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韻恢復神智後,眼前依舊有些發黑。

伸出手,手指細膩修長,手掌白皙,沒有一絲老繭。這不是一雙做過粗活的手。

“趙靈韻,你也別怪做母親的狠心,我兒乃是尚書大人,若膝下後繼無人,傳揚出去豈不是讓整個京城看我們家的笑話?說到底,這也怪你,成婚三年無所出不說,還不許徐氏進府。

我告訴你,如今徐氏已經有了身孕,這件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聽到這裡,趙靈韻瞳孔一陣收縮,癱倒在地,垂著的臉上露出一個似笑似哭的神情。

這……她這是回來了嗎,回到了五年前?

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是,一切聽母親的安排。兒媳突感不適,先回房了。”

說完後,直接轉身離開。

眾人看著她的動作,面露驚奇,這位尚書夫人一向怯懦,今日難不成轉性了?

在她身後,有一嬌俏的女子見狀,懵了一下,回過神後她已經走出去了,連忙跺了跺腳,追了上去:“夫人,你走慢點,等等梅香。”

回房後,趙靈韻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精緻的臉,前世的記憶一幕幕地在眼前劃過,那些她以為淡忘的,不在意的仇恨,此刻清晰無比。

怎麼忘?

怎麼能忘?

怎麼敢忘?

在鄉下三年,她受盡凌辱,原本花一樣的年紀,卻形容朽木,臉上溝壑縱橫,宛如一六旬老者。

最後,只是一個普通的風寒卻讓她病倒在床,渾身刺骨的疼痛讓她怎麼都起不了身,只能死死地盯著床頂,絕望地感受到自己生命走到了盡頭。

她雖然是七品小官的女兒,但一家人和和美美也算幸福。只可惜,在她十六歲的那年被王成看上,做了續絃。

續絃!!!趙靈韻眼中迸發出一股巨大的恨意,當初爹爹為了拒絕這門婚事,接連上門,王成不堪其擾,竟然尋了個由頭將他直接外放出去。

爹爹身子骨不好,聽說在路上就病了。

所以她只能討好王成,求他早日讓爹爹回來。

只是,一味的討好讓王成愈發看輕自己,一年後,自己未曾有孕,王成便不耐煩了,開始流連各種青樓楚館,還養了好幾個外室。

今日之事,便是王成養在外面的外室徐氏有了身孕,聽說還是個男孩。

因此,王成和他母親王老夫人不顧祖訓,一心要將人抬進來。

前世自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明將徐氏抬進來的重重不利。

卻被認為善妒,容不下庶子被老夫人罰跪三天,在此期間,徐氏也風風光光的進了門。

重來一世,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愛做,誰去做。反正她是不可能再做了。

說到底,王家的門風又與她何干?她現在只想早點將父親調回京城,然後和離,遠離王家這個吃人的深淵。

“夫人,你沒事吧?”梅香看著自家夫人,抱怨道,“你怎麼突然回房了呢?”

也不知道夫人是怎麼了,說走就走可真是把她嚇壞了,要是老夫人怪罪下來,又會牽連到她。

不過老夫人也真是的,因為一個青樓女子為難人,說出去也不怕丟面。

不過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趙靈韻調整了一下神情,恢復了前世怯懦的模樣,愁眉苦臉道:“沒事,我剛才突然感到頭痛難忍,一時情急,才離開慈雲堂。現在想來,只怕老夫人會怪罪。”

老夫人是王成的母親,平日裡不光記仇而且好面子,自己一時情急,恐怕已經得罪她了,看來,還得找個由頭才行。

“啊?這可怎麼辦啊?不如我們趕緊去老夫人房中賠禮吧,希望老夫人能大發慈悲,饒你這一次。”梅香十分急切,伸手扯著趙靈韻,想要將她拉出去。

可不是嘛,老夫人肯定會怪她們禮儀不周,她可真是命苦,怎麼跟了個這麼沒用的主子啊。

趙靈韻遮住眼中的寒光,扶著頭道:“不行啊,梅香,我現在頭好痛,萬一過去慈雲堂再次惹惱母親可就不好了。”

這是她的陪嫁丫頭,前世自己自認為對她不薄,沒想到她轉頭便跟徐氏勾結起來,陷害自己,讓自己被逐出王家。

“可,要是老夫人怪罪下來該怎麼辦?”梅香頗有些左右為難。

趙靈韻冷冷地看著她著急的模樣,半響才慢吞吞地說:“老夫人一向喜歡佛經,不如我們手抄一本佛經送上去。

就說是因為抄了好幾個晚上的佛經才頭昏眼花,被迫離開,你認為怎麼樣?”

梅香一聽,這主意好啊,真要是這樣,那老夫人不但不會怪罪,還會誇讚她們一番呢。

梅香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就這麼辦,夫人你真是太聰明瞭。”

趙靈韻嘴唇一勾,繼續唉聲嘆氣:“唉,只可惜,我今天頭痛難忍,實在是沒力氣抄佛經了,這可怎麼辦啊?”

梅香聞言,神情緊張了起來:“是啊,這可怎麼辦啊?”

“要是有人幫我抄一會就好了。”趙靈韻瞅了她一眼,似乎在暗示什麼。

梅香眼神一亮,連忙道:“夫人不必擔憂,梅香願意幫夫人分憂,夫人先躺床上去休息一會吧。”

趙靈韻點了點頭,十分感動地拉住她的手:“好梅香,真不枉我費心將你帶來王府。你放心吧,這件事要是能平安揭過,夫人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多謝夫人。”梅香垂著頭,臉上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得意。

趙靈韻可真好騙,竟然敢把這麼大的一個把柄放到自己手上。日後她要是敢對自己不利,可就別怪她無情了。

兩人各懷心思,氣氛看起來倒是一派祥和,互相客套了幾句,梅香拿著佛經走到內室開始抄寫起來。

老夫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半點也沉不住氣,她才回來小半個時辰,便派人來了。

桂婆子冷著臉推開門:“夫人,你方才頂撞老夫人,老夫人讓你立馬過去。”

桂婆子是老太太的身邊人,自從老太太搬來京城便一直跟著了,聽說還是老太太的一個遠房親戚。兩人沆瀣一氣,前世自己在她手上也吃了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