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珏散學回到清林軒後,一直用手捏著鼻子。

陸凝婉疑惑地問:“珏哥兒,怎麼了?”

“方才路過花園好臭,聽說僕從做了百糞水追著趙可兒潑,說她剋扣了他們的錢。”顧玉珏心底暗喜。

陸凝婉露出嫌棄的表情,眼中卻一派瞭然。

她的局奏效了。

【百糞水是什麼啊?】

顧萱萱一臉天真的吃手手。

顧玉珏解釋:“孃親,百糞水就是用雞鴨豬……反正能你能想到的各種糞混在做的。聽說趙可兒都被潑成糞人了,渾身上下都是。”

【哈哈哈那她豈不是全吃了?】

顧萱萱幸災樂禍地拍手。

陸凝婉差點嘔出來。

“二少爺莫要說了,夫人愛乾淨,聽不得這些。”海棠偷笑的同時,捂住了顧玉珏的嘴。

……

百壽堂。

大廳不斷傳來趙可兒淒厲的哭聲。

顧江流眼底燃燒著熊熊怒火,他大罵:“陸凝婉這個毒婦!她是怎麼管家的?居然把可兒害成這樣!”

上首的老太太用帕子捂著鼻子,蹙著眉頭道:“慎言!凝婉怎會料到那些刁奴如此沒規矩?”

“管家不利,就是她的過!要不然我娶她作甚?可兒今日受的屈辱,宛如在割我的心,不罰她,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顧江流一腳踹翻了凳子。

老太太拍拍胸口,無奈地說:“把凝婉叫來,真是的,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她近來究竟是怎麼了?生了個丫頭片子,還有臉無法無天。”

“這個賤人!”顧江流怒罵。

老太太眉眼一厲,“江流,你好生說話!凝婉再怎麼說也是你的髮妻。”

……

陸凝婉到達百壽堂時,顧江流跟老太太皆陰沉著臉。

可老太太臉上只有單純的怒,她卻從顧江流的臉上看到了恨。

“天色不早了,娘跟夫君找我何事?”陸凝婉笑問。

“你是怎麼管家的?表妹才生下孩子,就被下人潑了一身糞水,若是生病怎麼辦?”顧江流嘴巴絮絮不停地指責。

陸凝婉眉眼彎彎地望著他,“夫君說完了嗎?”

顧江流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胸口堵了一口氣。

“夫君說完了,我來說吧。此事是為了給表妹添置月錢跟傢俱而起,夫君一個月俸祿就這麼多,不克扣下人,哪來的餘錢?”陸凝婉直接往男人尊嚴上踐踏。

畫外音就是顧江流窮酸,養不起家。

顧江流瞬間被激怒,他的聲音陡然一高,“陸凝婉,你怎麼如此刻薄,居然剋扣下人?若不是你剋扣下人,表妹怎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陸凝婉想笑,顧江流公然指責正妻,維護遠房表妹,就不怕她看出端倪?

“眾人皆知,我向來手鬆,我怎會剋扣下人?這些都是孃的意思,一切都是孃的授意。”她將備好的下人名冊遞給顧江流。

名冊上還有老太太的字跡。

看到字跡,顧江流的臉頓時綠了。

老太太尷尬地咳了咳,她感覺自己被陸凝婉給設計了,卻找不到證據。“凝婉,娘以為你會辦妥,可你太讓娘失望了。”

“娘說府裡不需要專門澆花種樹、灑掃大門的僕從,我捨不得趕他們走,就按照娘圈畫的人,削減工錢,也給表妹換了上等傢俱。我究竟還要怎麼做?”陸凝婉也委屈地垂下了眼,黯然神傷。

老太太語塞。

顧江流看出來了,這些事全是孃的授意。

陸凝婉只是代行其事罷了。

他心煩道:“罷了!追究這些有什麼意義?都是刁奴的錯!”

“對!快把刁奴打殺了!真是沒規矩,表姑奶奶好歹也是主子,奴才還敢欺主了!”老太太怕兒子跟自己離心,趕忙應和。

陸凝婉嘴角掀起譏諷的笑,他之前怎沒看出顧江流是這麼薄情的人?

【哼!爹爹以為是娘做的就不依不饒。知道是祖母做的就算了。】

【爹爹就是故意欺負娘,爹爹會遭到報應的!】

陸凝婉看顧江流的眼神帶著奚落跟寒意,顧江流捕捉到她的眼神,他心虛地避開。

“我去處置刁奴!”他拂袖而去。

無人看見的角度,陸凝婉露出詭秘的笑。

【壞爹爹,你處置去吧!這些刁奴都是顧家的救命恩人!】

【你敢動他們一根汗毛,人不罰你,天也會罰你。】

顧萱萱憤怒地攥緊拳頭。

……

後院。

顧江流從這些年老的奴僕裡綁了個相對年輕的老漢。

“給我狠狠地打!杖斃這個老刁奴,以儆效尤!”他胸中的火氣快要將理智吞沒,只想護住心中摯愛的女子。

陸凝婉看著這一幕,自嘲地笑了。

顧江流向來愛體面,朝中重文輕武,所以他雖是武將,可卻總愛裝出斯文儒雅的模樣。打殺下人這種粗魯殘暴的事,他從不做。

可這一次,為了趙可兒,他居然願意打破自己溫潤如玉的形象。

她真想問一句,這麼多年來,他對她可曾有過半分真心。

老漢叫汪平,他被壓在長凳上,被家丁用長棍狠狠打著。

他好歹當過兵,鐵骨錚錚,被打時一聲不叫,只破口大罵:“顧江流,你個黃毛小兒,居然敢打你爺爺我!就算是你爹見我也敬稱一聲汪伯伯!”

“好!打死我吧!打死了我,我看你怎麼面對列祖列宗。”

顧江流怒火攻心,低吼道:“瘋子,說什麼瘋話?快把他打殺了!”

【壞爹爹!居然敢打救命恩人!】

【汪平爺爺太可憐了,他的三個兒子在戰爭中全部戰死,他為了掩護祖父撤退瞎了隻眼。】

【他家裡還有重病吃藥的老伴,被削減了工錢,他能不瘋嗎?孃親,救救汪平爺爺吧。】

“住手!”陸凝婉紅著眼走到後院。

家丁的棍子當即停在了半空。

顧江流看向陸凝婉時,眼神帶著幾分愧疚,“你來做什麼?”

“不能殺汪平!”陸凝婉不卑不亢道。

“我在清理門戶,婦人家不要管!”顧江流態度強硬。

成親十六年,他從未對陸凝婉說過重話,可今晚接二連三對她發怒。

陸凝婉冷著臉道:“夫君若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最好把這些奴僕全殺了!你明日走進宮門,最好別怕龍顏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