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怎麼辦?

得先救人才是……

對,先救白起,再言其他。

桌案上的茶盞被他掃落在地,張良拾起一片尖銳的碎瓷片,沒有絲毫猶豫,往自己的肘腕側,劃出一道幾寸的傷口。

霎時血流如注,門房外許應麟留下的侍衛,聽見屋內響動,這時也齊齊衝了進來。

手執刀劍,神情戒備。

“我不慎失手打翻了茶盞,瓷片濺射開來劃傷了手腕,不知諸位,可否予良一些止血的藥物?”

他們一進門,就聞到了極濃郁的血腥味兒,再看張良長袖挽起,那血流不止的手臂,相視一眼,卻無人動作。

“你們少東家,只是讓你們暫時看住我而已,對於許氏商會而言,我這個未來合作伙伴的性命,還算比較重要的,對吧?”燭火輕晃,少年眉睫處沾染上的血沫,令他整個人都透著十分妖戾的森寒之感。

明明他唇邊的笑意,依舊是那麼溫和,卻叫人下意識地想要服從他的命令。

“你,去拿藥。”為首的漢子隨意指了個人去,然後其餘人依舊戒備著張良。

雖然這貨長得就像個弱雞書生,但是誰也不敢輕易放鬆警惕。

傷藥、紗布、清水等物件兒很快被送入房中,房門隨之緊閉。

張良並未先給自己用藥,他的指腹在喙突後某處壓了壓,那腕間的血,一下子便止住了。

這點子皮外傷,也就只能拿來哄騙一些腦子不怎麼靈光的小嘍囉了,真正嚴重的,是白起。

以及無論怎麼做都喚不醒的,慕容衝……

“你醒了?”

張良是坐在桌案前闔眸小憩,而慕容沖和白起都被他安置在了床榻上。

白起的傷口,他也做了簡易的包紮止血處理。

他無比慶幸,巫山閣的每一間雅室,都配製了對應的床榻,否則今夜這兩位一直昏迷的傷患人士,就只能睡在地板上了。

雪上加霜,真悽慘。

白起感覺到身旁還躺了一個人,頗為抗拒,正想從榻上起身,卻被一隻看似纖瘦無力的一手,一把按住。

“你這隻左臂不想當場報廢的話,就給我老實躺著。”

很少見張良這般強勢的模樣,白起愣了愣神,再加上血氣虧空後的眩暈感,還真就被他按回了榻上。

“說吧,昨兒深夜你們究竟遭遇了什麼?還有許氏商會半壁付之一炬,可是與你有關?”

白起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張良眉心微蹙,“白起兄,請說人話。”

白起:“……”

他的唇角微微抽搐,眸底罕見的多了幾分為難之色。

“主公命我去許氏商會總閣……”

以張良的眼光來看,白起的確不是一位合格的敘述者,你可別指望他能將這一夜的經歷講得有多麼跌宕起伏,能把關鍵的資訊流暢說出來,就已經算是他的超常發揮了。

“我確實從許府尋到了被不知名原因囚禁的慕容衝,但那場大火,不是我放的。”

他揹著慕容衝翻牆離開許府時,身後便已經是,火光沖天。

“火起得十分迅猛,那些個被燒的屋子應該是被人提前潑了油。”

“關於火燒許府此事,是他許應麟應該操心,不提也罷,那你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兒?”

要說這天下,能將白起重傷至此的,他還真想不出來都有誰。

說起自己的傷,白起的語氣中,終於夾雜著一絲情緒,像是不甘,“當夜在巷中攔我一人,只有一個,便是當今楚王,顧明憶。”

他曾經跟還是謝衡的楚王,並非沒有交過手,確實是一流高手,但他當時從為覺得自己會輸。

可昨夜……

“那位楚王的劍道,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亦不為過。”

“那你是怎麼逃脫的?”張良十分好奇。

如果只有白起一個人,當然逃起來容易,可他當時還背了個慕容衝唄,按理說,顧明憶若想殺掉他們兩人,他非難事。

又怎麼會輕易放脫,已經送入嘴邊的獵物呢?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殺我。”

否則當時長劍刺向的,壓根就可能是什麼左肩,而是直指心口而來才對。

他只是讓自己重傷,暫時性的,失去了戰鬥能力。

“我明白了,他提前攔你,傷你的目的,根本就是,主公。”張良一下子想通了所有關竅。

從主公登臺,甚至是更早之前,顧明憶應該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所以,你翻窗出門的種種動作,全在他眼底,他只要在你回程的必經之路,守株待兔,而你重傷之後,他便利用這個短暫的時間差,順利擄走了主公。”

顧明憶不殺白起,是為了姬染月不會因此更加厭惡他、憎恨他。

顧明憶重傷白起,是為了確保無任何意外的,奪取姬染月。

而且,許應麟特地那時趕來,巴巴地說要跟他談論什麼香皂的後續合作事宜,不也是支開他的,最便捷手段麼?

只有那場本不該出現大火,是整個事件之中,唯一的意外。

“子房,你是說,顧明憶重傷了我之後,擄走了……主公?”白起掙扎著從床榻上坐起。

“你起來做什麼?”張良看那白紗處滲處的血跡,暗罵一聲。

他花了近一個時辰給這廝止血包紮,這廝倒好,一個動作,全給他崩沒了。

“去楚國王宮,救主公。”白起舔了舔乾澀皸裂的唇畔,目光堅毅。

“白起兄,我等此刻困厄,單憑你我之力,想要潛入楚王宮救人,無異於天方夜譚。更何況,楚王宮在楚國都城淮京,淮京與臨淄之間往來,車程需一日一夜。”張良枯坐一夜,也不是傻坐著,他將利害在白起面前,掰開來說。

“那汝欲如何?”白起目光沉肅。

“等。”此刻,窗外曦日初升,那些潛藏在夜色之下的晦暗,都將無所遁行。

“等縱火之人,水落石出,等胤王發現姬染月的失蹤,前來巫山閣尋人,我等便可借其東風,光明正大地前往楚王宮。”

“你竟還沒有放棄,借主公之由,離間顧明憶與洛絃歌的打算?”哪怕他說得多麼天花亂墜,白起依舊是一眼看穿其本質。

“天賜之機,豈可失也?”張良撫掌輕笑。

與主公以往的幾次被擄情況相比,張良在這一次,選擇了比較被動地等待的最主要原因是——

姬染月此刻,並無性命之虞。

------題外話------

張良:總結來說,顧明憶就一戀愛腦,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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