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染月出了宮殿後,在門廊處靜靜站了一會兒,便有一名宮婢上前,衝她盈盈一拜,道,“王上命婢子送貴人前往玉筠殿休息,貴人請隨婢子來。”

她當時沒思考太多,便跟著那宮女一路出了長廊,琉璃燈在瑟瑟秋風中明滅不定,園中的凌宵葉茂花繁,攀繞著假山石肆意生長。

不對勁,怎麼還越走越遠越偏僻了呢?

姬染月察覺到異常,並未出聲,她一點點放慢了腳步,暗暗觀察著前方領路的宮婢。

此女很清瘦,但她提著宮燈柄的手腕卻給人難言的力量感。

“終於發現了麼,尊敬的,長公主殿下。”

這語氣,嘲弄與怨狠並存,看樣子,不見點血是解決不了的。

剛思索著呢,一點寒光從她眼前瀉開,姬染月常年的危機意識訓練救了她一命,她的身體先過大腦的意識一步,一個側旋,避開了直朝命門襲來的匕首。

好傢伙,這是真殺手啊,殺人時絕不多嗶嗶一句。

那女子一擊不成,亦不猶豫,迅速回轉,直朝姬染月心口刺去。

使用技能卡: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正好,此地偏僻無人,又兼夜色晦暗,她早就想試一試天階技能卡的威力了!

在凌宵花低低垂落在那一剎,在匕首的寒芒與月下霜華重合時,她足尖一點,地上的枯枝便自然地握在了手心,她體悟到了花與劍,月與霜,柔美與剛硬的界線之中,最極致的一劍,如冰淬雪,如花漫天,如霜浸月,美得叫人心顫,亦危險得讓人心碎。

匕首咣噹一聲,墜入在地,旁邊一併落下的還有一顆細小的石子。

女人的頸脖間有一條細細的血線,在秋月的映照下,那條血線迅速擴大,女人的頭顱滾落在姬染月腳邊,蒼白的面容,飛濺的血花,昭示著生命的逝去。

姬染月:“……”

說實話,有被嚇到。

她看了看自己依舊柔軟滑嫩,不染纖塵的手掌,很難想象,這樣的一隻手,憑著一根枯枝,就能展現那樣殘酷而美麗的劍意,在瞬息間取人性命。

這太可怕了!

別忘了,姬染月的初始數值中,武力值只有5點,這可是經系統認證的實打實的戰五渣。

可僅憑一張技能卡牌,就能在一瞬間將武力值提升到近乎滿點,在剛剛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一劍起碼能劈十個人!

更離譜的是,這張天階技能卡能使用十次!

這是什麼可怕的慨念?!

姬染月的大腦出現了兩種聲音。

一邊說:“我要抽卡,快,扶我起來,呼叫系統,我還能抽!”

另一邊說:“不能再抽卡了,它會使我產生墮落、依賴的情緒,它會讓我上癮。”

“小染,初入師門,師尊要教你一個道理,望你一世謹記。”

“永遠強大自身,決不可依賴他人,永遠自我掌控力量,決不可依仗外物。”

她想起了上一個仙俠世界的一些回憶,眼神逐漸清明。

而這份清明,亦讓她發現了周圍環境的一些端倪,此處,應該還有第三個人,藏在她看不見的暗影處。

還有那枚擊落匕首的石子,這個藏在暗處的人,是想救她。

可是,這也意味著,這個人目睹了她使用技能卡的全過程,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一瞬切換到天下難尋敵手的頂級劍客,是個人都會懷疑吧!

“多謝閣下方才出手相助,染月感激在心,不知閣下可否告知身份,染月也好報答閣下。”

“我要的,你給不起。”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而且,還有點耳熟。

在姬染月的記憶裡,聲音像雪山中長風呼嘯過谷崖,冰冷到無一絲感情的只有……

胤國太子,洛絃歌。

原小說世界的唯一男主,女主身邊的絕對正宮。

姬染月記得二零一幾年,正好流行冰山禁慾系男主,所謂的高嶺之花的設定,這本小說自然也不例外,緊跟潮流。

男主可謂是一座巨大的雪山啊,常年積冰雪不化,還一言不合就對周圍人釋放冷氣。

姬染月記得,三年前,周國最炎熱的夏季,她天天跟在他身邊,就為了蹭一點冷氣。

就連夜間,她都是……咳咳,以下就無須贅述了。

想起過往,她一秒切換成悵惘狀態,目光似籠上了一層哀傷的薄霧,“殿下既然救我,為何不願見我,我原以為,我同殿下再相遇,也算是故人重逢。”

“你快走,離開這裡……唔。”男人的尾音輕顫了一下,與記憶中的語調並不相符。

若說以前是徹底的雪山,冰封千里,冷心冷情。那麼此刻他給她的感覺就像雪山之下壓抑著的炙熱熔漿即將噴發。

是一種隨時都會失控的狀態。

這不對勁。

洛絃歌出事了!

姬染月在腦海迅速權衡利弊後,她循著聲音的來處,朝花葉掩映後的假山中走去。

枯葉被鞋履輾過,發出細碎的聲響,走到假山外的石壁前,她終於聽清了,黑暗的洞穴裡,一陣陣急促的喘息聲。

說實話,這聲音,怎麼那麼像被那啥啥了,姬染月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她沒忍住,朝洞口探了探頭,便被一隻冰涼的大手鉗往腕間,一把拽了進去!

姬染月:“……”

她感覺自己被一個人形的巨大冰塊給死死卡住了。

說實話,差點沒冷得她渾身哆嗦。

“都說讓你,別過來……唔。”男人似乎在剋制著什麼,他的身體像囚籠一樣,將她卡在石壁上,動彈不得。可他的頭顱卻在儘量往後仰,離姬染月的面容尚有幾寸之距。

就很矛盾。

藉著石壁的細小縫隙間,瀉落的月光,她終於看清了洛絃歌此刻的狀態。

救命,這貌似跟她設想的中了春藥什麼的完全不一樣啊!

他的鬢髮全溼透了,薄薄的貼附於額兩側,全部都凌亂的散落著,甚至鬢尾還可見霜雪附著,可他的雙眸是一種紅得不正常的充血一般的狀態,有點像西方電影裡的吸血鬼。

他的面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嘴唇卻豔紅得像滴了血一般。而他的鼻翼,唇間撥出的氣息,卻是驚人的滾燙。

那種灼熱感噴散在姬染月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時,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點燃了一樣。

這應該是中了什麼奇毒吧,才三年不見,洛絃歌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模樣,也是牛批。

不過,他這樣狼狽,倒莫名顯得色氣,比他平日裡冷冰冰的模樣,要勾人多了。

“抱歉,我忍不住了——”男人腥紅的雙眸瞬間失焦,像被什麼掌控了一般,他暴力地用一掌鉗制住懷中的女子後,另一掌扯開她頸間的衣襟,望著那青紫的脆弱的血管,喘息愈發粗重,一口咬了下去,尖牙刺破了薄薄的面板,他極力吮吸著唇下腥甜的血液。

姬染月:“……”

這不就是吸血鬼麼?!

竄設定了吧,原著中跟女主在一起的男主一直是一個單純的禁慾系大冰山啊!

姬染月正想詢問系統,看看是不是世界出bug了,卻剛剛想起來,系統休眠去了!

感受到一陣眩暈的她,只能忍著肉痛,對著洛絃歌使用了一次清除一切負面效應的技能卡。

結果,他只是換了個位置,又繼續吸。

姬染月:“……”

什麼鬼,卡牌技能居然對他無效?!

她又試了好幾張技能卡,全、都、無、效!

這下子,她真的玩脫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姬染月感覺全身發冷且無力,大腦更是因為失血過多,有了休克的跡象。

“洛……弦……歌。”

血液……他需要血液。

“洛絃歌……阿弦。”

咦,誰在喚他?

男人眼眸中的腥紅漸漸褪去,他看清了眼前,少女因失血過多隱隱有些青紫的泛白的面容,驟然清醒!

“染……長公主殿下!”

看見她頸脖處深深的牙印後,洛絃歌攬在她腰間的手掌猛得收緊。

他居然對她做了那樣噁心的事,這簡直……簡直不可饒恕!

洛絃歌迅速將意識已有些呈半昏迷狀態的姬染月抱起,離開了假山,在看見假山前那一具頭身分離的猙獰女屍時,他更是攬緊了懷中的少女,低聲問詢了一句,“可要查明是何人所為?”

查……查什麼?

姬染月的反應慢了許多,當她餘光瞥見那具女屍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是要幫她查明,是誰要在王宮刺殺她。

但沒必要,她大概知道這個宮婢的背後是誰。

想想也是,姬染月本來答應了他周國亡了就要跳城牆的,可這不是出了點意外麼,她沒死成,可週國卻是真沒了,他肯定不開心。

反正他不開心,就見不得別人比他舒坦。

所以就動了幾個埋在胤國的暗樁,就算弄不死她,噁心噁心她也不錯。

以上應該就是她那個瘋批弟弟內心的真實想法。

說句實話,姬染月確實被噁心到了,畢竟誰也不知道姬辭月究竟在胤國有多深的勢力,埋了多少暗樁。

要是以後的每一天都要給她上演花式刺殺大全,她真的會被逼瘋的。

要不乾脆向胤王賣個好,藉著他的手拔除在胤國的所有周國細作……不行,不行,要真把姬辭月這個瘋批逼急了,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反正她現在有掛有手,他也就只能噁心噁心她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好冷啊,她想睡覺……

“不……不必查,幫我處理了便是。”姬染月的眼眸半開半闔的,很明顯是要陷入昏睡的前兆。

“好,你安心便是。”男人望著已然昏睡的少女,周身像覆了一層陰詭的寒霜。

假山旁的凌宵花在月色下似乎開得更豔了,沒有人知道,那每一枝茁壯的藤蔓,都有已亡人血肉的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