念,又或者說是.扭曲了的神魂。

陰氣,使得這扭曲的神魂越發扭曲,撕裂,並且定型,成為一種極難改變的東西。

簡而言之,這就是靈魂的變異。

而鬼僕,也是如此。

他們被鬼所殺,神魂裡沾染了鬼的力量,從而也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異,之後則是懸在鬼周邊,成了鬼僕。

鬼僕的特點是:死者,靈魂變異,受鬼支配,隨陰氣而不滅,沒有真正的自主意識。

玉骸,則是人與某個特定鬼的完美結合,若“靈魂變異”生來便是“變異的模樣”,那麼這就不是變異了。

但這裡的神靈居然可以後天創出玉骸,那這手段已是他無法想象的了,這讓他感到心底沉甸甸的,而對那神靈墓地更加警惕。

同時,他也明白了狼母很可能就是個可憐的被選中的普通女孩子。

諸多念頭一瞬閃過,

李元回過神來,配合得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陽氣是什麼。”

狼母道:“很快你會看到,在這片土地上,在這片火之前,就算是外來的孕婦也會誕下強大的生靈,也就是冰蠻。”

李元神色不動,點點頭。

狼母起身,在火光熠熠的帳篷裡踏步而行,她揚聲自問:“為什麼?”

旋又自答:“是火!!”

“火中的陽氣改變了母胎中胎兒的生命。

讓他們成為了和父母不同的存在。

說蠻王是太陽之子,並非名不副實。”

她聲音一低,幽幽道:“但他們都只是在火邊,而你卻是火。”

李元笑道:“所以這意味著我真的可以誕下天生強大的子嗣,誕下生來就可以成為蠻王的存在。我若是與一千個女子生育,那就可以誕下一千個蠻王。”

雖說這事兒他幹不出來,但他還是理智地做著計算,同時逗著狼母,看看能不能逗出更多資訊。

狼母道:“你的火,普通女子已無法承載,但在那秘藥的加持下,卻又可以了。

因為那秘藥乃是用陰域的一些特殊草藥所熬成,這些草在凍土上存了一些。

可是,若是你誕下了子嗣,這些子嗣卻會極為短命。

他們在快速地燃燒著自己,從而收穫了可怕的力量。

你瞧!

尋常蠻子大概能活百餘年。

而那些族長,其實絕大部分只能活七十餘年。

你若誕下子嗣,三十多年,便是他可以存活的極限。”

李元道:“血肉變異。”

狼母愣了下,道:“是。

天下陽氣皆來自太陽。

承受太陽照射越多的生命,血肉變異就會越厲害,但同樣他們也會越短壽。

而這應該也包括蠻王你。”

李元面露愕然,“你的意思是我也活不長了?”

狼母點點頭,“你本是外面的強者,擁有著迥異於凡人的漫長壽元,但火.會讓你強大,卻也會讓你的壽元減少。”

李元緊張了下,趕緊掃了一眼眼前的面板。

【神通: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壽元無限,維持現在的模樣,永遠不會老死。

他心中暗暗舒了口氣,但旋即眸光暗淡,道:“這可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

然而.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若不能如太陽般,轟轟烈烈地活過一場,又有什麼意義?!”

他握緊拳頭,整個人好似太陽在發光。

狼母霍然抬頭,眨巴著眼看著面前的蠻王。

她印象裡,蠻王好像不是這樣子啊.

但再得知自己壽元減少後,卻居然能說出如此令人熱血沸騰、充滿英雄氣概的話語。

狼母很是吃驚。

而就在這時,她全身忽地激顫了一下,似乎又一股深沉如淵的氣息在她雙眸中閃過。

她的聲音變得淡漠

“你既已知前因後果,那是否誕下子嗣,由你自己決定,只要不波及神靈墓地便無妨。

而作為回報,在你將死之時,神靈墓地會有一個棺槨為你留著。

這不僅因為你的功績,也是因為你很特殊。

你.是這世上第一個成為火的人。

新世界,需要你。”

李元愣了下,這一刻,他能感到面前狼母變成了另一個存在,令人恐怖,深不可測。

他心思動的極快,瞬間抓住機會露出震驚之色,“您您是?”

狼母平靜地看著他。

李元露出恍然之色,忽地行禮,然後露出狂喜之色,繼而虔誠且恭敬道:“元,幸甚至哉。”

狼母似乎很喜歡他的反應,也喜歡他的悟性,滿意地點點頭,道了句:“你可以稱我守墓人。”

聲音落下,狼母周身的陰冷氣息快速消散,她宛如從深海浮到了海面,甚至揉了揉額頭,看著李元道:“看來神靈已經親自和你說話了。”

李元點點頭,若有所思,他是真的沒想到狼母體內居然還有“第三重存在”:被蠱惑的少女,殘缺的玉骸,以及.守墓人。

狼母道:“你能聽到神靈的許諾和福音,這是你的福氣。”

李元道:“等我躺入棺槨,我是不是也成你的神靈了。”

狼母愣了下,道:“應該.是吧。”

李元道:“我聽幾個族長說,你們狼母還藏了些書冊,你取了給我看看吧。”

狼母猶豫了下,道:“好”

狼母的藏書,記錄了一些冰蠻的歷史真相。

譬如,那位曾經強大無比的冰蠻聖王,其實剛巧是兩位強大的族長共同育下的,但之後卻再沒有孕出同樣強大的存在,顯然這事兒具有偶然性。

譬如,那位冰蠻聖王只活到了三十五歲,便死了。

至於不朽墓地深處的迷宮,則只是個謊言。

那迷宮,還有那些宛如巨人冰晶花園中的巨柱是存在於冰蠻之前,並不是聖王建造的。

至於那些什麼“迷宮是讓魔鬼迷路”之類的謊言,則是狼母和聖王共同散播的。

但聖王和蠻王不同。

聖王只是個強大的、短壽的個體。

而“蠻王”真炎元則是個身即是火的強大存在,是一個可以製造出許多“聖王”這種個體的“母體”。

再加上真炎元在得知了自己壽命短暫後的表現,似乎是讓神靈覺得他心性很好,所以才賜予了他一個棺槨,讓他將死之時睡入其中,等待新世界的降臨。

李元研究著,思索著。

又問著狼母一些問題。

狼母或許是得到了某種指示,此時對他也是知無不言。

這讓李元進一步地瞭解了陽氣。

若說陰氣形成的鬼僕特點是:死者,靈魂變異,受鬼支配,隨陰氣而不滅,沒有真正的自主意識。

那麼,陽氣形成的蠻子特點是:生者,血肉變異,不受支配,隨陽氣多而折壽,存在完整的自我意識。

而這,也恰恰符合了陰氣和陽氣的特點,

陰氣,沉重且凝聚,主神魂。

陽氣,輕靈且分散,主血肉。

在這交流和試探的過程裡,李元不時激動地說出希望再面見神靈,而在這種測視裡,他知道那所謂的神靈只能極其微弱地控制狼母,而根本無法說現身就現身。

這也讓李元稍稍舒了口氣,同時又產生了一種“想要再搬家”的感覺。

可再搬家,談何容易?

這世界說小不小,但說大也絕不大,雲山道已是李元所知的最安全的道。

而這西極凍土,則是一個幾乎可以避開所有亂世的地方。

這兒雖然有一堆在沉睡的所謂神靈,李元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一忍了。

畢竟在和狼母的交流中,李元大致試出了“新世界的到來時間”,那至少要在千餘年之後了。

那在一千年之前,這兒還是安全的。

狼母之所以能給出他這種答案,大抵也是神靈的授意。

因為神靈要讓李元知道,他靠著自己的能力是活不到那時候的,只有躺入棺槨成為他們的一員,才能做到。

李元和狼母的關係一下子變得親密起來。

當然,這只是狼母的認為。

某一日.

待到李元再和真炎雪躺在一起,在激烈如驟雨的“廝殺”後,兩人平息。

真炎雪白皙的身子懶懶地隨著某種疲憊的餘潮,一顫一顫著。

她側身摟住蠻王,道:“我們的孩子”

李元道:“小雪,我們若誕下孩子,那孩子會成為如同聖王一般的強大存在,可是.他會死在你前面。”

傻大妞瞪大眼,問:“為什麼?”

李元輕聲為她講述一些必要性的知識,他自己心底也在暗自感慨:有所得必有所失,他能誕下強大的子嗣,可是卻必須承受子嗣早夭之痛。

說完後,真炎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的手依然摟緊著李元有力的腰,長腿依然半跨著壓在他腿上,只是身子有些僵硬,旋即呼吸急促起來,繼而又安靜了許久,才趴到李元耳側道:“給我吧。”

李元看向懷裡的玉人。

真炎雪道:“九焱的人,就該如烈日般熊熊燃燒,哪怕只是短暫的輝煌,但只要曾經照亮過這個世界,便足夠了。

我會為這樣的孩子自豪,若是那孩子自己知道,他也會自豪。

我們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活在榮耀之中。

擁抱太陽者,哪怕粉身碎骨,也滿心驕傲!

他會拿起屬於父王的蠻王斧,成為新的太陽之子,而你也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似乎是預知了某種命運,也已經知曉了命運的代價和榮耀,真炎雪忽然變得有了那麼一絲成熟,她“傻大妞”般的臉龐上真正地開始變得莊重,原本憨憨的眼神也開始凝聚。

她出神地看著帳篷之上那宛如紅色游魚般閃動、飄零的火光,眸色有些深邃。

李元穿越前聽過一些東西,說成大事者第一境界便如“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若要望盡,目光必然凝視,必會認真。

看得遠處,見得命運,才會深邃。

他服下已偷偷運出,經過唐老太太和閻玉“安全測試”的秘藥,然後將身側雪白高挑的美婦一拉一舉,讓她翻身而上。

一夜馳騁。

騰雲駕霧。

終究落定。

營地外,異域冰雪堆了又堆,在無盡的凍土上堆成一座座小冰丘,又被忽然大起的風捲成,化作鋪天蓋地的冰塵暴。

帳篷外,則是傳來冰雪巨狼拉車、輪轂轉動、冰層碾碎的聲響,還有蠻子們嚷嚷著,裝卸貨物的嘈雜聲響。

這是從外採買來的物資,以及外面的蠻子去山上獵殺的妖獸肉。

物資,是唐門買的,畢竟這是一種扶持。

而蠻子獵殺妖獸,無形之中讓這邊荒之地變成了一個非常安全的區域。

此時,

真炎雪已經醒來。

她滿足地躺在李元懷裡,充滿期待地摸著自己的小腹,神色柔和,又暗藏母獅子護犢般的兇狠。

她知道,這一次,她一定會有孩子。

這個認識,讓她的心態在一瞬間變成了母親。

李元看著懷裡美婦,看著她從少女變成人婦,再變成母親,看著她從憨憨兒變成如今的模樣。

他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溫柔地陪伴了她很久。

之後,李元起身,尋到狼母,告訴了狼母他的選擇,然後又含蓄地警告了狼母一件事:“我很在乎我的妻子和孩子,如果她們出了事,我真的可能失去理智。”

狼母道:“這世間,總有意外。”

李元並不退讓,針鋒相對道:“有你在,就沒有意外。”

狼母猶豫了下,然後忽道:“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不是什麼大事,你答應我,我就絕不會讓真炎雪和她的孩子出任何意外。”

見到李元沉默,狼母微微揚起頭,直接道:“帶我去看晚霞。”

李元:??????

這跳躍性的話語,讓他真正地錯愕了下。

他都已經忘記了當時隨意撩撥狼母的這句話。

可顯然,這句話在狼母腦海裡翻滾了許多遍,這才變成現在這句能夠讓他聽到的話。

不.

不是狼母。

是那個被選中了成為這一代狼母的少女。

她想看晚霞。

李元道:“若我沒有猜錯,你出不了凍土吧?”

狼母垂首,神色複雜道:“你把我綁起來,無論我怎麼掙扎,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要管。帶我去外面的山上看一次晚霞,我就會真正地答應你。”

李元道:“但你做不了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狼母道:“她也是我,她不會拒絕我這一點點小小的自私,而且我也沒有對神靈不莊重。

不過,她確實有可能阻止我,所以.把我綁起來,把我的嘴堵起來,帶我去看一次晚霞。

一次就好.”

李元猶豫著。

“一次.就一次。”

蠻子眼裡神聖且超然的狼母化身成了個小女孩,巴巴地懇求著。

李元忽地感到面前的狼母開始產生某種變化,那是她狼母人格即將回歸的徵兆。

哧啦~~

他忽地撕開自己的衣角,揉成一團兒,直接塞入狼母的嘴巴,然後抽下自己用堅韌獸皮筋束成的腰帶,一扯兩段,一段捆住了狼母的手,一段捆住了她的腳,然後將她橫丟到面前的冰雪巨狼狼脊之上。

他旋即縱躍而上,跨坐在狼母身後。

就在這時,周圍,一群巨狼忽地圍了過來。

但只是圍了一下,又散去了。

顯然,他的選擇,狼母那少女的意志,使得狼母人格不再對抗,而選擇了預設這無傷大雅的“違規”。

巨狼走了很久很久,載著他和狼母越過了永夜線,來到了外面的荒山。

只可惜,此時雲山道的雪季還未徹底過去,外面的世界也在飄著大雪。

李元把狼母丟在一棵樹邊,拔開她嘴中的布團兒,解開她手上的皮筋,道:“出都出來了,你應該能等來一場晚霞。我去獵點吃的。”

“謝謝.”狼母道。

李元轉身離去,過了會兒,掏了個在冬眠的熊瞎子,將肉洗乾淨,臟器掏乾淨,然後來到狼母附近,將整個肉掛起,又一口火噴出去。

頓時間,肉快速變熟。

而因為是李元自己掌控火候,很快這熊肉便是兩面金黃。

兩人等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傍晚,雪停了,天的盡頭奇蹟般地出現了晚霞。

霞滿天,照耀著這雪停後的世界。

狼母仰起頭,出神地看著。

李元掃了一眼她,又收回視線。

他和她,不可能真正成為朋友,更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他之所以答應她的請求,只是在安全範圍內的一次同情罷了,當然也是一次交易。

如此而已。

李元沒有催她。

他知道,他司空見慣的晚霞,對於狼母來說是一場難以言喻的奇蹟,便如瞎子見了光,便如忘卻故地之人忽地想起了一些朦朧往事的畫面。

即便那些畫面很快又會淹沒於濃濃大霧裡,但這一瞬間,便已足夠了。

她是蠻族高高在上的狼母,也是被神靈選中的可憐蟲。

命運如此,立場分明。

兩人止步於此,不得再進。

“還吃肉麼?”李元揚了揚手裡的油紙,又拍了拍身側的酒罈,這是他昨天去附近的碎葉城買的。

但狼母卻好像傻了一樣。

霞光照耀著她的臉龐,又好似照進了她的心裡,繼而化成兩行淚水從臉頰滑落。

霞光讓淚水變得紅豔,宛如兩行火焰。

她一動不動,甚至不敢眨眼地盯著夕陽,一輩子只見的夕陽。

直到夕陽徹底消失,直到天地再歸黑暗,她才道了句:“回去吧。”

然後又加了句:“我會信守諾言。”

當李元和狼母回到凍土,便分道揚鑣。

李元去真炎氏族時,氏族裡正傳來孩子呱呱墜地的哭聲,聲音洪亮,周邊還伴隨著許多詫異的言語。

“這孩子,居然是白膚紅瞳,和我們一樣。”

“在火邊而生,便是我們一族。”

“他接受了火的恩賜,受到了太陽的恩賜。”

而那位剛完成生產的孕婦則是喊著:“孩子,我要看看孩子。”

很快,產婆將孩子抱給了她。

孕婦臉色露出無比驚奇和詫異之色,因為孩子的膚色和瞳色。

但是,這確實是她的孩子。

她想起這些冰蠻強大的力量,又想起這些冰蠻所帶給雲山道的苦痛,一時間情緒有些複雜,但最終母愛戰勝了一切,畢竟孩子是沒有錯的。

李元默默看著這一切,他知道狼母的話正在被驗證。

火,連線於一方天地的陽氣,而這些陽氣又來自太陽。

太陽,帶來了血肉變異。

他走過,陪伴著真炎雪,說著他去了哪兒,又說讓她不必擔心之類

一個月後,真炎雪開始感到渾身無力。

三個月後,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其中有著強勁的胎動。

真炎雪撫摸著小腹道:“一定是個健康又強大的孩子。”

就在李元以為他會陪著娘子一直到生產的時候,真炎雪卻將他趕了出去,她將男人推攘到了營地之前。

“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你的世界裡不只有我。”

真炎雪雙目含著淚光。

這世間,除了閻玉沒有人知道他長生不老,而真炎雪透過自己的判斷推出了一個結論:既然擁抱太陽會燃燒生命,那麼身為火的相公,壽元一定也不長了。

“去吧,我的相公,我會帶好我們的孩子,會在這裡等你歸來。但你卻不該再停留了”

李元知道外面越來越亂,他確實該出去看看了,西極凍土的攻略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暫時完成,而無法更多地推進了。

但他並沒有立刻離去,而是拉著真炎雪回到了營地,然後將蠻王斧交託給了真炎雄,並囑託他暫代蠻王之職,庇護好他的孩子和妻子,也與出雲道繼續維持良好的聯絡。

真炎雄恭敬地答應了。

而在李元離開後,二十多隻冰雪巨狼從風暴裡走入了真炎氏族的營地,然後一圈一圈地圍繞在真炎雪的帳篷左右,這是狼母在表明態度,也是一種預示.

任何人都會知道,當這個帳篷裡的孩子出生,他註定不凡,註定君臨於凍土之上。

李元離開凍土後,拉了拉“千里一線”,出現在唐門禁地附近,然後飛至薛凝所在莊園。

一番瞭解訊息後,他大致知道了中原的情況。

兩個字:沉悶。

沉悶的好像暴風雨前的平靜,壓抑無比。

誰都知道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將至,但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到來。

蓮教和天子的“造兵鏈”很完整:

問刀宮產出特殊的六品武者。

這特殊的六品武者,記憶被剝奪,製成五品奇獸;身子被青蓮秘製成青蓮秘兵。

再加上大周武庫不知取出的什麼寶貝。

三者結合,假以時日,足以醞釀出一批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李元決定悄悄回一次山寶縣。

他說走就走,拉了拉“千里一線”。

運氣不錯的是,他“千里一線”的纏繞物件並沒有在這五年內死去。

故地重遊,他小心翼翼地在問刀宮和奇獸谷之間徘徊,以無比的謹慎和耐心等待著攫取籙種的機會。

兩個月多後,他成功地收穫了15枚籙種。

這數字並不多,但可以預見的是,今後的幾年裡,這數字會呈一種爆發性的趨勢上漲。

畢竟蓮教真正建立問刀宮,設立這般的戰略應該也只是在十一年前。

而培育一個六品,在資源完好,功法齊全的前提下,也是十多年時間。

那麼若沒有意外,下面幾年,奇獸會迎來一次爆發。

李元回到雲山道後,又已進入了雪季。

一片片雪初落而下,剛巧將山地覆白。

李元將十五枚籙種一一按入祖籙之中。

那原本“十刀”的祖籙,頓時變成了“二十五刀”。

二十五把不同的刀狀圖紋,宛如詭異又暴戾的蓮花盛放。

李元的資料也從“3600~51341”變成了“3600~54442”。

上限並沒有增加太多,顯然在祖籙在達到某個邊界後,額外籙種提供的力量在遞減。

不過,就算進步再小,那也是進步。

做完這個,李元開始了他一直以來想做的事:將火的爆裂力,和他影血所有的震盪力結合在一起。

他要在孩子出生前趕去凍土,算算時間應該還有五個月。

於是,李元又化身成“李管事”,來到了唐門禁地,想在周邊修煉。

但他才出現,唐門的人個個兒對他畢恭畢敬。

李元問了唐年,才知道她的親傳弟子都知道了“他是唐老太太的父親,是個標準的老怪物”,不過所幸唐年沒說他是蠻王。

而這些人平時也見不到蠻王。

就算之前在出雲城,李元也是以周身是火的形象現身的,少數見過他的幾人也根本不可能將蠻王和李管事聯絡起來。

不過,這樣也好,也只是這些親傳弟子知道了他是唐老太太的父親。

那他今後做事,也不需要全找唐年了。

於是乎,李元再度坐到了值守的木屋,看著木桌一側正拘謹站起的俏麗女子。

“見見過李管事。”唐雱非常緊張,小心地採用著措辭。

李元打量著她。

五年前,他第一次見時,唐雱還是少女,可此時卻已盤著婦人的髮髻,顯是已成人婦。

“小胖,這麼早就成婚了?”他坐在對面,又隨意抓了幾粒下酒的花生米吃起來。

“剛結沒多久。是家族的安排。不過,他不知道我是唐門之人只以為我常年為家族辦事。”唐雱不敢坐下,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李元笑道:“那也挺苦啊。”

說罷,他又擺擺手,道:“坐下說。”

“不不敢”唐雱越發緊張。

李元道:“那我也站起來了。”

唐雱愣了下。

李元道:“快坐下。”

唐雱這才坐了。

兩人如之前一般,喝著酒,看著窗外的飛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事兒。

酒越喝越開心,唐雱也慢慢放開了。

李元忽問:“你們唐門的聖女有沒有找物件呢?”

唐雱雙頰酡紅,醉醺醺道:“有兩個很厲害的青年才俊追她,甚至還請了家族的大家長來我唐門試探口風,但後來不知怎麼回事,他們家裡突然鬧起鬼來,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李元一頭黑線.

感謝書友“大紅橙子皮”的8600起點幣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