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招呼東方未明,東方未明正好晚上肚餓,當即便要了一個小菜,一碗米飯,刻意坐在相距二人甚近的位置,聽他們說些什麼。

但聽來聽去,都是什麼武當派內部的事兒,什麼全真,正一之爭,當真是好生沒趣。

付過飯錢,見他們四人聊得甚是投機,不由得多瞧了幾眼,見他們身上都佩戴有劍,顯然都會武功,本想上前認識一番,卻總覺得高攀不上,貿然開口恐惹禍端。

至於歇宿,本來是打算在張老三家過夜,但張老三家剛剛出殯,多半是扶靈回老家去了,眼見大門已鎖,而洛陽城也已宵禁,東方未明可就慘了,在這郊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眼見便要伸手不見五指,要是碰上狼群虎豹,哪裡還有命在。

正躊躇間,那酒鬼釣叟緩步走了出來,說道:“進來吧。”

東方未明一見是他登時大喜,跟著他走了進來,說道:“多謝。”

走進室來,見滿屋皆是釣竿,漁網,有蘆制釣竿,有竹製釣竿,也有木製釣竿,還有各種魚線,魚餌,以及奇形怪狀的魚鉤,不禁問道:“老伯,你這直鉤是幹嘛用的,難道學姜太公不成。”

釣叟道:“我姓姜,學學老祖宗,說不定哪天,就有周王給我拉車呢。”

東方未明哈哈大笑,笑道:“多半難得很了,因之姜子牙本姓呂,單名一個尚字,你想要文王拉車,只怕得改姓才成。”

這釣叟喝了酒,倒也並不發怒,這一夜東方未明卻是睡不好覺,聽得此人夢中,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起垂釣之法,尤其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許多水中怪魚,竟然喜食蛇膽苦汁,著實匪夷所思。

第二日上,東方未明左右無事,便繼續跟他學習垂釣之法,但垂釣之法何等奧妙,東方未明雖然聰穎,雖然記得了幾個妙法,終究比不過他幾十年垂釣經驗,不過好在有他指點,這一天收穫頗豐,拿到市集上,給賣魚女作了個好價錢,足足賺了九兩一錢銀子。

東方未明拿出三兩銀子,又買了一壺即墨老酒,孝敬釣叟指點之恩,一老一少相談甚歡,不知不覺間,又過了一日。

算來算去,距離谷月軒再度蒞臨洛陽只有兩日了,東方未明身上已有二十多兩銀子,請客喝酒,便是再鋪張的宴席也足夠了。

這一日無事可為,東方未明便在城中閒逛,過了客棧就是一處擂臺,擂臺上是一對父女,正在表演拳法,東方未明雖然不怎麼會武功,也看出他們虛張聲勢,表演得甚是誇張,不由得甚是滑稽。

哪知卻有三人口出不遜之言,不但粗俗下流,而且滿口穢語,擂臺上的父女怎會聽不到,只是出門賣藝,惹不起人,一直忍氣吞聲,東方未明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聲,喝罵這三個大男人不知羞恥,竟然大庭廣眾之下,調戲良家婦女,按律該當過堂受審。

那三人本來甚是囂張,但一聽要過堂受審,登時餒了,可口中卻不肯服軟,只是罵罵咧咧地顧左右而言他。

那賣藝的女孩見東方未明挺身而出,笑道:“你挺勇敢的嘛,他們手中都有刀,你怕不怕。”

東方未明不願謊言相欺,說道:“怕,怎麼不怕,但見你受委屈,我就什麼都豁出來了。”

那女孩道:“我叫齊麗,你叫什麼名字?”

東方未明道:“我叫東方未明,初次相識,請多指教。”

齊麗道:“我哪有什麼可指教的,你來捧場我就歡喜不盡了。”

東方未明剛想回答,卻忽覺得身體一側微微一癢,原來是一個七八歲的稚童,正在跟他嬉戲,剛想撫摸他頭,卻心底裡猛然察覺不對,因之身側口袋中裝了二十多兩的銀子,伸手一摸,果然無之,不由得勃然大怒,揪起那小孩脖領,還沒等喝罵審問,忽然地上“錚”、“錚”兩響,兩塊銀錠掉在地上,正是東方未明丟失的銀子。

在場眾人見東方未明如此震怒,都不自禁的,向這邊張望,東方未明生怕有無恥之徒,企圖趁亂搶掠銀子,當即一把將銀子揣入懷中,正想厲聲喝罵:“小小年紀不學好,竟敢偷銀子,長大了可怎麼是好。”

卻見這小子,哭得甚是悽慘,眼神之中滿是哀求的神色,東方未明忽然心中一軟,便放開了他衣襟,但也不願就此揭過,將他拉到一邊,這才厲聲罵道:“你是誰家的小孩,看我不找你爹去。”

哪知這小子忽然雙膝一曲,竟然跪了下來,哀求道:“大哥哥,我不敢了,你別告訴我爹成嗎?”

東方未明喝道:“不成,你小小年紀就這麼不學好,長大了還不成了老賊嗎?”

小孩子道:“大哥哥,我是為了給鄰家小姐姐看病,她家很窮,我也拿不出錢,這幾天只偷到了一套象棋,本來能換不少錢,但我不敢賣,我把這個交還給你,行不行?”

東方未明見他神色間,並無作偽使詐之態,不像是在撒謊,本著“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之意,只需狠狠教訓一頓,也就是了,更何況鬧上公堂,人家瞧他年紀太小,也是不能收監,至於他爹,小孩子如此膽大妄為,他爹也未必是什麼正人君子,問道:“這象棋是誰的,我替你還回去,人家肯原諒你,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小孩道:“是酒館的那戶人家,別人都叫他阿誠,你幫我還回去吧。”他話說得甚急,趁著東方未明一個沒注意,飛步便逃。

東方未明要是存心追逐,要追上這小賊,原本不難,只是他已有釋放不追究之意,反正也沒損失,不願將事態鬧大,也不追趕,便朝酒館那邊走去。

可他初來洛陽,壓根不知酒館坐落何處,這麼一兜圈子,花了大半個時辰,漸漸得甚是不耐,好在經人指點也就到了,原來相距並不算遠,只是不識路徑,而走了不少冤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