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把肉眼看得見的青壯都揪了出來安排好,瞥眼看見一個窗簾放下,她便走上前去,把縮在裡面的賈二郎給拽了下來,“你到前面去。”

賈二郎臉色蒼白,“我不去,我家出的人已不比你家的少,你少狐假虎威。”

趙含章將他拽到前面,賈二郎發現自己竟然掙脫不開。

趙含章把他往前狠狠的一摜,將他當做配飾一樣的劍丟在他身上道:“你就守在這輛車前,這車後是你母親和妹妹,你要不守,我就讓這裡缺一個口子。”

賈二郎:……

正想著是不是要划水躲避到後面的郎君們:……

雖然他們是很怕死沒錯,但後面就是母親和妻女或者姐妹。

他們默默地握緊了手中的劍,趙含章微抬著下巴道:“按照我給你們安排的位置向前吧。”

隊伍做了調整,有序了許多,速度也快起來,看著似乎比之前強,但趙含章知道,這就是個假樣子,沒有經過訓練,彼此間的配合度幾乎為零,一旦遇到亂軍,這一支隊伍不堪一擊。

但……至少提高了成功率,給眾人多一絲生機。

後面有逃出城門的百姓追上來,見他們行動有序且青壯多,立即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想要蹭一段路。

趙含章等人也很樂意他們跟著,這是曠野,人越多,存活的機率才越大。

一行人卯足了勁兒往前跑,馬和騾子累得直喘氣,但沒人敢停下來,因為後面追上來的人喊道:“亂軍追來了,亂軍追來了……”

趙含章回頭看,遠遠的看到亂軍追著一群逃難的百姓往這邊跑,還有十來個騎著馬。

或許也是不敢深入,騎著馬的人趕上來驅殺一頓後迴轉,待過一段時間又驅殺上來。

如此往復,趙含章一邊踢著馬往前跑,一邊回頭計算他們的出擊的間隔時間和前進速度,心中不由一沉。

這樣跑,用不到一個時辰他們就能突破後面的逃亡人群殺到他們跟前來。

除非他們要像後面的人一樣四散逃開,因為人數零星,亂軍懶得去追。

但這是不可能的,不說他們隨行帶了這麼多行李,就是把行李都丟了,他們也還有這麼多人和車馬呢。

他們總不能分開逃命。

趙含章一發狠,勒住馬,回身和賈老爺等人道:“如此不行,我們得攔住追兵。”

賈老爺也不是沒見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漸漸逼近的亂軍,頭疼道:“他們都是亡命之徒,我們又衝散了不少人手,哪裡攔得住?”

趙含章道:“最要緊的是他們的馬,把他們的馬廢了,不然用不到一個時辰,我們誰都逃不過。”

賈老爺沉吟片刻後問,“三娘想怎麼做?”

趙含章:“給我弓箭,再給我二十個人手。”

賈老爺看向趙濟。

趙濟張了張嘴,想要趙含章別胡鬧,一旁和他們一起逃命的隔壁街鄰居陳老爺已經道:“好,我家出五個人,聽憑三娘調派。”

賈老爺便也道:“好,弓箭……我出十把,人我也出五個。”

趙含章便淡淡的道:“那剩下的十個我們趙家出。”

趙含章看向趙濟,“伯父,我要挑十個人留下。”

趙濟在眾人的視線下點頭。

趙含章便也不客氣,直接點了十個人。

至於剩下的弓箭也由趙家出了。

趙長輿有錢,雖然在生活消費上有點兒摳門,但養部曲一點兒也不摳,裝備都是極好的。

弓箭也一樣。

趙含章從一個護衛手裡接過弓,伸手緩緩的拉開,適應了一下力度後鬆開手,拿了一箭筒的箭。

她打馬追上前面王氏的馬車,和坐在車轅上的成伯道:“您帶著我母親和二郎去追大軍,我殿後。”

她扭頭去看二郎,傾身去摸他的頭髮,“二郎,你要緊跟著阿孃的馬車,保護好阿孃知道嗎?”

趙二郎一臉認真的點頭,保證道:“阿姐放心,我一定保護好阿孃。”

他頓了頓後道:“還有阿姐。”

趙含章笑了笑,點頭應道:“好。”

王氏聽到了,撩開窗簾看她,“三娘,你才多大,又是女郎,怎麼能讓你殿後?”

她憤憤道:“是不是你伯父要害你?”

這一次卻是冤枉趙濟了,趙含章道:“不是,是我自己要求去的,阿孃,後面的亂軍若是沒有人去擋,很快就會追上來了。”

王氏懦懦道:“那後面還有不少人呢,我們跑在最前面的,說不定很快就能追上大軍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我不敢賭前面情勢一定是有利我們的,所以後面這一批亂軍一定要擋住,至少,得把他們的馬弄掉。”

趙含章伸手狠狠拍了一下馬屁股,讓他們的馬車加速往前去,她則慢慢勒住馬,看著他們跑遠。

被挑選出來的護衛也停在了一旁,站在路邊看著他們遠去,不斷的有逃亡的百姓從他們跟前跑過,人數之密,讓她想要在路上設陷阱都不行。

趙含章握緊了手中的弓,目光在兩邊掃過的樹林裡掃過,她仔細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將他們三人一組的安排下去,一共四組,互為犄角的防守在兩側。

“我們的目的是射馬,只要他們的馬受傷,步兵就很難追上我們的隊伍。”

“可我們怎麼辦?一旦射不中,他們須臾間便可到達,到時候我們……”

步兵對騎兵,基本上沒有勝算,何況對方還是擅騎射的匈奴。

“所以我們是埋伏在林中,一人三支箭,全部射出去後立即鑽進林子裡,這裡林密樹多,馬速受限,接下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還沒被安排的八人互相看了看,小聲問,“那我們呢?”

“你們負責拉絆馬索。”

“他們騎兵雖是突襲,但步兵緊跟其後,絆馬索一拉,我們……”

趙含章心中嘆氣,到底不是軍中計程車兵,在軍隊裡,只有服從命令,將士不畏死,便是畏懼,也不會將貪生怕死當做質疑一樣說出口。

趙含章下馬,拍了拍馬屁股讓它進林子裡休息一會兒,平淡的與他們對視,“我與你們一起,你們射箭,我也射箭,而且我會給你們殿後,你們全都跑了,我才會收手離開,所以,你們若是死了,我也會死。”

“在前面跑著的是我的親友,我們若是不能留下他們的馬,最多一個時辰,他們就會在這條路上留下我們的親友。”趙含章目光掃過他們的臉龐,沉聲問道:“所以,你們隨我一起嗎?當然,這是九死一生的事,你們若是不願,現在就可以走。”

二十人不由的看向彼此,沉默半晌後抱拳彎腰,“謹遵趙女郎調遣。”

趙含章悄悄鬆了一口氣,點頭道:“他們快到了,準備吧。”