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相國大人以為,此子容色,可是冠絕齊國否?”

他這才將視線往下瞥去,第一次以正眼打量這個姿態諂媚,彷彿可以被肆意玩弄的豔麗少年。

但他的目光並未過多停留,很快便收回到了自己席前的酒樽之上。

杯中水光浮沉,他笑得輕蔑,“陛下說是,那麼這位公子自然便是。”

“是啊,寡人很喜歡。”齊韞面上笑意未減,垂落的珠旒遮住了眼底的暗湧,她的語調微微揚起,似是說笑那般。

“相國大人既已這般說了,那麼寡人慾立其為後,相國大人應該不會反對的吧,嗯?”

姬染月的身體僵直了一瞬,面容上驚喜與惶恐交替浮現,似是被齊王這從天而降的立後之言給砸懵了腦袋。

“王上當真要封我……不,封奴為王后,奴怕不是在做夢吧?”她表面上裝得有多受寵若驚,心裡就有多想直呼MMP。

敢情齊韞這是把她當成用來刺激洛玦歌的催化劑了,真是死軸死軸的,沒眼光,不懂得欣賞。

她現在的這張臉,直接全方位無死角地吊打某人好吧!

“不可,立後之事,關乎國運,豈可如此輕率而定?”洛玦歌不理解,他的這位性情一貫乖張,難以捉摸的表姐今兒又是演得哪一齣?

今日大選,各地送上來的,都是家世清白普通,長相端正俊秀的平民,供王上閒暇之餘逗弄一番罷了,說白了,北齊真正的世家,至今並未送一子入宮。

這意味著什麼,那些個老狐狸都還在觀望著呢!

齊韞登基至今不過月餘,政權不穩,她這位置本就是從齊暄那兒奪來的,名不一止言不順,她借宮變登位,來日又何嘗不能為他人所奪。

如今朝野一陣清平之向,只不過是因月前,由他親自捉捕並監斬的世族子弟已逾千人,那長街洗不盡的暗紅的血漬,一時震攝住了他們而已。

當然,齊韞也並非一無是處,她的軍事天賦,群眾威望以及她麾下忠心耿耿三十萬大軍,正是他依然願意留在北齊的理由。

齊韞雖沒有齊暄那麼易於掌控,能甘於當個傀儡皇帝,但她越優秀,越同他齊心,那麼他來日兵臨胤國、誅殺洛絃歌、為父母報仇,就更容易實現。

對洛玦歌而言,如今的齊韞,就意味著變數,意味著他重生一世,能否逆天改命的,最大可能性。

因此,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毀了這點微弱的火光。

“若我非要立他為後呢,你待如何?”齊韞整個身體愈發貼近了姬染月,笑意只是在眼表淺淺浮了一層。

“臣,自請退位。”洛玦歌從席上起身,並未下跪,只是一甩衣袍,雙手置於頭頂的玉冠之上,正要取下,一道氣勁彈向他的指尖,玉冠瞬間傾倒而落,瀉落三千墨髮。

髮絲散落間,少年的目光,比一地碎雪還要寒涼。

然而,齊韞的眸光,比他還要叫人心驚。

她很生氣,想殺人的那種。

“你竟不信我……”但當她對上少年一如往昔般寒冽的眸光時,她所有的慍怒,都化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

他不信她。

就算沒有那些老東西的支援,難道她就坐不穩這北齊的江山了麼?

她還偏要坐給他看!

男子能稱王稱帝,女子為何就不能?

她定要一腳一腳踩碎那些個自以為強大的男人,高傲輕蔑的嘴臉。

就從這場大選開始。

帝相公然爭執之際,御園之下,眾人紛紛跪倒在地,不敢再發出一丁點響動。

霍去病半蹲著隱在其中,有些憂慮地望了仍俯身跪坐在席間的姬染月身上,被齊王鬧了這麼一出,主公只怕已在那相國的暗殺名單之上,而且王宮各方勢力的焦點,都會落在她身上。

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狀態,與他們先前低調潛入宮中求藥的想法,全然背道而馳。

就在御園一陣死寂之時,一雙白皙纖瘦的指尖,攀上了君王衣袍間繡著的蟒爪之間,那少年半仰著頭,眼睫輕顫,是全然不世故的天真之態,“王上不必為奴爭執的,奴不想當什麼王后。”

少年嘴上這樣說著,可任誰都能看出“他”眼底掩飾不掉的失落與擔擾。

這個美少年,也生了一雙異樣漂亮的含情目啊,齊韞心頭微動,扯了扯唇角,緩緩撫過少年柔軟的發頂,“那美人告訴寡人,你想要什麼,嗯?”

“我……”少年下意識想揚唇,又強行抿緊,似乎是想讓自己看上去,更沉穩些,他狀似隨意地指了指齊韞席位上,那壇還剩大半的美酒。

“奴有些饞酒,王上能把這壇酒賜給奴麼?”

“哈哈,看不出來,你還喜歡飲酒,小饞貓一個!”齊韞像逗弄寵物一樣,將那酒罈拿在手中,遞給“他”,又在少年即將抱住之際,猛得縮回。

姬染月:“……”

她能怎麼辦呢,只能配合演出了。

只見少年的一雙眼眸如貓兒一般,瞪得圓溜溜的,嗔了齊韞一眼,委屈得小嘴都快撅成壺了,“王上欺負奴……”

“哈哈。”齊韞先是大笑,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已許久未有這般笑過了。

這隨手一指的小寵,沒想到還真是個寶!

若說起先她只是想用這少年試探一下洛玦歌的心思,那麼此刻,她是真動了幾分心思,要納了這少年的。

齊韞將酒罈穩穩擱在少年交疊的掌心,湊近其耳旁,低聲道,“這算什麼欺負,真正的欺負,都還留在床榻……”

少年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雙頰霎時緋紅了一片,眼眸裡似含了一層水霧一般,透著勾人的清媚。

而實際上的姬染月,面對齊韞這種青銅段位的硬撩——

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不過,酒到手了就行。

她在齊韞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唇。

“小天,快別裝死,替我檢測一下,這壇酒的量,夠解小良子身上的三日銷不?”

齊暄說過,齊韞的日常飲食裡,都被加入了三日銷的解藥,只不過很微量。

所以她如果不能說服齊韞本人的話,偷幾盤子小吃出去總不成問題。

“很遺憾,這壇酒並不能徹底清除卡牌人物張良的體內所積毒素,但可以抑制毒發階段,延長其存活時間。”

行吧,意料之中。

姬染月並無太多失望之意,反正現在要救張良,核心就一點——狂薅齊韞的羊毛!

量變引起質變!

“你光捧著這酒作甚,喝呀,美人兒?”齊韞往上推了推酒罈,興致正高。

感覺到御園裡的氛圍因少年的三言兩語,瞬間回暖不少,眾人自覺忽略了依舊忤在席間,像個千年寒冰似的相國大人,紛紛將崇拜的目光,投向了半倚在君王懷中,豔色傾城的少年郎。

今後這王宮,怕是真要出一個,令六宮粉黛皆失色的寵君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