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涵並不因為夏侯晏的針對譏諷變了臉色,也叉手行了一禮,只是離去時問他們,“南邊是暫時安穩,但十年,二十年以後,它也能一直安穩嗎?到時候兩位先生或許已經不在,可你們的子孫後代總是在的,這天下的人也不可能滅絕,兩位就沒想過結束這亂世,而是讓它世世代代的混亂下去?”

夏侯晏被他氣得鬍子都吹飛了,見倆人真的就這麼走了,不由扭頭和張協發火,“他這話是何意,難道這亂世是我想的嗎?既不是我等讓這世道亂的,我等也沒本事結束這個亂世,與我等何干?”

張協卻在低頭喃喃,“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夏侯晏:……

“我在和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這就是小兒激言,怎可相信?”

張協卻是眼眶通紅,坐著哈哈大笑起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難道他說錯了,這天下的興亡和我們一點也無關嗎?若是無關,這前面二十多年,我們為何要為了仕途名利奔波?”

夏侯晏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無從反駁。

趙含章和傅庭涵手牽著手往山下走,聽荷和傅安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一臉的擔憂。

傅庭涵也皺緊了眉頭,“我們就這麼走了?你不再勸勸了?”

趙含章搖頭,“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還不同意下山,那就是請不到了,禮賢下士法,激將法都試過了,還有什麼法能用?”

傅庭涵想了想道:“許於重利?”

趙含章搖頭,“我能給的,東海王都給過他們,如果只看利,他們當時沒答應東海王,這會兒更不會答應我了。”

她道:“東海王出的比我多多了。”

“你就不能比東海王出更多一些嗎?”

趙含章搖頭。

她朝山上看了一眼,又左右看了看,見只有他們,說的話不會被人聽去,這才道:“雖然說人才無價,但他們還不到無價這個價值。”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譏誚的道:“在我這裡,目前能夠搭得上人才無價這條線的,除了你之外,也就北宮純和汲淵明預三人了。”

她頓了頓後喃喃道:“銘伯父或許也算一個……”但她在他心裡不是唯一,所以她要把他暫時放在外面。

雖然沒能把兩位名士請下山,但趙含章也不想他們之間關係惡化,倒不是還從他們身上指望什麼,而是一種態度。

回到趙宅,她就對聽荷道:“再準備兩份禮物,明天讓人送到山上給兩位先生,就說雖然道不同,但我和傅公子依舊敬佩他們的為人。”

聽荷也不喜那兩人,覺得他們改過孤高,但還是很恭敬地問道:“送什麼樣的禮物?重禮嗎?”

“就送些琉璃盞之類的,”趙含章頓了頓,心痛的道:“再送些肉上去吧,去集市找一找有沒有臘肉,若有就給他們買一點送去,新鮮的也送一些。”

也讓世人看看,就算他們意見不同,吵架了,她也不會殘害對方的,所以啊,天下的有志之士啊,盡情的投向我的懷抱吧。

趙含章吩咐完就讓範穎擬個公告,招攬會修建水利等相關知識的人才。

“洛陽人少,公文送一份去豫州,讓豫州廣佈天下,招攬人才。”

範穎應下。

王惠風見她如此頭疼,頓了頓便道:“其實於水利建設上我也略懂一二,只是知識都是從書上來,不知有用沒用。”

趙含章一聽,眼睛發亮道:“有用,有用,便是與實際有些出入,再學習就是。”

這不就相當於剛畢業的應屆畢業生嗎?

好歹會理論知識,其他的再學就是,也沒有誰一上來就經驗豐富。

趙含章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那惠風姐姐辛苦一下,去工部如何,庭涵和曹平也都是略懂一二,大家都還在鑽研呢。”

她頓了頓道:“還有我,我們一起想辦法,將洛水的水用起來,保證旱時的澆灌問題。”

王惠風笑著點頭,“好!”

因為這個,趙含章邀請王惠風晚上也去趙宅,“明先生到了,我想讓大家見一見他,以後他會跟隨在我左右,和汲先生一樣助我處理各項事務。”

王惠風低頭應下,表示她晚上會去的。

晚上,北宮純帶著黃安,趙二郎帶著謝時趕到趙宅,趙程和趙寬等人也被請來,趙含章正式將明預介紹給他們認識。

從明天開始,明預會正式接手一些事務,因為他更擅長軍務,所以以後豫州和洛陽的軍務會先交給他處理,然後再彙報到她這裡來。

汲先生則主管民政上的事。

少了軍務這一塊的事務,汲先生瞬間輕鬆了許多。

趙含章更不必說,有了明預,汲淵能處理的民政更多,分攤到她這裡的公務就更少了。

很多時候,她只需給出一個思路,汲淵自會去寫公文回覆,都不需要她每一封公文都詳細回覆了。

當然,有些公文還是得她簽發,但只要看過,給個決定就行。

瞬間感覺輕鬆了許多,她都有空跑去看洛水了呢。

嗯,看洛水邊的田地。

洛水邊上,許多荒廢的田地被開出來播種,但更多的依舊荒廢著,趙含章戴著草帽,一腳一腳的往前走,偶爾蹲下去挖一把泥土看土質。

傅庭涵則在一旁畫圖,丈量尺寸。

趙含章拍了拍手中的泥土,走上前問道:“如何?這一片地的土質都不差,別看雜草叢生,一把火燒了,回頭再耕耘兩遍就可以播種了。”

傅庭涵道:“我們再看看,找一找這附近有沒有從前遺留的水渠,如果有,選對位置,事半功倍。”

趙含章就牽過馬,“那走吧,四處去看看。”

傅庭涵就把東西收好,翻身上馬。

兩人跑了許久,雖然找到了溝渠,裡面卻也是雜草叢生,只有底部有一層溼泥,根本沒什麼水。

溝渠根本連不到洛水,看痕跡是就沒修建到,而是接了洛水邊上一條分出來的小河流。

小河流此時也有水,但和溝渠的連線處泥土坍塌,將入口堵住了,沒有人疏通,這條溝渠就成了廢渠。

傅庭涵圍著它轉了兩圈,最後道:“從這裡接水不難,難的是我們要在末端或者中端選擇一個地方挖水塘以儲水,我得算一算這個地方要怎麼選。”

趙含章上前看他畫出來的圖,點了點一個地方道:“這裡有村落。”

“可以考慮,回頭再去看一看,丈量一下那裡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